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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爱,比江山真实(十七)

    两个月,再给他两个月,他派出去找卢天元的人就能带回消息,只要知道军令符在哪里!他就亲自送她下地府!现在,留着她,还有用。

毕竟,一个被自己完全拿捏在掌心的人和一个有野心又有脑子,并且和他一样对权力渴望的贤王,两者相比,他宁愿选择前者,不会那么麻烦。

“阿绥,昨天又有人参你了····说你后宫干政,说你魅惑我······”周敏单手撑着下颚,双眼直直的盯着已经落座在一旁的男人,笑的温柔而深情。

燕绥将自己那杯由周敏煮好却已经冷掉的茶水向亭外泼去,随后重新煮茶,行云流水的动作,赏心悦目,将煮好的茶只给自己满上后,才缓缓开口,“陛下,怎么看?”

“我罚他禁足七天,在家面壁思过,小惩大诫······”周敏看着燕绥的举动并未生气,而是自然的拿起羹勺舀了一勺他煮好的茶,满上。

悠然自得般端起茶盅,轻抿一口。

回甘的茶味带着微涩的清甜盈满口腔,周敏餍足的犹如午后的猫,懒懒的趴在石桌上,看着身边的燕绥,“阿绥,你说,我都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人了。为什么,我的心·····空落落的,那么冷呢?”

“陛下想必是近日国事繁重了些。”燕绥没有看向周敏,而是欣赏雨后清新的竹林,刚刚停了一会儿的雨此时又下了起来,绵绵不断,犹如水瀑,噼里啪啦的打在青竹之上。

风过竹林,带起泥土的气息,夹杂着一丝凉意,轻撩发丝,丝丝缠卷,衣袖如云浪层层叠叠。

“为什么让阮浩宇侍寝。”周敏神情有些落寞的问道。

燕绥并没有因为周敏的质问感觉一丝心虚,笑了笑,事不关己般温柔说道,“陛下,朝堂上一直说我霸占女皇,让其后宫无子嗣,我只是为陛下多选择几个知心人,为周氏皇朝开枝散叶。”

“呵·····阿绥,你知道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喜欢到,只要你想,只要我有·····”周敏有些苦涩的起身,走到亭子边,伸出手,接住廊檐下滴落的晚春雨水,冰冷的雨滴落入玉手之中,犹如晶莹的水晶炸裂成无数镜像。

对于周敏的表白,燕绥听过很多次,但唯独这一次,周敏的那一句‘一直都喜欢你’说的无奈而落寞,似有自嘲又似认命。

周敏突然回头,正好对上燕绥的双眼,“明知前方死路,我却依旧固执负生前行;明知你看似温和实则冷硬,我却舍不得就此放手;明知九死难生,我却甘愿飞蛾扑火······”

“陛下说什么?晏绥听不懂”燕绥看着周敏,突然有一刻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有什么地方变了,或者说,多疑的性子让他不由得揣测更多。

周敏笑了笑,状似无意的说到,“阿绥,你觉得朕的江山万里,秀丽山河美吗?”

周敏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燕绥的心突然一惊,内心有一丝警觉,但又觉得不可能,不由得试探,“陛下的江山连绵秀丽,自然是美的。”

周敏转身,坠地的鲜红衣裙被一阵风吹起如展翅预搏击风雨的蝶,在亭外溅起的雨滴中,划出一个弧度,延展铺成在石阶之上,接受风雨洗礼。

侵湿的红裙裙摆,红的越发弥霓,可诡异的糜红却给这阴绵的天气注入一道热情的血色,绚丽亮彩,妖艳而刺目。

这时候,燕绥才注意到,今天的周敏没有一身黄袍,也没有学贤王总是一身白衣,而是选择了最为艳丽的绯红,在青竹雨帘的背景下,格外的张扬而迤逦,凌厉而奢靡,让他的视线有一瞬间因为那一抹红而晃了神。

周敏一步一步的靠近燕绥,在他面前停下,弯腰将头轻轻的靠在他肩膀之上,发丝随即落在他的颈边,风吹撩动,发丝在燕绥胸前的白衣上舞动飘逸,“阿绥,于天下而言我是君,与你而言,我只是周敏;但天下和你,我的选择从来都只有一个······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对于周敏突然的靠近,燕绥眉头皱的很紧,从前的周敏从来不会不顾自己意愿靠近自己,或者说,虽然总是说着喜欢但周敏却好像很有自知之明似得,从不会主动靠近。

或许是知道,他排斥任何人的近身,怕被他不喜,所以她也从不会轻易尝试。

可是,此刻的她,明知道他多厌恶别人的近身,却恍若不知一般靠近他,让他浑身都不舒服,燕绥可以容忍周敏多活两个月,但是,她的靠近,并不在他的容忍范围之内。

在燕绥即将将周敏一把推开的时候,却听见周敏靠在自己肩膀上,隐隐传来的低语,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不知道周敏话中的意思为何。

就是这样一个愣神,等燕绥在反应过来想将周敏推开的时候,周敏却早已有了预感似得,先一步起身退后,毫不拖泥带水般,转身向亭外走去。

“燕绥,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以后不要把其他男人推给我。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话音落,周敏踏出亭子的那一刻,从角落飞出一个黑色人影,举着白色的伞,退居周敏身后半步。

周敏拒绝了她想要为其撑伞的意图,自己接过伞。

一袭红衣,一把油纸伞,成了这漫天风雨,青竹深处最后的景色。

挺直的背影,摇曳的红裙,羊肠青石板,雨水连绵,青竹风卷,黑发肆意飘扬,让燕绥似乎看见了她孤注一掷仅剩的骄傲和不容任何人置喙的尊贵。

那是一个帝王才会有孤高决绝,凌然绝顶,也是从来不曾见过的陌生。

竹林深处,绯红的身影,在这场风雨中,在翻飞的青叶里和稠密的大雨逐渐融合迷离,直到彻底消失。

亭子里燕绥研磨着杯盏的边缘,对空无一人的亭子突然喃喃低语,似说未说的呢喃,“去查查,陛下最近有何异常?”

如果有武功高深莫测的人在亭子里就有可能察觉,这座亭子里除了燕绥外,突然又消失的一道极为隐秘的气息,如雁过无痕般,连一道残影都不曾留下。

“周敏······你想做什么?”

燕绥凝神失焦的看着雨打竹叶,自语。

茶盅里的水早已凉透,放下茶杯,燕绥静静的坐在亭中,神情平静看不出端倪,直到一行人抬着软娇,急急忙忙的小跑过来,他才回过神来。

“见过晏掌事。陛下遣奴来接掌事回宫。”

“掌事?”燕绥摩擦着茶盏边沿,意味深长的咀嚼着这个称呼,笑的意味不明,或者说有些幽深。

“是的,陛下的旨意已经先一步到达晏侍夫的宫中,以后晏掌事就是陛下身边的伴随,请掌事随我们回宫接旨。”来接晏绥的人恭敬的回答,看似从侍君变为掌事,是变了身份,而且掌事的品级还没有侍君的高,明着是降,可只有通透的人清楚,晏绥得到了古往今来最破例的一次明降暗升。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在女尊国对于男权的压制有多严苛,尤其是男子一旦入宫,就算曾经有多么举世的经纬之才也将碌碌一生,因为他们终生也不得再入朝堂,这是祖宗家规!

可是这位大人,被取消了侍君的位份,却转眼又变成了掌事,对于只想成为后宅男人的人来说或许是晴天霹雳,但对于心有理想抱负的男人来说,这可是一个机会,虽然只是御前笔墨伺候的职位,但也是开了沧澜国的先例。

毕竟,这也是一个官职,虽然没啥实权,但是男权本就低下的女尊国里,从后妃变成御前掌事,最重要的是,虽然不再是侍君,可是晏绥依旧还在后妃名册之中,也就是说,他一人身兼两职!即是后妃也是掌事。

这对于沧澜国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开创先例,尤其是挑战女人独权的先例。

这样的殊荣,这样的特别,不得不说,让他们这群男人,感觉与有荣焉。更让他们知道,这个男人,在女皇陛下心中,地位很不一般。

周敏,你到底想做什么?!

燕绥半垂眼睑,遮住了里面的精光,随后起身,抖了抖长衫,走出亭子上轿。

来人立马抬起轿子,在风雨中疾驰而去。

坐在轿子里的燕绥,把玩着掌心中不知何时拿起的一片青竹叶,笑的高深莫测。

不管你做什么,只要不越线,我可以让你平安的再多活两个月,但如果你不知好歹,我虽然觉得贤王麻烦,但是我更讨厌不听话的人。

燕绥被众人带离竹园的时候,眼角从轿窗帘幕下不由得飘向了被层层竹林遮掩的一个角落,冷冷的抿了抿嘴,指尖一弹,掌心的竹叶划破空气,将还没及时落入大地的雨滴一斩为二,直直射入那角落的一根青竹。

‘噌!’利器穿透青竹,带起水滴,躲在青竹后面的阮浩宇只来得及偏头避开要害,但还是被青竹叶的锋利划破了脆弱的脖颈,带起空气里隐隐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