05

    　　今天是星期日，我难得想出去逛逛，诸如书店咖啡厅一类的地方倒也是经常去有些腻了，所以就准备去公园里走走。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过于复杂，加上我认为自己绝不能再沉迷网络或是干什么别的事情了，所以想出去散散心，呼吸下外界的新鲜空气。

    天气晴朗，阳光普照，我的阴郁心情一冲而散，似乎昨天发生的事情不存在了那样。但是这只是暂时的好心情，我强迫我自己不去想和季夜蓝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个社会不会对少数人维持接纳，有一个幸福婚姻的概率极小，不说那个，光是维持交往这种事情，就有够难的。

    现在不如来想想怎么和季夜蓝分手吧……我脑子里无端冒出这样的想法。反正怎样绝对不会发展到结婚的……突然，有什么画面从脑子里出现了。

    季夜蓝穿着纯白的婚纱裙子坐在秋千上，眼睛盯着某个空气中的点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能化了一些妆，秋千微微地摆动着。我被这没来由的幻想迷住了——突然想象中的男孩朝我看了过来，也许是瞟到我惊愕的神色，他冲我坏笑一下，侧脸微微发红。

    「亲爱的，不给我戴戒指吗？」

    我的理智刹那间消失，一下子栽倒在公园草坪上面。还好没有栽在宠物狗拉出来的粪便上，公园的环境还是很干净的。我打掉了一脸的草，不自然地朝周围看看，发现有几个小孩在对我窃笑。

    可能确实很搞笑。

    怎么回事呢，我不应该出现这么离谱的幻想才对。刚才的那个是什么东西？太诡异了……明明应该想怎么和他分手，怎么一眨眼就结婚了？我的人生中本不该出现这种分支的，我本来应该孤独终老的，那才是我理想中的可悲未来……

    淦！

    之前把他弄成那样后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糊弄过去，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投入了几分真心。他说的「对你不客气」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意味着之前的那些举动只是些试探或者开胃菜吗？然后，经过昨天的那些事情，他终于要使出真本事了？

    虽然是这样，不过我也的确想象不出来他的真实水平究竟如何就是了。

    会不会变得很棘手，会不会彻底处于劣势，这些我都没有头绪。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突然后背被拍了一下。

    「嘿，灵灵姐，没想到你在公园！真是偶遇啊！我刚从外地旅游回来，要不要去我家玩，有好多好吃的呢！」

    是我的堂妹霍思雅。

    我为数不多的算是关系较好的亲戚。

    我转过身来。堂妹的眼睛大大的，发型扎成乖巧的麻花辫，如果说类型的话大概就是萌妹吧，而且她只是个普通人，并没有像我这样隐藏自己的本性。

    「去哪里旅游了啊？」

    「去爬山了，还带了当地土特产呢！」

    我们随便聊了一些事情，霍思雅给我讲了不少旅游途中的乐趣，还有她喜欢的书啊电影啊一大堆东西。我不由得感慨她真是爱好广泛丰富，有些东西就连我都不知道。虽然是这样，不过霍思雅终究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

    「对了灵灵姐，你现在有没有和别人交往啊？」

    「……啥？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

    「真的？我看着不像，总觉得你隐瞒了什么。」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怀疑地看着我。

    「我还想向你请教恋爱上的事情，最近我有些感情问题比较迷茫……」

    「那，那……我也不是很擅长这些啊，从小到大我基本上没有喜欢过别人……」

    「真的？！我还以为大家多少会在青春期暗恋一两个同班同学呢……看来我不是什么异类啊。」

    「诶？」

    「就是啊，灵灵姐……我们学校不少人一到大学就开始恋爱了，我同宿舍的女生基本上都有男朋友了，但是我对周围的帅哥没有任何兴趣，说真的也不知道做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

    「那，那不是很好吗，可以专心学习？」

    「嗯，但是和周围人的步调不一致的话，总有某种若有若无的不和谐感在困扰我。我从小到大都想和别人一样，不然就会觉得像是被群体丢弃了。」

    可能是她电影看多了，或者书读多了，这种世界观虽然也存在，但是难道不是更有个性才是当代人追赶的潮流吗？反其道而行之的这种行为，反而让我有些吃惊。

    「这又是为什么……有自己的独特之处也没什么不好的呀？」

    「嗯，我当然知道…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就是有不舒服的感觉，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

    「可能你太在意周围环境了，是容易被环境影响的那类人吗？」

    「对，从小就是这样……」

    霍思雅又和我攀谈了几句，最后她神秘兮兮地偷偷凑到我耳朵边上说了句话。

    「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旁边那个坐在长椅上的男生好像一直在听我们说话…」

    咦？长椅上？长椅上有人吗？刚刚不是没有人吗？

    我稍微转过脸看了看长椅，一看我的眼球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这人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我惊出一身冷汗。

    「额，不用了，要不你先走吧，我再在公园里转转。」

    「小心啊，灵灵姐！要是想来我们家玩，别忘了打我电话！」

    霍思雅快步跑走了，留下我原地站着流了一身冷汗。

    「我勒个去，小祖宗，跟踪我？」

    季夜蓝只是伸了下懒腰，脖子上隐隐约约还带着些红色痕迹，也不知道遮一下。看了让我又是恐惧又是躁动。

    「谁跟踪你，我只是经常来这个公园里散心，今天碰巧遇见熟人了，在旁边等你一会儿，怎么了吗？」

    懒散又勾人的声线，总觉得和之前比起来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不……没事。不说那些了，你刚才听到了多少？」

    「从你说自己没有和别人交往开始。」

    我知道哪里不一样了，季夜蓝嘴角没有挂着那个上扬的感觉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随性和慵懒，比起之前那似乎是刻意讨好的态度，显得疏离许多。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昨天发生了那种事情，说实在的……要他有什么好脸色才算是不对劲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哈，你知道我不是很喜欢别人打听自己的私事，就算是亲戚也不行……你懂吧，就是那个，不想让自己的事情被人知道……」

    「刚才那个，是你亲戚？」

    「……嗯，堂妹。」

    「这样啊……」

    季夜蓝像是在思考什么。

    「她看起来是想找个对象了……你刚刚还是建议她去找个男友比较好。」

    「啥？」

    「那样的，一看就是想试探别人的想法，你没注意到她听见你说了实话后那个微妙的失望感吗？看起来不像是想寻求建议，而是单纯想要你鼓励她让她坚定找个对象的想法而已。」

    啥？什么情况？！

    「哼，所以我才说你这样的……在这方面还是太单纯。」

    「不过也没办法，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要是和我自己一样，想想就觉得恶心。」

    「我可完全没看出来……你不会是在瞎编整我吧？她是我亲戚，总不可能我还没你了解她…」

    「信不信由你，不然你之后问她好了？我可懒得在这方面骗你。」

    「……」

    我皱眉，也许他说的是对的？

    正在这时候，季夜蓝突然从长椅上站起来，正当我好奇他会干什么的时候，他斜斜地倒在我身上，凑近我的耳朵说了句话。

    「原来是亲戚，之前我还以为她喜欢你……还以为抓到你出轨的证据了。」

    呼吸喷在耳朵上，比之前霍思雅凑过来的距离近多了。他没有自觉的吗？这里可是公共场合！——短短的一句话让我毛骨悚然。他怎么想的，难不成是个人和我搭话他都要怀疑一番？

    「我没有出轨…不对、怎么就说是出轨了？我们明明——」

    我自觉还不到确认关系的程度，无论怎么说我都只是单方面被他逼着交往。再怎么说都只是他单方面缠着我而已。又不是真的情侣，他怎么能这样——

    「哦？你是想说，『我们明明不是那种关系，怎么就扯到出轨了』，对吗？」

    季夜蓝的脸色阴晴不定的，只是这样看着根本猜不出来他在想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的脑子里完全一片空白。

    昨天才刚刚对他说出那样的话，今天却这样找借口，其实非常差劲。我也知道这样做根本不对，但是要我和他一下子就亲密起来，也有点够呛——怎么说呢，昨天那个是性欲，是一种帮助，并非我对他掏心掏肺地献出了真心……那怎么可能呢！可是，在这里承认他说的话，也实在极为不妥。

    「也不至于，只是才刚开始交往就出轨，这也太不正常了吧？存在这种情况吗…？」

    「……」

    季夜蓝盯着我的眼睛，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你最好是这个意思。这种情况当然存在，只不过不常见而已。当然对于受欢迎的人来说，更有可能发生。」

    他似乎信了。

    说真的，刚刚那一瞬间我真的差点顺着他的意思承认下去了。要是真的承认，会发生什么呢？总有种在选galgame分支选项的感觉。如果这真的是在玩gal的话，我一定存个档后再回去点另一个选项，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想也不用想那个选项肯定通往BE结局，或者往可能的BE分支上加分。在某些猎奇类作品中，可能还会发生更加恐怖的事情。

    还好我转移了话题。总觉得挺不自在，如果可以我还是想直截了当地顺着他的话拒绝他，因为这样才能尽快和他分手撇清关系，按照我正常的性格，无论怎样这么做都是更加合适也更加符合我一贯的作风的。

    就像甩掉曾经追求过我的人——因为毫无疑问我根本不喜欢那种类型的人。

    为什么我不能像以前那样游刃有余呢？为什么我就这么任由这段关系暧昧下去？真该死。

    「不说这个了，要不要和我一起走走，出去吃点什么，或者去书店咖啡厅……」

    我他妈的在说什么？！这不就是——

    「约会？」

    季夜蓝轻轻笑了笑，嘴角又勾了起来，接着眼瞳里也染上了笑意。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觉得这笑容异常好看，明艳得刻在我心里似的。一瞬间眼眶没来由地有点燥热，喉咙和心脏都有些发紧。像是心悸了一样。

    这不就是完全变成在哄他那样了吗？！

    「算，算是我给你赔罪的……」

    「怎么办呢，要不要答应呢……」

    「你不想逛的话也可以不去，总之怎样我都无所谓，不过我是一定会给你赔罪…」

    「这样吧，牵着我的话，我就答应你。」

    正当我慌乱地解释的时候，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这搞什么！？要是一直牵着他不就理所当然被当成情侣了吗？！要是被认识的人看见不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吗？！他整我啊！可恶——

    「既然你说给我赔罪，拿出点诚意来不行么？」

    该死……

    我干脆利落地伸出右手把季夜蓝的左手牵起来，然后朝着公园旁边的某摊位走过去。那里摆着各种各样的丝巾和服饰，我挑了一条不怎么起眼的色泽比较素净的简约款薄围巾，深蓝的颜色，应该和什么都可以搭配起来。

    虽然是地摊货，但是质量还算可以。付了钱后我也不顾旁人的视线，自顾自地把它折好系在季夜蓝的颈子上。刚好把那些绯色的吻痕遮起来，正好也到了深秋，系着这样的围巾也不会有什么违和。

    「送我的？」

    季夜蓝玩味地看着我，瞳子亮闪闪的。

    「……算是送你了啦，我也没钱给你买那种几千块钱的，不过还是遮一下吧，别带着那么显眼的痕迹随便外出啊……」

    「反正这附近也没人认得我，不会有谁真的关心我脖子上的印子怎么来的。也没人知道除了脖子上，其他地方也有……」

    「啊，不过你要是真的有钱，会给我买几千块那种的？——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像你这样的，特别容易被别人骗？」

    「不会，因为我根本不会给别人那种机会。而且本来就没什么钱，还能骗什么。」

    季夜蓝一直看着我的眼睛，搞得我有点不自在。刚想着是不是应该撇开视线，结果他突然凑近，手臂环上我的脖子。

    「骗走你的心…?」

    调侃的笑，似是认真似是随意的眼瞳，带着点试探和缠绵，一点一点腐蚀了我的理性。

    差一点，差一点亲上去了……刚刚的距离很近，但是也并没有近到接吻的距离。我却在那时候鬼使神差地想吻上他，我真是疯了。

    「……接，接下来去湖边走走吧，空气很新鲜……」

    我背过身去，与他拉开距离。刚刚那个真是很危险。究竟是怎么了，明明只是些细小的举措，却能创造出这么惊人的效果？

    「这个嘛……反正这里我都逛过一遍了，要不，我们出去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