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余玦|就这么喜欢他?
捐余玦|“就这么喜欢他?”
兄长素日宽和,鲜少有这般怒不可遏,扬灵大气不敢出,即刻拉着梁廓下跪请罪,心里却茫然无措——她倒不会有事,只是不知兄长会如何责罚梁廓。 果然,他的矛头率先对准梁廓,语声极为冰冷:“梁廓!朕赐你游园,谁允许你过来冒犯公主?” 梁廓脸色白了一瞬,扬灵忙替他找补:“阿……十哥,是我先叫梁廓到这竹阁见面的,臣妹有罪,求陛下责罚。” 她正欲下拜,梁廓却拉住她,也揽过罪责:“不,是臣想见殿下,也是臣莫能以理节情,以至于情之所发,失却法度。” “情之所发,好一个情之所发。”萧琚怒极反笑:“你是何时认识公主的?她平日居于内廷,朕治你一个擅闯大内的死罪亦不为过!” “不是他!”她膝行数寸,挡在梁廓身前,急忙道:“是臣妹私自出宫……找他习画。” “私自出宫?”萧琚冷冷望着她:“无人襄助,你如何从宫里出去?” 扬灵顿时哑然,不着痕迹地望了萧豫一眼,他仍旧冷眼旁观,一言不发,全然欣赏好戏的姿态。她亦无法将无辜的李莱牵扯入局,只得尽力强调:“是我独自趁人不注意,偷偷溜出去的……” 萧琚见她不老实,不欲再听,唤内臣过来将梁廓押走。扬灵大惊失色,展臂拦住那内臣,扬声道:“不许将我未来的驸马都尉带走!” 萧琚差点背过气去,又见她神色焦急道:“阿兄,我和梁廓已经结下盟誓,非他不嫁,莫要惩处他。” 此事非同小可,在场的宫人俱被震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即便垂着头,也禁不住偷觑皇帝阴冷的脸色,再瞧那魏王,亦是面沉如水。 萧琚胸口起伏数下,竭力按捺怒气,平静道:“罢了,此事切勿再提,朕就作从未听过。若有人传出去玷污公主清誉,必当严惩。” 扬灵未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奋力再挣扎几下:“十哥……” “够了。”萧琚神色不耐,严词打断她。冷淡的目光又移回梁廓身上:“至于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赐二十鞭罢。” 梁廓神色十分镇定,扬灵却打了个寒战,他被内侍请走之前,仍对她俯首,露出一个安慰而轻快的笑容。 他腰带所系的那枚水犀合子也随之而落,悠悠荡到她眼下。 “放心,公主殿下。”少年含笑望着她,乌眸有亮光闪烁:“臣不会有事的。” 她怔怔望着他的背影离开,在地上茫然跪坐半天,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从头顶落下来:“怎么,心疼了?” 她愣了愣,抬头一看,周围的人都被遣离,唯有兄长与她亭中相对。 沉默之际,她垂下眼,望着他绛纱袍服上暗绣的团龙纹,隐约嗅到他身上幽幽的梅香,一丝一缕,飘渺冷清。这气味往日令她安心,此刻却叫她无比陌生和畏惧。她轻轻动了一动,慢慢站起,眼前却一阵阵发黑,再回神来,她已经被萧琚抱起,坐到亭边的美人靠上。 她心里惶恐,埋首到他颈间不敢说话,又感到他的指腹擦蹭过梁廓亲吻过的地方,语气淡淡,辨不出是喜是怒:“沅沅,你可知道,背着父兄私定终身,乃是重罪?” 扬灵屏住呼吸,轻声道:“臣妹不孝不悌,乃至于铸下大错,任凭十哥处置。” 话毕,她的下巴即被他挑起,被迫与他对视。萧琚冷冷望着她,平日温润的眼眸在竹翳下显得黝暗,沁出凉意:“既知是罪,还跟他暗通款曲,就这么喜欢他?” 她被他说得心中酸楚翻涌,但觉无限委屈,垂泪道:“明明是你要替我寻驸马,与其被你嫁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还不如找个我自己钟意的。” 她的眼泪淌到他指尖,无比guntang,萧琚静了片刻,终是伸袖为她拭泪,低声道:“阿兄不会再替你寻这劳什子驸马了,以后安生待在宫里便是。” 扬灵怔忡,捏着他衣袖问:“为何?” “因为我也有私心。”他拥紧她,语声染上懊悔和痛楚:“我打小带大的meimei,凭甚么要让给旁的人?凭甚么要眼睁睁看着她跟别人两情相悦?——沅沅,你难道就忍心离开阿兄么?” 他声音颤抖起来,最末竟像沉入江底的玉玦,变得黯淡无望:“若当真如此,朕便是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了。” 扬灵听得恍惚,又好像有些明白,他话里毫无头绪、晦暗不清的深意究竟是甚么,不由感到一阵无力,与同病相怜的悲悯。 那触摸她脸颊的微凉指尖慢慢挪移到她唇瓣,细细碾磨,带着妒恨,带着渴求。这举动已然超出兄妹的界限,近乎暧昧。 她听他轻声问:“他可曾吻过这里?” 她摇摇头,他随即便倾下身,唇印到她的额头、眉眼、脸颊,最后是唇上,和着她余泪的苦涩,与竹风的凉香。 有一刹她想到两人血脉流动的相同的血,又想到形形色色与她有过交集的那些人,但下一刻,她依然伸手回抱他的脊背,像幼时无数次,她满心欢喜所做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