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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专注研究不爱理会人情世故,换做心胸狭隘的人,肯定要给孙卓穿小鞋。一般人在他们两个面前都很有眼色,从不会提起另一个人,也不会闲着没事把他们两个往一起凑。刘大夫是最圆滑精明的人,能让勾心斗角的医院里人人夸一句,可见他做人的功力。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提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建议?自然,刘洪祥新近升官,如今大小也是个领导,考虑问题或许更以大局为重,想让寻聿明和孙卓化解矛盾,团结工作,也说得过去。然而刘洪祥是个明哲保身的人,格局似乎并没大到这种地步,若说是老陈这样想还合情合理些。再则,他一直以来竞争的是神外的行政主任,后来做了后勤主任,工作重心仍以专业见长,怎么会忽然cao心起人事科该管的事?难道精明如他,还不懂多管闲事是职场大忌么?“所以我猜,他可能一直对你有意见,故意安排孙卓给你添堵。”庄奕道,“对他产生怀疑之后,我又想起监控的事,立刻让舅舅调了那天五院所有的监控给我,助理找了一晚上,发现了这个。”他点开另一个视频片段,屏幕上赫然是安格斯和刘洪祥。看录像时间,大约是晚上九点多,安格斯鼻梁上的伤已经包扎过,大半张脸肿起来破坏了慈祥和蔼的面目,路灯下反倒有些狰狞。刘洪祥胖胖圆圆的脸上挂着招牌式的笑容,仰着头站在医院后门的小花坛边,与他聊着些什么。两个人各拿一支烟,青雾袅袅,笼罩其中。庄奕关上播放器,揉揉寻聿明面无表情的脸,笑问:“怎么了?看傻了?”“没有……”寻聿明侧过头,翻身躺了下去。空气冰冰凉凉透着寒意,庄奕怕空气太干燥,寻聿明会喉咙痛、流鼻血,因此卧室只有睡前才开暖气,此刻却有点冷。他下床打开加湿器和暖气开关,又开了新风系统,回来给寻聿明盖上被子,“我陪你睡一会儿。”同样是一宿没合眼,庄奕也困了。寻聿明胸口堵着一口气,闷闷的不高兴,根本睡不着。庄奕合衣躺到他身边,从后搂着他的腰,贴着他耳朵,困倦之下声音有些慵懒:“小耳朵为什么那么多敌人呢?坏人为什么总盯着小耳朵呢?小耳朵到底做错了什么呢?唉,小耳朵好生气,好心烦,好委屈,好想哭。”“你是读卡器吗?”寻聿明推推他,心里暗暗惊讶,庄奕居然将他所思所想一字不落地猜透,在他面前自己就像不挂一丝,全都被看光了。庄奕握着他没受伤的右手,揉来搓去地把玩着说:“我是干什么的?连你这点小心思都猜不到,我也不用营业了。”“也是。”寻聿明只顾着追求自己的事业,几乎忘记,他也是个顶顶优秀的心理医生呢。庄奕捂住他的眼睛,道:“茨维格不是说么,命运的每一份馈赠,暗中都标好了价格。从辩证哲学的角度看,事物都有两面。你得到一样东西,同时拥有它的好处与坏处。”“就像出名,你获得了荣耀,自然也会收到诽谤。你如果能抽离这件事本身,不沉浸在那些非议的细节里,用客观的眼看一看,就会发现这很正常,也就不会这么难过了。”“说得容易。”寻聿明叹了口气,“可现在的困局怎么解?”“我不是说了么,我自有办法。”庄奕轻轻笑了一下,“你现在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你会很累的,以前你可不这样。”以前他笨拙又奇怪,与世俗格格不入,每天背着个沉甸甸的大书包,穿着一身过时且不合体的运动服,穿梭在学校的各个角落里。同学们都看他的笑话,他仍旧我行我素,从没在意过别人的指点。其实有些话,庄奕一直想说,只是寻聿明最近走背字,心情一直不好,所以不想再给他增添心理负担。今天话赶话说到这里,他尽量放缓语气,柔声问:“你觉得自己现在还是以前的你吗?”“你什么意思?”寻聿明回身看他,“每一天的我,都不是过去的我,你想跟我讨论哲学吗?”还是他对现在的自己,有什么不满?“我的意思是,你当初为什么要学医?”庄奕解释说,“我记得那时你跟我说,你要成为最厉害的医生,研究最前沿的技术,你觉得比起做一两件好事,这能拯救更多人的命运。”寻聿明回思往事,他的确说过这样的话。那是他和庄奕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是生物学本科,但都不想从事生物学相关行业。毕业在即,有的同学选择继续深造,有的同学选择离校找工作,每个人对未来都迷茫而又期待,似乎只有寻聿明,依旧坚定地走他的道路,甚至不曾侧眼看看身边的人。庄奕问他,看着同学们一个个拿到大公司的Offer,或是得到富有挑战性的创业机会,他会不会感到一丝怅然,仿佛自己是被落下的那一个。寻聿明坚定地告诉他,“不会。”他站在金灿灿的校园里,身后是一碧万顷的草原,阳光斜斜打在他身上,衬得他光芒万丈。那是人性的光辉,是坚毅品格透露出的从容与自信,是让庄奕在心底暗暗将他奉上高台的一幕。寻聿明对梦想的追求,就像根植于骨血里的基因冲动,从未因为任何事改变过,也从不畏惧任何横亘在路上的障碍。他瘦瘦高高的身体里,蕴含着铁一样顽强的精神,数度跌落谷底,又数度重返巅峰,他从未被打倒过。那一刻,也是庄奕决定要与他并肩战斗的时候,他永远与寻聿明站在一起,这一点是什么灾难挫折都无法改变的。即使他手伤,即使寻聿明与他分开,即使未来陷入迷茫,他始终能找到重新回去的路径。从这一点上看,他们倒是惊人的相似。庄奕也曾问他,社会上有那么多的职业,有那么多的机会,你为什么偏偏认准医学一条,不撞南墙不回头。寻聿明告诉他,因为医生是世上最伟大的职业。诚然,这世界上从不缺无德无才的医生,从来也没少过像安格斯这样的伪君子,但这不能掩盖医生的本质,它是最接近人生命的职业,是与死神赛跑的职业,是直面上帝的职业。它就是最伟大的,毋庸置疑。寻聿明是早产儿,小时候多病多灾,总是往返医院。每次他被送进病房,都能看到外公担忧的目光。那目光镌在他的脑海里,一生都无法抹去,里面蕴含多少恐惧、无奈与爱,就有多少同样的家属在现在或未来里饱受折磨。没有大夫,他活不到今天。寻聿明一直与外公住在西湾大学家属区,家对面就是临床教学楼,每天去上学,都能路过医院。外公告诉他,只有最优秀的人,才能在里面上班,救死扶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