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鱼
小美人鱼
晚上八点，被评为年度约会圣地之一的餐厅里客人满座。 男人余光扫过隔壁桌，眼神有一瞬间的愣神。女友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瞬间，转头看过去—— 一个很美的女人。 眼睛很大，上扬的眼尾有一种天真的媚态。骨相精致，皮肤白皙，美得一目了然。 女友看向男友，挑了挑眉，“你认识？” 男友点头，很坦荡地拉她一起去打招呼。但走到跟前时她的呼吸都屏住了，她从事于娱乐媒体行业，见过的大大小小的女明星也不少，素颜就如此惊艳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男友直接开口:“嫂子，和朋友来吃饭？” 美人巴掌大的小脸在暖色系的灯光下有一刹那地惊讶，继而礼貌地笑了一下，“你好，你是……” 美人对面的男人冷眼看过来，显然把他们视为不速之客。女人扯了扯男友的衣袖，然而平时很会看人脸色的男友此时却像是失了智一样凑过去，“我是陈恩东啊。” “不好意思，我不记得……” “没关系嫂子，你总记得我大哥周宠吧！” 美人的笑容转为冷淡，她对面的男人抬手，“保安，把他们请出去。” 两名保安走了过来，对着男人恭恭敬敬地喊小方总。陈恩东目光扫到男人的手表，啧啧道:“我说嘛，原来是搭上了更有钱的，就” 红酒泼过来，身旁的女友也被波及。陈恩东抹了一把脸，对拿住自己肩膀的保安说:“老子自己走。” 周遭都是看戏的目光，女人低着头，被红酒打湿的头发遮住脸颊，灰溜溜地往外走。 “等一下，”温软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随后面前出现了一方手帕，“刚刚很抱歉。” 女人不知道该不该接，愣在那里，偏偏男友还没吃够亏，“呵，真会装。” “陈恩东，”美人转过头去，“我真的不记得你，我很确定这是我第一次听说你的名字。” “如果你是为了周宠而打抱不平的话，那你应该为你刚才的臆测向我和我的朋友道歉。” 她顿了一下，语气坚定: “我和他已经离婚，我也没有在婚姻存续期间做过任何违反道德的行为。” —— 电梯到达家门，仙儿走进灯火通明的客厅，迎面一个粉色的小团子扑进她的怀里。 周宠把鸡汤从厨房里端出来，倒进青瓷色的小碗里，然后坐到沙发上，长腿交叠在一起，随手将提示音一直在响的手机静音。 他注视着抱着女儿的仙儿:“乐乐，mama今天很累了，过来爸爸跟你玩游戏。”然后朝餐桌抬了抬下巴，“妈让我带来的，刚热好。” 周宠的语气自然到让仙儿有些恍惚，尤其是女儿还冲她甜甜地摇着小手。她坐到桌前，不紧不慢地将那碗鸡汤喝干净，客厅洋溢着其乐融融的氛围。 仙乐两岁的时候上了双语早教班，半年过去，在昨天和保姆的视频中，仙儿得知女儿已经记得住一首完整的英文儿歌了。 仙儿从浴室出来，听到男人低沉悦耳的歌声:“Rain, rain,go away. Come again another day. Mammy wants to play.” 仙乐看见洗漱完毕的mama，立刻从爸爸怀里跳出来，伸着小手:“mommy，goodnight。” 软软的唇像是棉花糖触碰着脸颊，仙儿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细软的头发是一个个小卷，洗过之后有种天鹅绒的触感。她亲了亲女儿的额头，语气温柔:“goodnight。” 仙儿轻手轻脚地关上卧室的门，阳台上抽烟的男人将烟按灭在阳台的花盆里，抬了抬手，“聊聊？” “哭了？” 仙儿后退一步，避开了将要触碰自己眼皮的手指，“没哭。” 他又看了一眼，笑了笑。 夜风温柔拂面，月色洒落大地。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半年，好像在此之前她很久没有和他像这样平静的待在一起了。 “今天阿东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片刻的宁静终于被打破，仙儿柔软的目光转移到男人英俊成熟又有些陌生的脸上，客套地微笑，点头。 “嗯，我没在意的。” 她转开目光，看着楼下明灭不定的路灯，“我先回去陪乐乐睡觉，你走的时候把” 男人将女人一把推到玻璃墙上，压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卡着她的下巴，眉毛压着深邃的眼睛，“我今天不想走” 他低下头，额前的黑发随着动作随意地放下来，很清新的少年感。清亮的月光下，好像还是那个她喜欢的少年。只是眼神不复当年，只有隐忍与精明。 她微微侧头，避开他落下来的吻。挣扎着打过去一巴掌，看着他脸上泛起红痕，她忍下喉头的酸涩，“周宠，我们离婚了！” 这一巴掌用尽了全力，打完之后她浑身都在颤抖。 渡过青春期之后，周宠的声音就多了些低沉的质感，笑起来时更加明显。 他摩挲着怀中人纤瘦的背，轻柔地安抚着，另一只手蹭着她紧抿的唇，“仙儿，乐乐开始记事了，你想让她长大以后连自己的mama长什么样都不记得吗？” —— 县城唯一的电视台在每天晚上六点播放一档儿童节目，少女时期的仙儿经常作为舞蹈演员参加录制。 周宠从小对儿童节目不感兴趣，那年他刚读高中，把别墅二楼的房间打通，做成畅通无阻的游戏间，配备最顶级的装备，玩得不分昼夜。 他第一次听到仙儿的名字，还是因为死党在他家里看电视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仙儿上次去电视台也穿过这种裙子，特别好看。” 死党名叫伍明，外号小五。玩着游戏机的周宠扫了一眼屏幕——一部他没看过的古装剧。 复活时间到了，周宠随便点了点头，“嗯嗯嗯，很好看。” —— 2009年的国庆节，全世界都在飘荡着今天是你的生日的歌声。 下午六点，周宠悠悠转醒，躺在地板上发呆。保姆从楼下上来，说是小五打电话过来要请他吃烧烤。 真是让人感动的借口，直说是让他去结账的不就行了，他从地上爬起来让司机送自己去了小五说的大排档。 竟然真是请自己吃饭，周宠看着满满一桌子的牛rou串，有点受宠若惊。小五用牙开了瓶啤酒递给他，“陪我喝一个！” 大家都是高一男生，有必要那么社会吗？ 周宠接过去喝了一口，不是他喜欢的味道，招手要了瓶汽水。显然小五也不喜欢啤酒，周宠打开了他摸向汽水瓶的手，“你自己问老板要。” 原来小五是准备告白的，周宠在心里猜测是班里哪位女生，一颗心扑通扑通。 不是担心会发生兄弟为女人反目成仇，而是升入初中以来，他已经被将近两位数的女生告白过了，且这些女生大部分都是他们的同学。 周宠不懂，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个道理，难道她们都不明白吗？好在小五懂这个道理，他咬着牛rou串:“等会仙儿出来了，我就去和她告白。” —— 小五人生的第一次告白以失败告终。 在告白前，他为了壮胆豪饮了一整瓶啤酒，吐了周宠一身。 周少爷忍不了，让司机就近把二人送到自家的酒店，直奔房间洗澡。等他从卫生间出来，小五还趴在地上鬼哭狼嚎，“为什么，为什么不喜欢我。” 他扯着周宠的T恤，“宠儿，为什么仙儿不喜欢我。” 周宠什么都没说，把人踢进了卫生间。 打开房间里的电视，在播本地的国庆晚会。屏幕里的女生在一个小时前刚见到过。舞台上的她穿着仙气飘飘的裙子，笑盈盈地转着圈。 说实话，小五的眼光比酒量好太多。 周宠脑子里想着她拒绝小五时的表情，还蛮有杀伤力的，自己可以学习一下，在下次有人告白时，就不会担心不够绝情而引发误会了。 有人敲门，周宠开门之后发现正是许久未见的大哥周则。 周宠和周则的关系其实很一般，并不是什么豪门恩怨。周宠出生之后，周则就被送去了美国读书，两兄弟相差十几岁，一直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大哥你也在啊。” 周则皱着眉，打量着自家弟弟，“宠儿，你喝酒了？”房间里的呕吐声应声响起，周宠尬笑:“是小五喝多了。” 小五的爸爸是周父的司机，周则小时候经常由他接送上下学，也知道他儿子和周宠好到穿一条裤子。 周则的朋友们从隔壁出来，穿着清凉的女人夹着烟，“大少爷，你弟弟哦？一起来玩啊？” 周则冷眼扫过去，又交代了几句就搂着女人回了房间。 周宠关上门，电视里晚会正在谢幕。演员们都走上台来，手拉着手鞠躬。 小五从浴室里跑出来，嘴边因为干呕得太狠有点血迹，他指着屏幕里的少女，“我不会放弃喜欢她的！” —— 仙儿幼儿园毕业的时候表演白雪公主。明亮的灯光下，她昂胸抬头，“我希望我长大以后成为一个很勇敢很自由的大人。” 那是2000年，mama用借来的录像机保存了下了这一幕，后来在仙儿的婚礼上播放，被众多亲戚感慨这孩子从小就活泼可爱。 仙儿的父母都在县里的公交车公司工作，仙父是司机，仙母是售票员。2008年奥运会，全国各地进行创新，公交公司关停了老式车也取消了人工售票这项工作。 因为仙父无法适应新式车的cao作，仙家夫妻双双下岗。没有了收入，仙家很快从令人艳羡的美满之家变得百事皆哀。 那天在舞蹈班，老师询问仙母是不是要送女儿去大城市学习，仙母尴尬地点了点头便替女儿退了班。 回去的路上，仙儿一直很沉默，路过一家贴着减价告示的超市。仙母用舞蹈班退回的钱买了排骨和大米，剩下的钱她小心的塞进兜里。 女儿将母亲谨慎的姿态看的一清二楚。一家人的生活和她的理想，母亲选择了生活，她没有埋怨的资格。 有录制民生节目的导演看到了等候区的与吵闹的超市格格不入的少女，镜头下的少女五官精致，虽然年幼但隐约有倾国倾城的轮廓。回到单位后，她将仙儿推荐给了儿童节目的导演。 仙儿频繁地去电视台跳舞，一支舞有时候要录十几次才能达到导演要的效果，每次能获得两百到三百。一个月录制三支舞，足够一家人的花销。 老师很快对仙儿的兼职产生了不满，把家长叫到学校，但尝到甜头的仙父直接和老师发生了争吵，直言不读书女儿一样挣钱。 2009年，新浪微博正式运行。 仙儿将电视台的视频发到申请的账号上，获得了几百条评论。评论里有人说想要当她的老师。那时候还没有个人认证的功能，仙儿点开那个人的主页，信息栏填的是北京知名舞蹈学院教师王兰。 王兰私信她，问她是哪里人，她如实回答。 在中国地图上，她长大的小县城距离北京九百公里。王兰很快回复，表示会在国庆假期赶过来看她。 —— 国庆晚会开始前，有个一起排练的女生约她去电视台对面的大排档吃饭。 大排档里热闹喧哗，女生径直走到角落里。两个男生在那里坐着，一个抱着酒瓶，一个漫不经心地喝着汽水。 仙儿的记忆力很好，抱着酒瓶的男生来看过她跳舞。喝汽水的男生也望了过来，他身后是嘈杂的夜晚，身前是凌乱的烧烤，眉眼干净澄澈，让人想起清晨的阳光。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周宠时的印象。 被很多人告白过，但那天的情形确实很特殊。离开时，仙儿回头看了一眼，男生漂亮的脸因为身上的秽物皱成一团，很有趣。 在后台，那个女生又来找仙儿，“仙儿，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不会啊。”她心里的压力放松不少，女生苦着脸，“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的，可是小五一定要告白。” 原来喝醉的男生叫小五，那他呢？ 仙儿捧着脸对着镜子发呆，女生是个自来熟，“小五这个人就是个二货，其实人很好的，你别看他那么傻，他和周宠的关系一直很好的。” “周宠？” 女生看仙儿疑惑，说:“就是刚刚小五旁边的男生啊，他很有名的呀，你们学校也有好多女生追他的。” 确实听过这个名字，也确实在学校里听到过女生用喜欢的语气讨论他的事。 本地有种说法，周家集团影响着整个县城的经济发展，县城的小区都是周家开发的，外加本地仅有的几家酒店和娱乐场所。 而周宠，正是周家董事长的二儿子。握有财富与美貌两张王牌的人，自然会有无数人青睐。 晚会结束后，编舞老师给了仙儿一张王兰的名片。原来王兰是编舞老师的师姐。因为突然有事，王兰先回了酒店，让仙儿有时间去找她。 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仙儿握紧那张卡片，直奔王兰入住的酒店。进门时，灿烂的招牌映入她的眼底——周家大酒店。 —— 小五一直发酒疯，把周宠烦的下楼准备找前台给自己另外安排房间。他从电梯里出来，听见隔壁电梯传来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声。 “叔叔，你放开我。” “小meimei，我带你去找你要找的人。” 仙儿被男人拉住了手腕，挣扎着:“不用了……” 男人一把将她扯进电梯里，按下关门键。 在门关上的瞬间，惊慌失措的仙儿看见了那双清澈的眼睛。 电梯楼层显示已经到了二楼，周宠不知道它会在哪一层停留，喊来保安，“让这架电梯下来。” 保安心里纳闷这位小少爷是要干什么，但还是照做。几十秒后，电梯门打开。 里面的男人抓着女生的手臂，看到电梯外的保安就开始骂骂咧咧:“这踏马什么破电梯” 少年的拳头挥了过来。 利落干脆，充满着力量感。 男人毫无招架之力，被打的满地求饶，眼看无法收场，仙儿拉住了周宠，他的力气一下子没收住，差点把她甩开。 后来她才知道，他从小就学习格斗。 男人被保安拉起来之后，气急败坏:“你是谁！我要报警！” 周宠抬腿又是一脚将男人踹倒在地，篮球鞋踩在男人的胸口，“再说一句，我让你生不如死。” 周宠平时很少发火，酒店的人更没见过他这么凶狠的样子，保安都不敢吱声。过了半分钟，他自己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踢了男人一脚。 服务员领着仙儿去往王兰的房间。电梯里，周宠从电梯镜里看到她恬静的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明明刚刚被男人拉进电梯时，惊恐的眼睛像胆小的兔子。 “不害怕我吗？” 仙儿抬头，镜子里有他疑惑的目光，摇了摇头，“我见过你。” 周宠摸了摸鼻子，觉得自讨没趣，“我叫周宠，小五的朋友。” —— 王兰和仙儿聊了很多，她表示仙儿的条件很好，想带她回北京，走上更大的舞台。 金钱是一道无法忽视的难题，王兰和学校的领导联系，希望能申请补助金。但对于培养一个舞蹈家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时间太晚了，王兰给仙家打了个电话，表明身份后就被挂断了电话。电话里，仙父语无伦次地说不愿意回来就死外边吧。 仙父在下岗后变得酗酒与嗜赌，仙儿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王兰拍了拍她的脑袋，“我帮你另开一间房间吧，明天我送你回家，和你爸妈聊聊。” 第二天一早，仙儿在酒店大厅等待王兰，面容冷漠的男人经过，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好像看到了成熟版的周宠。 当天晚上，仙儿的资料放在了周则的办公桌上。 少女美丽且贫穷，背景简单到处处都透漏着缺钱。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周则去了仙家。 仙儿不在家，他向仙家夫妻俩表明了来意，仙母表示需要等女儿回来商量。 “这是合同，”周则的助理将一份厚厚的文件递过来，“周家集团会在未来五年内资助你的女儿在舞蹈学习上的一切费用，而她只需要配合公司做一些宣传。” 醉醺醺的仙父从沙发上起来，踢了踢一旁的茶几，“妈的，这不就是把女儿卖给你们了吗？” 他扫了一眼合同内容，“她要给老子挣钱的！” 助理笑着递过去一张支票，“你应该也知道只靠你的女儿，能挣到多少。” —— 周宠是在2010年的最后一天再遇见的仙儿。 那天，周家的公司要办年会，小五的爸爸来接周宠，说是周父想带儿子认识认识人。 周宠的位置被安排在父亲的旁边，一桌没有一个同龄人，谈的尽是生意上的事，周宠觉得无聊，溜了出去。 在大厅外，周宠遇到了被中年男人拦下的仙儿。 在这之前周宠听小五提过几次仙儿，小五关注了仙儿的微博，看的时候比打游戏还认真。周宠很理解小五，仙儿很漂亮，喜欢她会是一件很牵挂的事。 但喜欢分很多种，小五那种属于放在心里，而有的男人只是放在手里玩弄。 当中年男人对着仙儿说你就陪一夜怎么了的时候，周宠清了清嗓子，走过去扫了眼他的工牌。 十六岁的少年，穿着普通人一年工资才能买的西装，凌厉眼神是豪门里养出来的气场。 男人缩了缩脖子，毕恭毕敬:“二少爷。” “你怎么在这里？”周宠问的是仙儿。 男人:“她是大少负责的资助项目里的学生，等下要上台表演的。” 周宠知道那个项目，每年周家会资助一些家境贫寒的优秀学生读书，而他们在毕业后需要为周家工作。项目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到了周则手里之后，他不再要求学生们回小县城，而是在全国各地都发展了产业，那些人可以自由选择地区。 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项目也资助舞蹈生，周宠看了眼穿着轻纱舞蹈服装瑟瑟发抖的仙儿，对男人说:“她不表演了。” 周宠也不明白那天为什么自己想带走仙儿。 许多年后，他去参加饭局，有个朋友的女友是舞蹈学院学古典舞的大一新生，酒过三巡，有人起哄让他女朋友跳个时下最火的女团舞。 女孩眨巴着眼睛，被年龄可以当她爸爸的男友拍了拍肩膀，“去跳一个，大家都等着呢。” 周宠突然就想到了仙儿。手机响了，是陈恩东打来的电话。他挂了电话，才想起来那个会随时都跟着自己离开，不问去哪的仙儿，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 周宠不想回去在饭局上装演父慈子孝，仙儿和他百无聊赖地坐在酒店门口。 宽松的羽绒服把仙儿包的像只发酵的小面包，她抬着脸，眼皮上有亮晶晶的东西，“那我先回去了。” 兜里有震动的声音，周宠拿出手机，是小五发来的让他去玩的信息。 周宠想起上次小五看仙儿微博时入迷的样子，鬼使神差地叫住了走的慢吞吞的小面包，“诶，我给我哥打个电话，让你别表演了，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小五看到周宠身后的仙儿眼睛都瞪直了。因为被拒绝过，加上是清醒的状态，他局促地扯了扯头上的帽子，试图扭转糟糕的第一印象，“好久不见啊仙儿。” 广场到处都是喧闹的人群，在距离新年还有三个半小时的时候，小五询问仙儿能否和自己拍一张合照。 仙儿欣然答应。 广场上有人在放烟花，漂亮的少女和戴着帽子的男生站在五光十色的烟花前面。正前方十几米的地方，穿着西装的少年吊儿郎当地提了下裤子蹲下——这是小五要的角度，说是可以把他拍的更高大。 那一年智能机还没普及，周宠的手机是他大哥给他买的苹果四，他举起手机拍了好几张，小五都不满意，那表情好像是他有些金城武的脸却被拍成了王宝强一样。 周宠很无奈，但依旧举着手机。 屏幕里的仙儿歪了歪头，几百万像素的镜头模糊了她的皮肤，整个人身上有一圈很淡的光圈，漂亮的不可思议。 她说:“要不录一段视频吧。” 那段长达五十八秒的视频，被周宠用手机蓝牙发给了小五。用了十几分钟，在那十几分钟里，小五无数次后悔自己的动作太僵硬了，又很高兴仙儿一点也没有拘束，好像两个人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传完视频，小五拦了辆出租车。 仙儿上车之后，小五一只手搭着车窗玻璃，一边喊周宠，“宠儿，你送仙儿回家。” 周宠从广场上的长椅上起来，手插着口袋，语气很淡:“你怎么不自己送？” 小五挠了挠帽子，“我该回去了。” 周宠看了他一眼，抬手扯了扯他头上的毛线帽，坐上了车。 出租车等红灯的时候，周宠兜里响起企鹅提示音，是小五发来的消息——【你干嘛不告诉我你要带我女神来？】 周宠回复[。] 【早知道我就打扮一下了。】 周宠笑了声[:-D] 【我换顶新帽子会不会好看点？】 周宠收起笑，没回复。从屏幕上抬起眼睛时，后视镜里那双眼睛亮晶晶的。 他装作没看见。 司机从杂物盒里翻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红色纸盒，“你们俩不是一起的吗？怎么都不说话？” 周宠说:“我话少。” 司机嘿了一声，“你们俩都话少啊？”然后把盒子递给周宠，“请你们俩吃喜糖。” “我女儿结婚，这糖都是阿尔卑斯的呢，不是垃圾糖。” 各种水果味的牛奶硬糖，周宠回过头看低着头的女孩，“你要吃吗？” “给我一个就行。” 一只纤细的手伸了过来，周宠挑了一颗草莓牛奶的，糖果放下的那一刻，他的指尖触及一片温热的软。夜空散落的烟火透过车窗映在她的脸上，淡紫色的光。琥珀色的眼睛也变成了浅浅的紫色，四目相对，周宠转开了目光。 出租车开不进巷子里，下车后周宠从兜里摸出一百块钱，司机找钱的时候努了努嘴，“小伙子眼光好，女朋友又漂亮又乖。” 周宠接下零钱笑了笑，他们俩没坐在一起都被误解，解释也是浪费时间。 巷子很窄，两边的院墙斑驳破旧，上方盘旋着乱七八糟的铁条跟电线，粼粼月光从间隙照下来，像是一根根金色的线织成的渔网网住步履轻盈的少女。 周宠想到了小时候看过童话——小美人鱼。 他不觉得爱情伟大，只觉得爱丽儿勇敢，还有些倒霉爱上了愚蠢且有救护车情结的王子。如果他是王子，肯定能在千万人中一眼就看到爱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