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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成两弯月牙,身上的气息也不再像霜雪那般凛冽,仿佛一座雪山倏忽消融,草芽从湿润的土壤中钻出来,冷峻的高山一息之间便郁郁葱葱起来,草满山、花满坡,满溢着春日的清甜气息。“我若安分,便不会在此。”陈启文松了口气,也跟着笑起来。她嘴里还有草汁的青涩味儿,圆圆的杏核眼里闪烁着熠熠的光芒,笑容纯稚宛然。“我也不想认命。先生将我掩饰成男子,便是明白我的心意,是不是?”她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落着各种因贫贱而起的病。如果不伪装成男子,一个势单力薄的孤身小姑娘会遇到什么,不需要多想。医续断从窗子往外张望,目光越过庭院,落在馆堂里的赵霁身上。秦素问会有与她同心同路的人。但是他不同,他不需要伙伴,也不会觉得孤单。屋子里的血腥味渐渐浓重起来,医续断跨步往外走,“你先处理一下,喝两剂补血的汤药。”少年人的身影挺拔孤清,陈启文定定望了一会,揭开被子站起身。“秦素问……原来我是秦素问……”她默念着这个名字,摸着褥子上的血迹出了会神,又匆匆将杯子折起掩住,悄悄翻进东厢房换衣衫。医先生夜里从来不睡,两间屋子一个用来安置病患,一个空置在那里。她想着有时不回宣王府安歇,便留了一套衣服在这里。只是这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止住,她看着干净柔软的亵裤,不知道该怎么办。门扉“叩叩”响了两声,赵霁站在廊下,轻声喊道:“启文。”秦素问手一颤,慌忙将下裳放下,“什、什么事?”赵霁等了等,不见她来开门,微微拧起眉头,有些担心她的病,“启文,可是哪里难受?要不请太医来看看?”陈启文抚额,医先生在这里,请太医来像什么样子?赵霁关心则乱,想不到这些,他惦记着沈玉林没回来,还得亲自去吩咐车夫请太医。他看着紧闭的房门,见里面的人没有开门的意思,便弯腰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医先生有东西给你,我放在门口了。”秦素问屏息听了听,等脚步声远了才支开一条门缝,见门槛上放着个靛蓝色的小包袱,忙伸手拎进去。里头放着两块鼓鼓囊囊的长条绸布,满满的缝着棉花,两头各留了两条布绳,长长的不知道用来系什么。“小郎中,哎呀!就俩换洗带,哪要这么多钱呐!”沈玉林打马而来,便见那熟脸的街坊牛婶子倚在医馆门前,手里握着一两重的银角子笑得见牙不见眼。他将马拴在树上,迈步往医馆里去,和赵霁撞个正着。“王爷!”沈玉林将人扶住,低声道:“人已经安排好了,还探听到一点密事。”赵霁还急着请太医来,正要让他等等,便听到了陈启文的声音。他回首向身后看去,便见到一张苍白虚弱的脸。“我已无事了,沈兄有什么要事?”“你怎么出来了。”赵霁忙着搀扶她坐下,倒了热茶递到她手里。沈玉林折身看一眼门口,见牛婶子已走了,薄暮时分也没什么行人,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王仲济或许和王爷被掳一事有关。”赵霁心中一凛。沈玉林点派了人盯梢王家,想着王爷在医馆里,有陈生和医先生看着,不会有什么危险,便索性改换了装扮,潜进了王仲济的书房。御前的人身上都带着些奇yin巧技,沈玉林只略花了一点功夫,就摸到了书架后的暗格。“去夏王爷在观星楼被掳,这行程便是王仲济透露出去的。他掌着兵部,一应车马守卫动向都知悉,借故支开一两个人,也非是难事。”沈玉林低着头,心中的惊骇一直到此刻都难以平息,“那暗中掳掠王爷的妖邪,仿佛也是受制于人,王仲济仅仅是其中一环。幕后之人……身份难测。”能与妖邪为伍,又轻易cao纵着当朝正三品兵部尚书,这样的人,无论心性、地位,都让人心惊。或许还和宫里有牵扯。沈玉林已不敢再多说,他低垂着头颅,目光落在平铺的青石板上,默数上面交错缠绕的纹路。秦素问抿抿嘴唇,“宗室里有资格立为储君的都有哪些?还有皇上,他待王爷到底是怎样的心思?”论起皇室气运,妖怪们对着禁宫里的皇族不敢造次,轮到宗室还不敢吗?在京的宗室子弟那样多,不该只有赵霁一人被觊觎。这根本就是冲着赵霁来的。“除本王之外,其余的宗室都是先帝与陛下的异母兄弟之子,除非本王见弃于陛下,或是死了,否则便轮不到他们动心思。”听他称起“本王”,秦素问在他背上拍拍,权且算作宽慰。“陛下待本王……”赵霁反手将她的手掌握住,声音低沉沉的,“本王不觉得是虚情假意。”“医先生。”秦素问扭脸看柜台边的少年人,“先生可知此人是谁?”“我知。”医续断翻捡着阿胶,眼底掠过浅淡的笑意。知道归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他们?秦素问苦笑一声,知道他起了促狭心,只能安慰赵霁道:“至少说明王爷没有性命之忧,咱们慢慢查,总能查到幕后黑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们都明白,医续断会护着宣王。这种维护不像沈玉林耿耿忠心,也不像秦素问面面俱到,更像是一时兴起、随手而为。但只要他肯保赵霁,便一定能保下来。赵霁心里五味陈杂,却还是吩咐道:“密切盯着王仲济府上的人,一个也不要轻忽。”“包括那个才出生的孩子。”秦素问补充道。那是张成投胎而成的孩子,王仲济要杀他,这背后的原因一定不简单。那孩子既然要回来讨债,顺着他一定可以发现什么辛秘。沈玉林点头应下,正要去吩咐给下面人知道,忽听医续断道:“不要只着眼于须眉男子。”第50章四十千言:乃生男子,载弄之璋;乃生女子,载弄之瓦。璋为美玉,瓦为纺附。男子与女子的人生道路,在一出生便仿佛被定下了。出将入相、加官进爵,是男子的志向,女儿家只需要留心针黹家计,谨修德容言功。女子的荣耀诰命,全系在夫婿和儿孙身上。所谓“封妻荫子”,是男儿的特权,科举不会让女子下场,科场也视妇人不吉。男人们评判一个女子,从来不问她胸中是否有经天纬地之才,只看她在内宅中馈、床笫之间、仪容性情上的长处……是否有妇人不安于这样的处境呢?赵霁的心头忽然灰霾下来,他定定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