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

    一觉睡到申时三刻，窗外早已夕阳西下，正值春夏交接，闷热的温度挟杂着湿气侵入屋内。

    江乔躺在床上，抱着身前的被子迟迟不愿睁开自己的眼睛。

    终于，烦不胜烦。那阵敲门声从若有若无变得越来越大。

    江乔只好披上外衫，用双手在自己头上使劲乱搓几下，本就没有打理过的头发变得更加凌乱。将自己的小女儿情态隐藏起来。

    她踩着地板，因为还有些怔怔的，脚步虚浮，甚至在走向门的途中因为天色过于昏暗而不小心踩空了去。

    “咚”的一声，重重的一下。

    这一下，让她彻底清醒了，也让门外的敲门声蓦然停顿消失。

    当她打开门的那一刻，又是那张熟悉的脸。

    “吃凉粉吗？我买了两份。”

    陆晟站在门外，脖子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风尘仆仆的样子，明显是刚从外面回来。

    “不吃，谢谢。”江乔声音平静，但却隐含着怒火，说完这句话就想要把门关上。却又被他挡住。

    江乔顺势不耐烦地看向他，他的耳根漫上红晕，脚还抵着门。

    她不知道明明是一个初见的人，为何会自来熟成这番样子。

    “还有事吗？”

    说罢便要关门，

    他看看她蓬乱的头发和皱巴巴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后知后觉的松开了门，江乔看准时机，“啪”的一声，门被关上。

    江乔走进屋子里，叹了口气。

    终于短暂地摆脱这个人了，真是个怪人，日后还是多提防些为好。

    她脱下外衫，从由东一层西一面的破布织的行李包里找出早已磨损的梳栉，上面的雕花早已被岁月侵蚀，一旁的裹胸布耷在桌子上，鞋子的更是比她之前穿的大了几个码数，必须得勒紧绑带才能走个利落步伐。

    明天的收徒比试大抵巳时开始，而她的身体素质比不得其他人，又没有一丁点子修仙功底，只能丑时便开始从山脚下出发，估计也不过和卯时出发的众人刚好同时到达山顶。

    江乔将自己明天的装束拜访好，趁着还有些许摊贩在街上，于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便打算去街上买点明天吃的干粮。

    自己之前的镇子不比繁华的淮江城，天一黑，镇上的摊贩纷纷收摊回家，此刻的黄沙白土的道路显得格外空旷，而城中的街道上仍然灯光璀璨。

    有不少小摊贩卖着自己做的花灯和剪纸，别出心裁，以及江乔之前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小吃和菜式，亦有许多明日上山拜师的人们结伴成群地走在街上，远处还有仙门弟子，在集市上巡逻。

    “大爷，这个馒头咋卖的？”

    江乔踱步道一个卖白面馒头和火烧的老人面前，指了指一旁被布盖着的馒头，问道。

    “五钱三个。”

    江乔思忖了一番，“十钱七个。”

    “行。“老人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江乔此刻内心一颤，觉得自己还是杀价杀轻了。

    老人熟练的往篮子里拾着馒头。

    江乔付了钱，收了馒头，便继续向前踱步逛着。

    那些精巧的小玩意儿，譬如钗子，镯子之类，可真是精致啊，街上两三女孩子家在摊子面前挑挑拣拣，江乔的眼神也每每瞟过去的时候，想起自己还有要事在身，于是又花了十二三钱买了八两咸菜，才回到客栈中休息。

    第二日丑时，此刻正是夜最深最黑的时候，江乔从床上爬起来，昨天下午到现在的睡眠足以让她有了精力去爬上浮玉山，到达太一门。

    窗外的星空点点，从客栈的这个窗户探头刚好能够看见淮江城东南角的浮玉山。

    浮玉山与周围的山峰相比并不算高，四季林木繁茂，山势崎岖陡峭，因而风光也在一众的仙山中秀美出群。

    江乔看好位置，便踱步出了房门，到了楼下，楼下餐桌和椅子被擦的干干净净，摆放整齐，白日里熙熙攘攘的人们也尽数不见，空无一人。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小二的眼皮像是睁不开似的，一直在拼命打架，江乔顺着声音找到了窝在柜子前面打瞌睡的店小二。

    “结账。”

    小二用手撑着头，说着让人听不清的梦话。江乔站了好一会儿后，四下环顾，打算直接赖帐走人。

    她走到门前，刚想开门，店小二却出声道，“…客官，…您还付钱了没呐？“

    江乔背对着他。“付钱？我刚刚就付了啊，我还亲眼看着你把钱放到了抽屉里。“

    说完这话，身后的店小二陷入沉睡中，不吱声了，江乔便轻飘飘地来到了客栈外头。

    掂量了几下自己衣服内袋中的小荷包，又省了二百钱，江乔勾了勾嘴角，沿着浮玉山山脚下走去。

    掌门身着举行正是典仪时才会穿的正装，走进了门派后的禁地里。

    这里是浮玉山后面的一片荒地，天地之初，自从千年前有一位人神从上界陨落，跌到了此处，凡身也不见了。

    这里的本就繁茂的林木便开始疯狂地生长，甚至根部从原本的棕褐色变成了黑血的颜色，湖水也由之前的清澈见底变得愈发蓝绿起来。而千年之中，这里自从人神陨落至此后，数次被魔界侵扰，太一门中的历代掌门和长老不堪其忧，为了保护门下弟子和抵御魔界，只好将此处设为禁地，除掌门和长老之外，一切闲杂人等不得出入。

    而千年后的这个时候，他来了。

    “烛尹。“

    在草屋中打坐的男子旋转手指，停止术法。

    掌门掀开竹叶制作的门帘，烛尹身着一袭白色的绸袍，无形中透露着疏离和淡漠，他的身旁的空气中凝结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冰霜，作了一揖。

    “不知此时光临寒舍，何事？“

    掌门从初次见到他的那日起，便早已经习惯了他这番模样，如今也是不甚在意，只是自顾自地找了个地方坐下。

    “明日便要召开收徒大典了，你心中可有决断？”

    烛尹拿过一旁的外衫穿上，未拢住的发丝披散在背后，衬托出不近世事的冷清，“在下早已备好。”

    掌门见他这番模样，心下已经有了定论，并未再追问，只是临走前补充了一句。

    “此处魔阴之气过重，若是以年度日待于此处，不出一段时日，你的仙力便会像流沙一般流逝，小云峰一旁的山峰上有一处空着宫殿，你随时可以搬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