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和藤丸立香在浴池

    十字军的战线推到利比亚时，藤丸立香回了君士坦丁堡一次。各路从者麻辣半天，君士坦丁在下午时分才和他的御主独处。

    时至此刻，藤丸立香的名号已经漫长到她自己都记不清：她是圣三一天国之主、欧罗巴的庇佑者、利剑天使、世界之王、基督徒的保护者、罗马人的守护神、异教徒切断者、君士坦丁堡的上帝之手。和贞德不同，藤丸立香的性别已经不重要了，她的称号全是阳性称号。

    菜园子被侍弄得很好，藤丸立香慢悠悠地摘着瓜果，颇为惬意。君士坦丁向往常那样，静候在御主身边，让宫廷侍从们接过一篮篮的瓜果，等她发话。

    “最近有什么新事情？”

    君士坦丁想了想，从面见腓特烈、若安到菲利吉亚的混乱。

    “卡尔大帝对我的判断应该有不同的见解。”

    “不要精神内耗。夏露露只是想随地耍帅而已，而且神祖已经帮你说过他了，”藤丸立香拍拍手，宫廷侍从递上丝绸手帕，“不过，后面倒是需要让他到前线去，你再忍耐一下吧。”

    “前线？”

    “啊，既然战线已经到了突尼斯，那西欧的桥头堡，自然也就变成意大利全家桶了吧。”

    “是吗，”君士坦丁脑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感觉。

    “这个局势下，后面有你要考虑的了，晚点你慢慢想吧，”藤丸立香挽住他的手，“我想去洗个澡，要好点的地方，稍微好一点就行，你和我一起。”

    基督教时代的浴池确实没西罗马时期那么好，皇宫里的浴池只够君士坦丁自己泡水玩玩，他召来官员，清空了离皇宫最近的一个小浴池。

    与其说是浴池，这里不如说是藤丸立香的圣所。毕竟也是她自己出钱捐的，里面是全面的大理石装潢，浴池在东罗马的地位很微妙，在基督教时代被当成不干净的地方，没有西罗马那么规模宏大，倒也没绝种。另一种半死不活。

    类似的藤丸立香式建筑在首都还有不少，君士坦丁偶尔也来转转，主要是有种瞻仰神迹的心安。奇妙的是，Alterego职介的君士坦丁堡具备一定的成长性，在这特异点里修筑的建筑会体现在她的防卫拟态降临中，也算是御主未卜先知替他养了一手。只是作为从者的君士坦丁堡还不能融入灵脉，这就让人比较困惑了。

    更衣之后，主从进入预热的温室，时值夏季，温和的艳阳从穹顶落入屋舍。很久没和藤丸立香坦诚相见，君士坦丁有点恍惚，面对她，他回到了那种绝对安全的心境，在温热之中昏昏欲睡。但是现在睡着并不太好，他只能强打精神尬聊。

    首先当然是关于基督的问题——奥尔加玛丽近况如何？出乎意料，他得到了答复。

    至于那个“女孩子的问题”，君士坦丁见过一次，倒是没往那方面想。奥尔加玛丽有个zigong肌瘤，她还在旧迦勒底和伦敦时钟塔的时候就有这毛病了。那时候肌瘤还小，是不需要治疗的。只是那边的迦勒底毁灭、到达这世界之后，情况加剧了，最终到了不得不处理的地步。

    藤丸立香的安排倒是很妥，阿斯克勒庇俄斯很早就被她部署到21世纪的伊斯坦布尔了。但是在那个地缘他作为从者的能力很难开展，而且奥尔加玛丽是魔术师，直接开刀有魔术上的风险。于是方案是先用常规药物稳定住情况，一边让迦勒底的其他从者排除魔术风险，一边按神代魔药和现代医疗的方式进行尝试。

    经过验证，在15世纪是无药可医的，因为这个时代的神秘性不足以重现神代的药物。稳妥起见，阿斯克勒庇俄斯在伊斯坦布尔做了六十台腹腔镜zigong肌瘤手术试手，手术本身倒是没问题，不过在2007年，腹腔镜是比较新的技术，优点是创口相对小，缺点是预后差，患者终生腹痛的情况比较多，魔术师的体质会有额外的偏差。

    医神倒不是没考虑过纯粹的开腹手术，奥尔加玛丽拒绝了，魔术而言，那会有天体科魔术风险泄露之虞。他们就不问魔术师的秘密。

    后来伯罗奔尼撒地图开启之后，双方也尝试过在希腊进行，原本以为伯罗奔尼撒会很合适，没想到此地因为民族主义者对君士坦丁的认可、灵脉的古希腊成分竟然比较低，竟然莫名其妙更罗马一些。米斯特拉斯靠近斯巴达那一侧好些，但那里没有足够的医疗条件。

    最终迦勒底选定了雅典，在一处古希腊遗迹附近的私人医院里完成手术。

    “你那帮21世纪的徒子徒孙要不要看看自己在信什么？”藤丸立香吐槽，“我真的服了。希腊人信希腊工作经验的罗马皇帝，能把灵脉信出来罗马味，这哪是人！”

    21世纪特异点的米斯特拉斯就是罗马，所以君士坦丁不准备纠正御主在泛人类史和特异点上的微妙偏差，但是这罗马是不是他认知的那个罗马，他很难说，尤其在油管上看了金色黎明干过的那些事之后——太远了，远得让他觉得缥缈。

    君士坦丁更在意的是此事过去，藤丸立香大概会让他和奥尔加玛丽彻底脱钩，他需要一点契机找回控制。毕竟直达基督可比让天使多一道中转要自由得多。

    “要我多去一些地方吗？”

    “算了，环球旅行不是该你干的事。另外，对于所长，你现在怎么想？”

    他不装了：“我希望魔术师君主……存在。因为，666年很长嘛。”

    “放心你的国祚。她也会以英灵之身降临，只不过不一定在地球上。”

    “你能接受那样吗？”

    “应该是现有最好的结果了。”

    藤丸立香挽起君士坦丁的手，两人进了蒸汽浴室，变成蒸熟的螃蟹之后，很快出来到了热水池。这个浴池的水是经过魔术净化的，比现代的水平还高一些，水含有浓度比较低的灵脉魔力，对魔术师和从者而言都是上好的魔力温室。

    宫廷侍从准备了象牙刮板，递到皇帝手上。藤丸立香坐到大理石的席位上，伸出右臂，君士坦丁搭上手，象牙刮板在她纤细的手臂上来回，泛出浅浅的红色。

    “可以吗，御主？”

    “啊，再用力一点。”

    一番搓洗用了半个小时，藤丸立香倒是很干净，没搓出什么灰来。想必战斗里的礼装足够周全。搓洗完毕，他帮她冲洗一番，搽上慕斯泡泡，泡泡是21世纪雅典带来的。香喷喷的，在阳光下飘起七彩漩涡。

    “理解你为什么喜欢泡池子了，”藤丸立香在水中说，橙金色的眼睛目光炯炯，“一起泡池子可比出门劳神香多了。”

    那个“一起”让君士坦丁浑身不适，他脑中闪过高维碎片的影子。

    “是吗，不过，这世界对我的诱惑很确定。我应该会在哪个时刻背叛你吧，有关国家的任何时刻，或者，最后的那个时刻。”

    “你只是很难爱上故人之外的人，才把那不够丰满的感情看作‘背叛’，”藤丸立香漫不经心地吹着泡泡，“666年足够让我成为一个故人，是吧，快乐小狗？”

    君士坦丁放好泡泡瓶，捧起藤丸立香的脸。藤丸立香的反应是藤丸立香从者的七倍，她先一步搂住他的脖子，吻他的嘴唇。

    藤丸立香冲尽泡泡，再让君士坦丁为她涂好乳液，这才说：“该我了。”

    “不必了，我收拾好才来的。”

    “上午就在泡池子了？过分了，你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异闻带之王。”

    “我没有这种感受。”

    “你已经是了，不过不是在这一侧。”

    “什么？”

    “你不会觉得这边的属地和地缘，标以罗马之名，足够抵御住未来吧？”

    “确实，我也有这个疑惑。无论政经、军事，还是思潮引发的戕害。这微小的地缘都不足冠以’罗马’之名存活。”

    “是啊，’罗马’是需要一个’世界’才能存活的概念，这里会在666年内变成’世界’。所以异闻带是在21世纪那一侧，但那边在魔术上尚且微小，距离剪定还有时间，慢慢来吧。”

    藤丸立香拿了条手巾，搽上香膏，示意君士坦丁到她身边来。他就枕在她膝头，享受她的揉搓，洋甘菊的气味沁入鼻腔。那股令人沉醉的安全感又涌了上来，让他瞬间卸下了防备，不由多说了句实话：

    “为了追寻某个人，历经漫长的时间、付出艰巨的努力，虽是值得称颂之事。但想到我的国家会基于这份感情的冗余而存续，实在荣幸而难解。”

    “这是魔术师的事，你不需要考虑。你是我的从者，我对你的命令是维持住666年的统治，跟随这特异点化为异闻带、异闻带化为世界的步伐。”

    “当然，开拓历史的话，必须由你来做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