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困樵x封于修《封困于樵》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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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屋里的灯一向是偏暗的昏黄色调,有几只扑闪着透明羽翼飞蛾正围绕着灯光飞来飞去,渴望被灯泡的guntang表面烧灼翅膀,即使最后落得无法飞翔的下场,但在迎来死亡之前,暖盈盈的光芒总是诱人且甘美的。 电视上画面仍在播放,不堪入耳的声音在屋中一阵阵回荡着,但此刻于困樵耳中听不进别的声响,封于修阴沉沉注视过来的目光让他窘迫地低下头,那句骂声却让于困樵沦落到更为难堪的地步。分明脑子正警铃大作地叫嚣着要他弥补,道歉,做无用功的挽回,可封于修的话却只让于困樵感到可耻的兴奋。 因为在寥寥可数的,封于修和他的全部对话里,几乎都离不开有关沈雪的话题,可这次不一样,封于修终于正眼看他,哪怕是冰冷的危险的,那也是给于困樵自己一个人的。 变态,这就是封于修对他的评价吗?于困樵愿意接受,因为无论好坏,这都是封于修给予他的,并且只是给他的。 那么接下来,封于修会怎么做呢?脸上火辣辣的痛感犹在,于困樵想,也许封于修会再痛打他一顿…不,按封于修的性格,他做了那种出格的事,也许封于修会直接杀了他也说不定。 在封于修没有下一步动作之前,于困樵用唯唯诺诺的语气小声说了句对不起,这种无力的道歉实在苍白,他为自己的这种行为找不出任何可以辩解的理由,于是只能说对不起,重复了好几次,直到封于修失去耐心,封于修喝道:“闭嘴。” 于困樵听话地住了嘴。 封于修又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下方定格了一瞬,随即眼中再次涌上怒火,看起来好像随时要杀死谁,或者折磨谁,或者折磨谁之后再杀死,于困樵在这种阴冷的目光下隐隐约约地颤抖着,若不是这些行为,封于修会认为于困樵现在的表现是在害怕,毕竟这个男人就是这么懦弱胆小的一个人。 可事到如今,封于修又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他不知道于困樵的这种颤抖,到底是不是来源于恐惧。他知道于困樵不算个正常人,正常人不会把杀人犯捡回家,甚至承担起做饭洗衣服照顾他的义务,起初的封于修并不明白于困樵的目的,但他伤未痊愈,因而选择对于困樵的所作所为冷眼旁观,他不怎么管于困樵要去做什么,就像他不关心路边的一棵草,或是一只流浪狗,谁会有那个闲心去关注它们? 可就是封于修所认为的,畏缩的,怯懦的于困樵,做了出乎他意料的举动,彩色电视里直到现在还不断播放的画面,两位主角已经结束,现在情节重头开始,当然,还有那件他穿过的黑色T恤,于困樵给他买的,而上面,于困樵留下的白色污迹也实在显眼。 这些行为至少说明了一点,于困樵显然是个同性恋。 封于修是个痴迷武学的疯子,他不关心外界任何事物,但不代表他毫无社会经验,之前也不是没见过这种人,但他们选择的对象大多都是白净秀气的男人,通过于困樵的种种行为表现,封于修确认了于困樵喜欢男人的事实,但那件衣服也说明了另一个问题,不管是不是饥不择食。于困樵对他是有想法的,尽管封于修不清楚这种想法来源于哪里,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冷眼望着于困樵,这男人即使站着,也永远微微有些佝偻着身体,从不敢挺直腰背,不敢直视别人,那双眼角微微有些下垂的黑色眼睛,有时会让封于修想到狗,而于困樵眼眸中流露出的,极度渴望被爱的情绪,又让封于修给狗这个形容词前面附上一个新身份,也许这还是条流浪狗。 令人讨厌的点就在这里,一条极度缺爱的流浪狗,只要稍微给予丁点好脸色,他便冲你摇尾乞怜,想要认主,于是后续收拾起来就变得很麻烦,哪怕是厉声呵斥或者驱逐殴打,除非能一了百了的解决掉,否则他会一直阴魂不散地跟在身后,如何也撵不走。 封于修的眼中隐隐有暗光流动。 他能用很多种方式把于困樵杀了,或是先折磨一阵,再让于困樵满怀痛苦悔恨的死去,算是作为他对于困樵这种冒犯行为的报复,但于困樵又偷偷地抬起眼来看他了,于困樵有着一双哪怕是封于修,也不得不承认的漂亮眼睛,此刻那墨黑的眼中湿漉漉的,看起来有些讨好的可怜,这样一双无害的眼睛让封于修会恍惚的想起沈雪。 他想起沈雪濒死的那一刻,形容枯槁,憔悴苍白,是封于修不敢去看的脆弱与枯败,他无疑是爱沈雪的,爱她的温柔,爱她的美丽,爱她漂亮的眼睛,可这样的日子实在太痛苦,是封于修无法支撑坚持下去的痛苦,于是他伸手扼住沈雪的脖颈,他在病中的妻子,纤细的脖颈在他掌中,是一朵易折的莲。 那时的沈雪本能地挣扎着,那双漂亮而忧郁的眼睛同样也湿漉漉的,她望着他,一直望着,直到封于修最后猛地用力,沈雪的眼睛就那样一点点失去光彩,像一朵莲花般凋零。 身患绝症的沈雪,痛苦挣扎的沈雪,他亲自结束了妻子的生命,从此再也没有人用那种眼神注视过他,直到遇到于困樵,直到封于修遇到于困樵,他再次被那种湿漉漉的眼神凝视,且温柔包裹。 封于修沉默,目光在于困樵,和被扔在地上的黑色T恤间,来回巡梭。 于困樵等待封于修给他这场罪行定下最终的宣判,他从男人锐利的目光中窥见隐约的杀机,但那柄悬在他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没有刺穿他的脖颈,砍下他的头颅,封于修只是伸脚,用鞋尖点了点那件黑色的T恤,动作像是触碰到什么恶心至极的垃圾,甚至有时候巷子里那些乱丢的垃圾混合物封于修都没这样嫌恶过,他甚至能熟视无睹,再面无表情地踩过去。 “把它烧了。”封于修说:“我不想再看见它。” 这对封于修而言已经很不寻常,他算是轻飘飘地将这件事情揭了过去,但听到这句话后的于困樵,脸上流露出的神情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是有些伤心欲绝的悲恸。 那副表情让封于修想再骂他一句变态,又怕给于困樵爽到。 于困樵是抽烟的,因而身上总带着打火机,此刻他站在家门口,这个塑料制品被他牢牢捏在手里,封于修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表情阴沉沉地看过去。 “烧。”封于修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打火机终于被于困樵依依不舍地按下,火苗猛烈地攒动起来,于困樵犹豫着靠近,用火机点燃衣服的一角,纯棉质的布料很容易引燃,几秒钟的时间,火就着起来,一点点将这罪恶的证明付之一炬,于困樵蹲着,没有站起来,那背影看起来就垂头丧气。封于修甚至能想象到于困樵此刻的表情,充满遗憾和惋惜。 封于修冷笑了声,不知道是在讥讽,还是被于困樵给气笑了。 待那件衣服彻底化为灰烬的时候,封于修转身就走,把于困樵自己一个人留在原地,他懒得说什么下不为例,或者给于困樵什么危险的警告,于困樵不正常,但他是个聪明人,大概是个聪明人吧,封于修知道,这样的事情,于困樵绝不会再让他撞见第二次。 于困樵是个聪明人,他自觉地给封于修重新买了几套衣服,但之前的几件封于修没再见过,他知道是于困樵偷偷拿走了,但于困樵拿走之后又做了什么,根据于困樵的精神状态来看,封于修完全不想去猜测。 这次事件发生过后,于困樵似乎很怕封于修会离开,他也明白封于修如果要走,不会跟他打任何招呼,而且会永远不再回来,他怕那样的情况发生,因而待封于修更为殷勤,种种行为简直就是讨好,但封于修对此置之不理,一切仿佛恢复到最开始的状态,封于修拿他当做空气。 如果一直被以无视对待的话,于困樵可以接受这种冷漠,但分明封于修面对他时态度已经有一点松动的,因此这种无视就让于困樵难以忍受,流浪狗呜呜咽咽地乞怜,可认定的主人却不再有回应。 “最近发生什么事啦?”唐仁问:“看你的画状态不好,是缺钱花?还是失恋了?” 于困樵摇摇头说不缺,却没有否认唐仁最后说出的那个问题,唐仁何许人也?见的世面太多,单是看于困樵的表情,就能猜测几分,于是拍着于困樵的肩笑笑调侃他:“是哪个靓妹拒绝你啦?” 坐在柜台后面的黄利辉咳嗽了两声,他今天难得从里屋出来,此刻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唐仁落在于困樵肩上的手。 唐仁选择性无视黄利辉的暗示,仍笑眯眯地冲着于困樵说话:“你外貌条件不错的,困樵,就系太闷啦,老在家里憋着,怎么追女孩子都不会啦,女人是要哄的,你嘴巴要甜一点,行动也必须多一点。” 于困樵说:“他不是女人。” 唐仁明显吃了一惊,毕竟他还记得前一阵子,于困樵还极为抗拒漫画中出现两个相同性别的角色,当时他还劝于困樵要放手去画,勇敢迈出第一步,哪知道于困樵看着闷不吭声的,这第一步就直接跨越了性别的门槛:“那就是…他不喜欢男人?” 于困樵想想封于修提起沈雪时那种温柔的表情,微微点了点头:“他很爱他过世的妻子。” “这…你知道吧?人争不过死人的。”唐仁显得有些为难:“要不你再换个别人?或者要是真喜欢,就只能先陪伴啦,本来想帮你出出主意的,但你这种情况,实在很难办啊。” 于困樵沉默着没说话,他不擅长和别人分享内心的想法,同样也比较抗拒这样做,唐仁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于困樵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于是识趣地把这个月的钱取出来给他:“这次给你按之前的算,下次再这种状态画就得扣钱啦,你得赶紧调整一下。” 于困樵收下钱,低声说我知道了。 他不再打扰,将背包给背上,就转身出去,临走时礼貌地关门,在关门的一瞬间他从缝隙里看见黄利辉站起来,极有压迫感地伸手箍住了唐仁的腰,但唐仁不慌不忙的,笑嘻嘻地将手又搭到了黄利辉肩上。 就像某种食rou野兽被驯服似的,黄利辉的表情不再那么危险,而是心满意足地搂着唐仁坐下,将头埋在唐仁肩膀上。 于困樵无法想象有一天他能和封于修如此亲近,但这并不影响他羡慕。 他回去时一路低着头,层层叠叠交织的不同形状的屋檐随着日光投下的影子织成细细密密的,让人透不过气来似的网,于困樵就踩在网格中,他没有再次去抬头仰望屋檐中细细的那一线天,总要接受流浪狗也有心情低落的时候。 快走到家门口时,有什么忽然吸引了于困樵的目光。 他看到封于修正在天台上练武。 封于修站的实在高,因此于困樵轻而易举能将他收入眼中,封于修在打拳,一招一式都充满肆意的野性与凶戾,于困樵着迷的望着,望着封于修高高跃起,矫健的身影就像一只猎豹,这时候于困樵才注意到已是暮色时分,天空是耀金,流动大朵大朵相同色彩的云,这样远远地看过去,封于修就像是站在天际。 于困樵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他呼吸有些急促,他急切地想要画画,实在很想,胸口有猛烈汹涌的感情即将呼啸而出,他最后恋恋不舍地再看一眼封于修练武的身影,就匆匆冲进了屋里,于困樵在杂乱无章的桌子上推出一小块空间,素描纸被仔细平铺在桌面,于困樵拿起铅笔,要落下,却又一时情怯。 他的记忆力不错,或者不提别的事情,有关封于修的事情,于困樵至少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勾勒出暮色天边,勾勒出险峻天台,最后一点点,细致去描画封于修练武的身影,于困樵绝对忘不掉的,甚至封于修做出的每一个动作,于困樵都记得清晰。 于困樵的抽屉里藏了整整三十二张有关封于修的画,而这是第三十三张。 另一边,唐仁开始钉装起于困樵这个月交上来的漫画,于困樵画的不错,销量一直很好,因而他会多印刷几本,在整理到最后一页时,有副铅笔稿却掉了下来,唐仁顺手捡起来扫了一眼。 纸上是个男人,身体流畅结实的线条看起来很熟悉,于困樵画的是男人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一条吊坠的画面。 有时候,画就表达了作者的所思所想,唐仁本能觉着,这大概就是于困樵所说的,喜欢的那个男人。 他左右翻看了一下画纸,发现在最下角有字,那字迹唐仁倒是眼熟,毕竟他和于困樵合作了那么久。 在画纸的最下角,于困樵写的是“封于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