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复仇剧的下一幕即将开演

    瓦莱丽回到菲尔克拉诊所的时候，晨曦淡淡的微光从天际穿透云层，洒落大地。

    托斯卡城在日出中缓缓苏醒。

    jiejie和她的活死人随从彻夜未归，十分担心瓦莱丽安危的塞思一听到门口的动静，头上的睡帽也没摘，就连忙穿着睡衣从二楼跑下来查看情况。透过帮助他“看”到周围的魔法探测波，塞思辨认出门口的身影。

    “哎呀，塞思，怎么起得这么早？”

    熟悉的声音。有血腥味，但不是她的血。

    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塞思站在楼梯口，放松下来。

    “jiejie，我给你做早餐吧。”他避开“昨晚去做什么了”的话题，温柔地笑着，卷起睡衣的袖子，自说自话朝着厨房走，“忙了一晚上，一定饿了吧？”

    自从母亲伊莎贝拉被公开处以火刑后，十岁的瓦莱丽作为西塞吉尔王的血脉，被接进王宫抚养。他则跟着父亲菲尔克拉医生搬到了距王都有一定距离的城镇生活，借此避开都内的流言蜚语。之后几年又接连搬家，最终在托斯卡城落脚。

    上次和jiejie一起吃早餐，还是jiejie大晚上偷偷从王宫跑出来看望他们的时候。虽然jiejie被父亲狠狠训了一顿，但还是让她留宿一晚，一起吃了早餐之后，才把jiejie送回去。

    塞思给煎蛋翻了个面，回忆着往事，不禁翘起了嘴角。但很快，那抹笑意又被碾平。他抽出刀，慢慢地切开面包。

    锋利的刀割下一片厚度适中的面包，瓦莱丽轻快地在他身后哼着歌煮咖啡。塞思背对着她，雪亮的刀面映出少年阴郁的脸。

    他目不能视，就算是靠魔法也不能完全“看”清东西。战斗经验更不用论，连jiejie身边的那个活死人也比不上。就连自己擅长的医术，在实力强大的jiejie面前恐怕也派不上任何用场。

    jiejie随时都会弃他而去。

    真讨厌。

    塞思阴暗地想，一阵烦躁的情绪顶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惹得他更加烦闷。

    他把食物堆进盘子里，用餐刀在盘子的一角抹上了瓦莱丽喜欢的果酱。他正要把早餐端过去，一只手横插过来，夺走了餐盘，稳稳端到已经在餐桌旁喝咖啡的瓦莱丽面前。

    塞思在心里啧了一声。

    “啊，法洛回来了呀。”

    被叫到名字的青年男人弯起眼睛，对少女露出一个笑。他依旧是那副脸色苍白但轻浮不正经的模样，借着给瓦莱丽端早餐的机会，自然地坐在她的对面，报告昨晚的情况。

    和瓦莱丽定下契约后又借着她的魔法和触手重铸rou体的法洛，灵魂和rou体均和瓦莱丽高度捆绑，因此在瓦莱丽的允许范围里可以使用她的魔力。换句话说，便是有自我意识的、瓦莱丽的分身。

    法洛昨晚其中一项工作，便是处理乔弗里在托斯卡城的痕迹。不仅是物理痕迹，他还连夜清理了领主和城民关于乔弗里的记忆，按照瓦莱丽的嘱咐，将一切安排成红衣主教还未到达托斯卡城便遇害的剧本。

    如此大费周章，为的是不让王室迁怒于托斯卡城。毕竟她可不是滥杀无辜的魔鬼。

    瓦莱丽大口咬着涂满果酱的面包，听法洛的报告。法洛确实是个好用的棋子，任务都完成的相当出色，配上果酱甜滋滋的味道，令她心情变得更加好了。

    塞思不需要回头便能“看到”餐桌那边相谈甚欢的二人，他沉默地收拾厨房，清洗厨具，在心里不断滋生的阴暗的情绪像从坏掉的下水管道里渗出的污水，慢慢侵蚀他的一切。

    “塞思。”

    瓦莱丽在叫他。

    他突然从黑暗的角落里被拽到明亮处。

    身体本能快过理性，塞思条件反射地嗯了一声，转身面对jiejie，以便她确认自己确实听到了她的话。他没有焦距的义眼安静地看着空气中不存在的一点，脸上的阴霾在转身的瞬间一扫而空，嘴角习惯性地扬起，露出了惯有的温柔笑容。

    “能帮我做件事吗？”

    “什么事都可以。”

    他的jiejie需要他。太好了，他好开心。

    ＊

    乔弗里失踪三天后，王室才从“左等右等没等来红衣主教”的托斯卡城领主那里收到消息。

    王国的精英出城后无声无息地失踪，这个噩耗令所有王室成员，特别是与乔弗里有私情关系的王后瑟莱斯特愤怒不已。虽然她面上隐藏得很好，但贴身侍女却成为撒气筒，倒了大霉。

    事态从魔鬼领的封印被毁后毫无进展，为此，西塞吉尔王叫来了现在率领全体骑士搜寻瓦莱丽的工作的，现任王家骑士团团长温弗雷·休斯。

    应召而来年轻男人大步迈入王宫。他身姿笔挺，步伐矫健，身着干练体面的银色轻甲，腰间配一把长剑。在沙场上磨练出来的小麦色皮肤，宽阔的体格和鼓起的肌rou，无一不显露出此人的勇猛。

    “臣下温弗雷·休斯，见过国王陛下，王后陛下。”

    温弗雷在御座前单膝下跪，剪得极短的浅色头发下是一双沉稳的棕褐色眼眸。他不卑不亢，按照规定向御座上的西塞吉尔王和王后瑟莱斯特行礼后便站起来，脊背挺得笔直，等候王室的指令。

    “我们恐怕失去了一位虔诚的神之使徒。”西塞吉尔王沉着脸开口，将乔弗里主教失踪的消息告诉这位骑士团团长，“不出意外的话，魔鬼已经残忍地杀害了他。”

    温弗雷垂下头，手掌抚上胸前，“愿主教大人的灵魂能得到安息。”

    “在找到那个魔鬼之前，没有人能得到安息。”西塞吉尔王靠在王座的靠背上，眼里满是愤怒过后的疲倦，“温弗雷，你的骑士们还没找到她吗？”

    “是臣下无能。”

    西塞吉尔王闭上眼，不过五十多岁的男人头上已经有了不少白发，眉间也因为数十年处理国事而刻下了深深的皱纹。

    “我记得你以前和她的关系很好——年轻有为的骑士团团长和她得力的副手，在王国内也是一段佳话。”

    他闭着眼如是说，像是闲聊家常一样不经意。然座下的温弗雷闻言却是一悚，连忙单膝下跪与某位在逃犯撇清关系，轻甲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臣下确实与瓦莱丽殿下曾一同训练，共同肩负领导骑士团的使命。但是，身负邪恶的诅咒的殿下，背弃王国和神明的教诲，背弃养育她长大的陛下。臣下作为光荣的骑士团成员，不会因旧情受魔鬼引诱，堕入邪魔外道。”

    西塞吉尔王眯着眼打量他，像是在评判他的忠诚心。

    王后瑟莱斯特适时地接话：“请抬起头来，休斯团长。你对王国和王室的忠心我们有目共睹。”她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端庄微笑，伸出手，隔空请温弗雷站起身。

    “是，多谢王后陛下。”

    “一年前的不公开法庭里，你作为最关键的证人，抛开私情和恐惧，勇敢指证那孩子的罪行。”瑟莱斯特用手帕轻抚眼下，表情悲伤，像是想起了令她痛心无比的回忆，“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如此勇敢的行径，你的忠诚心对王国而言是无价之宝。”

    温弗雷僵硬了一瞬，道：“臣下不敢当。”

    等这幕借王后之嘴提点臣子的无聊剧目结束，西塞吉尔王才直起身子，慢悠悠地说：“几日后的王室寿宴，亚尼希塔认为瓦莱丽一定会出现大闹一场，他已经召集全国顶尖的巫师商讨对策。你对此可有什么看法？”

    温弗雷抬头看着御座上最为尊贵的二人，眼中是与魔鬼不共戴天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