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八月大学指考放榜，张榕轩考上淡江西班牙文系，上智考上他的第一志愿东海外文逐渐走上外交官之路，阿哲则考上东吴法律，继续朝着他的律师之路前进，我没问张榕轩筱雯考上哪。

    对了，我自己也考上淡江中文系，但最后我选择去警校报到，我怕在学校遇到张榕轩会让我想起筱雯。

    八月初大家还快快乐乐迎接大学的第一个暑假，我就拿着两袋行李来到警校门口前，读警校就必须住在学校里面，只有假日才能出校门，我爸跟我说的。

    我们在开学前会有三星期的夏令营，不过这个夏令营会有点辛苦，大家把它称作「预备教育」。

    我说明一下什么是预备教育，每天五点半起床，开始在烈阳下学习立正、稍息、不乏互换等动作，教育班长会不断要求姿势，教育班长要你做伏地挺身不能有第二句话，马上趴下去手贴在快要沸腾的地板上开始做，汗水不断从身上「喷」出，cao到制服站着不动都会滴汗再让我们到大礼堂吹冷气听演讲。

    也太幸福了吧！可以吹冷气。

    你错了！

    刚出cao完很累，台上演讲者唱着催眠曲，又有冷气可以吹，的确很舒服又很想睡……不知不觉就闭上双眼，醒来后就发现胸口前的名牌被教育班长拔走，那个名牌几乎和生命一样重要，被教育班长拔走等于抢走你的命。

    晚上晚点名时你就会发现你必须在两百多人面前被一群教育班长围着玩弄后才能拿回你的名牌。

    每天重复着出cao、听演讲、出cao、听演讲的课程，晚上又被教育班长拿来当饭后娱乐的玩具。

    你以为班长的娱乐只是罚罚我们伏地挺身吗？

    哪有这么轻松，教育班长娱乐我们的花样多得很。

    我听过的还有棉被cao。

    就是要你双手举着棉被去跑cao场，嘴里还要喊着：「我爱棉被。」

    更惨一点要你在三秒内依序完成举手、蹲下、趴下、起立、放下双手连续动作三十次。

    平均一秒要做十个轮回，你来试看看有多难。

    做快一点你会发现你的动作跟白痴一样。

    如果看到别人被罚千万不能笑，如果笑出来教育班长会把你叫到大家面前笑给大家听，你也只能站在大家面前不断乾笑。

    这简直就是地狱的生活。

    警校规定也莫名得多。

    制服要整齐得烫出背后三条线，前面两条直线，皮鞋要亮到可以当镜子。

    起床早点名要唱校歌，睡前晚点名要唱校歌。

    衣服、鞋子、牙刷一大堆日常用品都有一定摆放格式。

    学长要你做基数没有第二句话。

    不能说我，只能自称学生。

    来到警校，我学到服从，我几乎忘了前的我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我被重新改造了。

    但我脑子里还是没办法忘记筱雯。

    其实预备教育有时候真的很想放弃，放弃这种几乎是当兵的生活。

    但想到筱雯当时那种期待我穿上那套制服的模样。

    就算做伏地挺身做到手要断了，被教育班长骂到快哭出来，我都忍过去。

    没为什么。

    只因为筱雯的期盼。

    预备教育结束后马上就开学，这段时间我错过了高一的同学会，不过我有听说筱雯这次的同学会也没去。

    开学后的生活刺激度其实不输给育教，每天一早起床都要跑步，少则3000多则8000，基准值大约40000左右。

    但我们跑步比较麻烦的是一边跑步我们还要一边喊：「我爱跑步，跑步爱我，天天跑步，天天快乐，非常快乐，very快乐super快乐。」

    跑步已经够喘了还要分散心力去注意队职官要我们喊什么，也不一定每次都会喊，有时候要我们击掌答数，在心中答数答到六时要击掌一次，要求的是我们的团队默契，一但两百多人击掌声开始混乱，我们就必须加赛，多跑几圈直到把步伐调整到一样为止，晨cao完后开始赶着跑教室上课，晚上还要听长官晚点名分享很多观念或宣布事情，有时一说就是一小时半，我们就乖乖盘坐在地上一小时半，一起身马上脚软。

    每天五点半起床，十点准时睡觉，很平凡的日子。

    我突然开始怀念起育教的日子。

    人很奇怪，当下所做的明明是很痛苦的事情，但时间过了回头想想那些回忆反而会让人觉得很美好。

    很奇怪。

    预备教育时的我们很痛苦，恨不得马上结束这种地狱般的生活，但开学后渐渐有课业压力和体能训练带我们的压力，我反而觉得育教那种只要流流汗、被教育班长骂一骂就可以度过一天的生活反而更单纯更让人嚮往。

    很多事，当下的我们不懂得珍惜，直到我们失去后或是错过了才发现它的重要，当局者迷也许就是这个意思。

    我从来没跟筱雯说过我喜欢她，或是我爱她。

    爱和喜欢很抽象。

    我只知道我对筱雯的喜欢就是淡淡的，默默的，没有一见钟情的那种疯狂，我们的相遇不是什么很美丽的邂逅，我和筱雯不是那种对上眼后就深深爱上对方，我做只是努力去表达我对筱雯的重视，我从没对筱雯说我爱她。

    不是我说不出口我爱你，而是我不敢去用这么抽象的词。

    我还不明白这个字的意思。

    而今，我输了，输给了安全感。

    当我把我跟筱雯的故事说给室友听时，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我给筱雯的只是不断的惊喜感和贴心的举动，这些行为也许会让女生感到窝心，却不能带给女生安全感。

    我以为那件误会只是一件小事，不懂为什么筱雯为什么要那么生气，其实那不是一件小事。

    贴心的行为只要心思够细腻谁都能做，也就是说它的取代性很高。

    安全感则不同，那是由一点一滴的互动下所產生出的感觉，带给人的感觉不是一瞬间的震撼和感动，那种感觉不易被察觉，淡淡的但绵延不断。

    我给筱雯太少安全感，应该说完全没有，只是做了一些让人有瞬间心动的事，但很快就会有人取代我。

    因为世界上浪漫的人太多了。

    所以筱雯只是把我当成单纯的朋友看待？

    曖昧，缺乏足够的证据说明你爱她。

    另一个室友拍拍我的肩告诉我。

    安全感？这种东西我该如表达给筱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