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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训斥得体无完肤,又一声不吭地离去了?“娘——!”玄镜声嘶力竭,眼前的幻象陡然消逝,唯有一个半死半活的童子对他森然一笑。与此同时,宇文无异将浑身气力全都灌注在这把残缺不堪的长戟之上,他仰天呼嚎,用长戟亮出洞穿乱世的最后一击,刹那间,长戟在手中承受着莫大的压力,“刷”地一声铮然破碎,在神像上留下了一个纵深的窟窿。宇文无异还未意识到成与败,脚下的神像当即产生了剧烈的颤动,所有白袍游魂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踪,玄镜脸色遽变,觉得自己的天要塌下来了……“假的,都是假的……”玄镜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愚昧、无知和可笑。神像从顶端向四周裂开了无数道裂痕,圣女的仪容顷刻间变得破碎不堪,内部塌陷的轰隆声一圈又一圈地冒了出来,玄镜不管不顾地冲向了神像,任凭乱石滚落,嘴里不断地呼喊着“别离开……别离开……”宇文无异腾空一跃,踏着零落的碎石安然落地,与鬼童一起逃离这面目全非的一切。锁春关这座屹立良久的神像在一呼一吸间轰然倒塌,仿若天地为之震颤,许多四处奔逃的人都冷不丁地摔在了地上,又惊惶地爬起来继续逃离。碎石堆砌成山,在远阔的平地上格外醒目,恐怕多年以后,世上再无人记得这堆残骸在支离破碎前是什么模样,自然也不会记得其间掩埋了什么人。“你搞了什么鬼?”无异一边朝外奔逃,一边质问着身旁越发捉摸不透的鬼童。鬼童露出无辜的神态,匆忙道:“无非是我家先生在圣陵装神弄鬼了一把,没想到这玄氏尊主不仅是个娘痴,还是个疯子,真没意思,唉……”无异没想到这背地里使坏的鬼童还贼喊抓贼地叹了口气,不得不多了个心眼。霍离秋看到神像坍塌的一刻,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她在众人逃窜的洪流中停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披着银色风袍的男人被成百上千的碎石掩埋,很快,她听见耳畔传来悠远的锣声,一声一顿,一声一顿,如死神降临人世。盘旋翱翔的苍鹰突然间俯冲而下,一头撞在碎石堆上就此殒命。赢了吗?结束了吗?弑玄大军在锁春关口欢呼雀跃,兴高采烈地奏起了胜利之歌,似乎不再畏惧寒冬。宇文无异拖着力竭的身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下意识从怀中摸出那张泛黄的纸张,上面写满了宇文氏族全体子民的姓名,恍惚间,几滴热泪落在纸上,他很快昂扬起来,高呼道:“继续北上!”整个弑玄大军应声而起,皆是精神抖擞,全然忘记了方才的惊心动魄。霍离秋愣怔良久,丝毫感受不到胜利的喜悦,她在北上途中四处张望,殷切地盼望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哪怕那个人正在摆弄着什么陷阱等她自投罗网,抑或拦在半途要与她堂堂正正地决斗一番,也比现在这样杳无音讯更好……锁春关的震颤波及了不远处的玄虚宫,宫殿内烛台竟夸张地倒了一大片。霍简正俯在案上奋笔疾书,他不停地咳嗽着,脸色煞白,体内的经脉更是迅速地枯槁,但他始终不愿停下来,直到心脏“咚”地一声遭受猛击,他蓦地喷出一大口腥咸。“武宗霍氏……不肖子孙……”霍简悄然嘀咕着,直到他在这八个字后面剜心蚀骨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将纸卷四四方方地叠好,才算大功告成,他终于可以抬手拭去嘴角的残血。天色将暮,霍简站在正殿门口,远处本该有一座巍峨的神像,此刻却不知所踪。他无力地向前倒去,身后再没有一个人能将他稳稳地扶起,揽在怀中责骂,也再不会有一个人可以耐心地听他酒醉后的胡言乱语,当然,也再不会有人对他食言了。你还是死了,骗子,骗子……宫外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哑奴匆忙赶来,见护法大人倒在门前,赶紧将他扶了起来,心急如焚地比划着什么,霍简无动于衷,对哑奴平静道:“你不过是受玄氏压榨的奴隶,如今玄氏亡了,你也自由了,带着你的主子一起走吧。”哑奴听闻“主子”二字眼前一亮,他知道霍简心意已决,只能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旋即转身离去。不知过了多久,霍简背后的暮色被遮掩了一半,两个人影出现在正殿门口。“你终于来了……”霍简没有转过身去看她,只是一心凝视着桌上的纸卷。霍离秋见他安然无恙,还能摆出六亲不认的姿态,冷言道:“简护法真是久等了。”楚是夜目不转睛地盯着霍简,生怕他又弄出个同归于尽来,然而霍简听得“简护法”三个字,莫名其妙地讥笑几声,随后豁然转身,假意出手,却被霍离秋轻松截下。离秋见他还在垂死挣扎,没有一丝悔改之心,斥声道:“你还要继续错下去吗!”“我错了吗!”霍简一声暴喝,很快又呛出了脓血。霍离秋怔在原地,所有的怨怒和质疑顷刻间瓦解得彻彻底底。“是,你霍离秋赢了,所以你可以肆无忌惮地说你是对的,可我呢?我到底哪里做错了!”霍简撑着凌乱的呼吸,忿然一掌将案桌劈开。砚台滚落在地,墨汁倾洒在地染出一幅天然的泼墨图,纸卷散落在旁,露出一长串密密麻麻的字迹,霍离秋一眼看到卷首醒目的几个大字——武宗堂笔录。她赶紧将纸卷捡了起来,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道天谴,不断鞭笞着她的心,霍离秋含泪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走到这一步?”霍简再也支撑不住,双腿失去了知觉,当即跪倒在地,霍离秋赶紧将他扶住,姐弟二人无言相望,霍简一声苦笑,眼角封住的泪水终是溃堤而出。“姐……我真的错了吗?”霍简些许哽咽,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茫然地望着他的jiejie。霍离秋呼吸一抽,狠狠咬着发颤的牙关,终是笃定地摇了摇头。这些年,他不过是坚守自己的信念,一路披荆斩棘地走着,从未有一刻忘记过自己是霍家人,纵然有一己私心,可谁又敢说自己从头到尾就光明正大了?霍简倚在离秋怀中越发虚弱,他徐徐挪动着颤抖的手,从怀里摸出什么,郑重其事地交到离秋手中,难得地恳声道:“替我保管好……”霍离秋摊开手一瞧,掌心握着一枚温热的“简”字玉佩。“好。”霍离秋泣不成声,勉强地撑出这一个字。霍简微微颔首,朝着一旁的楚是夜艰难道:“姐夫……你记得……带着我姐……从侧门离开……玄镜一死……玄虚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