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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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郎,往后你有什么打算?” 从燕山逃离后,赵仙郎思及传说中的“真假帝姬”案、两宋女性地位发生的变化以及那位完颜构的阴间程度……就没有动身去寻南宋小朝廷。但大多帝姬、嫔妃仍是归心似箭,赵仙郎也不强留。 最后,只有赵金奴、赵福金、赵富金、赵多富、余羞花和江南春六人,与赵仙郎相熟,听她分析了一番利害后,最终选择留下。这些天基本都是赵仙郎在外打猎采集剪径——靖康之变后,整个河北乱成了一锅粥,各路盗匪比比皆是,用游戏的说法便是满地小副本。如此这般养活她们几人隐居山林。 附近山头的红名已经几乎被扫荡干净,应该好一段时间不用担心睡到半夜被麻匪劫了——赵仙郎披星戴月地赶回,妹子们已经纷纷陷入梦乡。只有赵金奴强忍着倦意,凑到赵仙郎身边问道。 “啊……走一步看一步吧。”赵仙郎把长枪往床底一塞——其实是收回了背包里,和衣而卧。从金国离开之前,她一口气把完颜宗望、完颜宗宪、完颜吴乞买、完颜设也马、完颜斜也……等一堆金国宗室重臣,都送去见了完颜阿骨打。这应该够让他们乱上好一阵子了。 “福金和多富打算给爹爹立个衣冠冢。” “……”赵仙郎无语,“怎么不说给大哥也立一个?” 这下轮到赵金奴欲言又止了。赵仙郎见状,忍不住长叹出声。 金军南下攻宋时,宋徽宗赵佶被吓得直接传位太子,跑路南方去也。赵桓也没那个力挽狂澜击退金兵的能力,自然是延续宋朝的传统艺能:求和。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之后宋朝的形势,只能说懂得都懂。一番cao作下终于还是到了整个北宋皇族都被金人裹挟着到关外打猎——“北狩”的地步。 如此这般下,赵福金和赵多富居然还能念及与赵佶的父女之情,大约还是从前在徽宗面前相当受宠…毕竟俱为宠妃所生,本身也长的漂亮讨喜。而且,把她们的人生从天堂打落地狱的,明面上还是她们的背锅侠大哥赵桓。 “算了,她们想立就立吧。”赵仙郎懒得半夜把她们叫起来做思想工作,“山里物资短缺,日后定期洒扫一番便可。别浪费资源用在什么祭祀上。” “仙郎说的是。”赵金奴松了一口气,默默躺下安寝。房间里只剩赵仙郎一人难以入眠。 第二天,赵仙郎毫不意外地在自己的角色状态里看到的一个失眠debuff。 今儿个最好还是别出门打架了……盯着那个debuff愣了一会,赵仙郎站起身来:“余六娘,我前些天做的鱼饵呢?” 大约是曾经身为徽宗妃嫔的缘故,余羞花和江南春一直不太乐意被赵仙郎直呼其名。于是赵仙郎按着宋朝的习惯,改称她们的姓氏加上娘家排行。 “三娘,这两个箱子是做什么的?” 赵仙郎拎着渔具出门后,众女不敢走远,于是便留在小屋内外做些整理清洁的活计。赵金奴注意到角落阴影处两个古怪的木箱,便出声问道。 “妾不知…反正是仙郎从金营或山里寻来的物什罢。”江南春摇摇头,“正好这些日子堆的有些多了,不如拿出来重新规整一番?”赵金奴听得有理,便要上前打开箱子。“等等!”赵富金正巧迈进屋内,“那两个箱子是仙郎嘱咐过,不让碰的。” “啊,竟是如此。多亏富金你提醒的及时。”赵金奴一惊,已搭在箱盖上的手忙不迭地收了回来。按理说赵仙郎是七个人中年龄最小的,但从金人手中逃离的经历和领着她们在山中隐居的行动,都让众女深刻地意识到,只有赵仙郎挑的起这个小团体的大梁。她的话自然没人会去自讨没趣地违抗。 “说起来,前几天富金好像用这箱子当过杌凳。”屋外的赵福金听到动静,也朝屋里瞟了一眼,“山里还是太粗陋了。仙郎砍来那么多木头,也没做出几个合适的椅子……” “从前哪会想到,有朝一日会落到连把椅子都得亲自动手做的地步?”赵富金自嘲道,脸上却显露出一种奇异的神色,“这些粗重活计几乎都让仙郎一人揽了,咱们也别抱怨什么。多富,你和五姊不是要给爹爹立衣冠冢吗?趁着这会外头亮堂,咱们一起快点弄完吧……” “六娘,你和三娘帮我把这个箱子搬到仙郎的床榻底下吧。”趁着赵福金等人正寻着要用的材料,赵富金神色平静地对余羞花和江南春道,“另一个箱子就不要动了,我还是拿它作杌凳。不怕你们笑话,坐着这箱子,我竟是连用膳都比往日有劲头了不少。” 坐在溪边昏昏欲睡的赵仙郎打了个喷嚏。“我感冒了?可别是她们动了那俩箱子吧……”想到箱子里装着的足以吓疯一大票人包括曾经的她自己的东西,赵仙郎一阵头疼,“不对不对,我把它俩装箱的时候可是严格处理过的。都切成rou块了,一般人应该看不出来的吧……” 毕竟是七女同舟,而不是她一人当独行侠。赵仙郎的系统背包里只装了一小部分食物、大半武器和几乎所有从金营摸回来的宝物器具,大部分物资都摆在其余六人能看的见的地方。虽然赵仙郎的背包里也有一些家具之类的物件,但那些东西的华丽脆弱程度都根本不适合往小木屋里放。于是赵仙郎只能自己上阵当工匠——破系统的身份产出虽然不消耗活力了,但却要计算成功率,以至于她打废了无数材料,却也只做好了五把椅子。 赵仙郎自己倒是无所谓——平时在山里采集打怪,体力耗尽快掉血了就打坐或用技能恢复,用餐其实不太必要。而另一个没椅子可使的尴尬名额,竟是赵富金主动要求认领的。 “椅子这东西我无所谓。仙郎从金国带回来的那两个箱子,把我的那一箱给我拿来用就是了。” 赵仙郎回想起赵富金向她提出解决方案时的话语,不禁感到背后有些发凉。虽说这个主意确实能解眼下的燃眉之急,但未免有点阴间……毕竟赵富金是受害者,她想拿那箱东西解恨就随她去吧。 “富金,那两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金银?字画?”几人搭好简易的衣冠冢,祭拜一番后,赵福金终是忍不住问道。 赵富金摇头,否决了她的猜测:“只是眼下暂时用不到的东西。” 真混到了需要用那两箱东西的地步,她这个穿越女也差不多可以删号重开了…… 赵仙郎被口中的酸野果酸的牙疼,赶忙把果核吐了出来。空军是钓鱼佬的传统艺能,不可不尝。在溪边扮了大半天木雕的赵仙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点。眼看着一上午就要过去,赵仙郎终于忍受不住,不讲武德地对着水面甩出一个雷霆万钧。 众所周知,炸鱼违法。无论是在现代还是游戏世界里。但北宋朝廷都完蛋了,自然也没人能来记录赵仙郎的江湖悬赏度。几条膘肥体壮的肥鱼凄凄惨惨地浮出水面,待到水面的电花彻底消失不见,赵仙郎挽起裤腿,下水将它们拖上了岸。 “这年头的生态环境还真好,鱼都这么肥。”被钓(电)上来的鱼足有半人长、大腿般粗,赵仙郎在现代只从网络图片上见过这么大的淡水鱼,“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得……呃,” 赵仙郎从背包里取出一把小刀,剖开了肥鱼的肚子。一股腥臭的怪味飘散开来。赵仙郎捏着鼻子用小刀拨了拨鱼肚子里的东西,从一团烂糟糟的不可名状之物里发现了像是头发和指甲的残留物。 “……难怪我做的鱼饵钓不上鱼。”这里的鱼吃得太好了啊。 · “金狄乱华,六七年间,山东、京西、淮南等路,荆榛千里,斗米至数十千,且不可得……人rou之价,贱于犬豕,肥壮者一枚不过十五千,全躯暴以为腊。” 战争引发的灾难无疑是毁灭性的。就连大宋最繁华鼎盛的汴京城,在被金军劫掠过后也不复往日盛景,传出了市井公开售卖人rou的惨事。赵仙郎拎着被开膛破肚的鱼,步伐沉重地走下了山。这里原本应是一处小村落,但此时已不复生机,只余断壁残垣、荒草萋萋。 “嗯?”甫一踏进废村,赵仙郎便觉察出了不对劲。村口的地面上浅浅印着几串马蹄印,好像有别的人进入了此处。是过路的金兵?还是说哪里不长眼的盗匪又跑来这个山头找死了。赵仙郎面色冷冽,从背包里取出长枪,警惕地缓缓走进村中。 “啊,是二十一哥!”孩子们蹦蹦跳跳地簇拥到她身边。村中的青壮不是被强拉壮丁就是死在兵匪刀下,妇人多被掳走。赵仙郎找到此处时,村中的老幼已经死散的仅剩这几个孩子了,而且也是面黄肌瘦、奄奄一息,她投喂多时才让这几个孩子有了些生气。 兵荒马乱的年头,女性孤身在外很容易招来麻烦——这是赵仙郎在跑图途中逐渐悟出来的道理。正好赵仙郎的生母韩修容除她之外,还育有一子广平郡王赵楗。二人年纪相仿,据帝姬姐妹们所说,面容也很相似。于是赵仙郎与外人接触时,大多以男装示人。在废村中遇到这几个幸存下的孩子时,她也是让对方用赵楗的排行来称呼自己。 “你们怎么出来了?”赵仙郎并未放松警惕。“村里来了位贵人——骑着高头大马,腰间悬口好钢刀!”垂髫男童口齿不清地比划着,“贵人说他是来此处聚义,帮我们杀那些金狗的!”一旁的总角女童怯生生地点头:“他听说二十一哥你的事,还说想见见你呢。” “……”历史上有宋军来过太行山抗金吗?赵仙郎又开始头疼了。靖康后河北盗匪云集,此人不会是哪个匪寨出来,扯虎皮当大旗的吧?“不见。这几条鱼你们拿着……呃,不对,它们吃的不太干净。要不还是算了,我这儿还有……” “哥哥说笑了。哥哥来之前我们几乎要被饿死,如今有得吃哪里会嫌弃?”稍大一些的女孩接过了鱼,她身形瘦弱干瘪、面黄肌瘦,几乎分辨不出性别,这倒是让她逃过了被盗匪乱兵掠去的悲剧。赵仙郎见食物已经送到,便准备离开。 还不知道村中那人到底是什么情径,不能就这么彻底走了。赵仙郎心中盘算着。得假装出村,找个地方观察一下,万一那人起了歹心…… “金人横行肆虐,两河百姓苦不堪言!你既身为大丈夫,不为国为民出力,反而要龟缩山中、遁迹藏名吗?!” 马扩当然不是盗匪。 他曾随父周旋于宋、辽、金各政权之间,见证了诸多如“海上之盟”、“收复燕京”、“靖康之变”等重要历史事件,在后世被成为宋代传奇外交家。北宋灭亡后,马扩入五马山寨,诈举宋徽宗第十八子信王赵榛旗号,被举为河东、河北各路义军的首领。只可惜遇到了完颜构这等仁君典范,义军孤立无援,被金人派大军围攻陷寨,马扩只得还于扬州,于秦桧当政后罢去。 这段令人扼腕的传奇故事,九漏鱼赵仙郎并不清楚。就算把马扩的大名报到面前,她绞尽自己可怜的宋代历史知识——大部分来源于说岳、水浒和一些玛丽苏小说吐槽,约莫也只能冒出“这人名字和被诸葛亮挥泪斩掉的那个人好像”这种不适合说出口的离谱念头。 见赵仙郎无意交谈,反而有转身离去之势,刚刚来到太行山不久,尚未聚起义军的马扩忍不住上前怒喝道。 赵仙郎脚步顿住了。 “……不知阁下有何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