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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那样糟糕?”他本来想问“你是否被看守的弟子怠慢”,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适,便说得委婉了些。然而暮残声心思灵活,一听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奈何萧傲笙这句话实在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叫他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僵。他不是遇到了麻烦,而是做了场荒唐的梦。暮残声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情绪浮动也厉害,连常年内修的心境也抵不住人事的纷杂多变,故而在昨天夜里,他几番冥想修行都不得法,只能盖上被子努力放空思绪,竟然陷入了久违的睡眠里。那个梦最初其实是很美的。风吹落花卷尘嚣,素手拨弦音袅袅。他推开暖玉阁的门,闻得天籁入耳,望见闻音坐在桌案后,低眉抚琴,指下一拨一挑,弦上一曲一调,奏出声声入耳的情丝万缕。闻音听着了动静,向这边侧过头来,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暮残声忍不住上前,想要按住他拨弦的手,觉得眼前人如同老匠精雕的一尊玉像,料是极品羊脂的边角,温润素雅,多一分昂贵得庸俗,少一毫细碎得廉价,每一笔雕刻都恰到正好。闻音又笑了一声,暮残声便摸了个空,雕栏玉砌都在顷刻分崩离析,他眼前是一片黑暗,阴冷深邃,无边无际,不见来路与归处,唯有那琴声转了曲调,仍在这黑暗深处悠悠而响。他在唯一的火堆旁抱膝而作,呼唤着闻音的名字,始终没有回应,反而在陷入更深的沉眠前,引来了不该在此的那个魔物。镜花水月般的美梦过后,销魂蚀骨的噩梦便接踵而至。——我想与你共沉沦,渎三光,极尽欢喜,万劫不复。火在黑暗中燃烧,他被压制在地,炽烈与冰冷同时袭来,他只望得见魔物那双颠乱色相的眼睛,听着他在耳畔轻声慢语,钳制自己的身躯也似化成了蛇一样绵软又刚硬,攀爬他的皮rou,绞杀他的骨脏。暮残声挣不开他,便也只能跟野兽一样张口试图撕开他的喉咙,可惜没等他这一口咬上去,噩梦便也醒了,只有屋子里一盏烛火明明灭灭,像极了魔物似笑非笑的眼睛,嘲弄着他的狼狈。他一指弹去了半截蜡炬,却灭不掉心中的火。“……他在哪儿?”萧傲笙闻言一怔:“谁?”暮残声这才回过神,他飞快收敛了自己的神色,道:“琴遗音,他现在哪里?”萧傲笙眉头一皱,道:“那魔物被关进了遗魂殿,只待宫主出关便要处置,想是死路一条,你也不必再多想了。”暮残声愣怔片刻便不再问了,萧傲笙吃不准他到底怎么想的,又不好继续说这件事,便只好努力把话题引到别处,开始跟他讲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说起来,北斗也该回来了。”经历了昙谷一事,本来还有些客套疏远的萧傲笙与北斗已经熟络起来。据他所说,在昙谷劫难过去之后,北斗本是跟着他们一起回重玄宫,不过没休息几天就赶了回去,接手了千机阁负责重建山谷的后续事宜,把幽瞑换了回来。正因如此,在之前各位阁主议事,商量如何处置暮残声的时候,有了幽瞑跟他呛声,萧傲笙跟凤袭寒两个晚辈才不至于被厉殊全然压制,最终在司星移的默认和藏经阁主的打圆场下,这件事才被押后处置。暮残声有些好奇:“藏经阁主?”重玄宫发展至今,藏经阁主元徽资历最老,留传在外的事迹却不多,只比被刻意遮掩过的灵涯真人萧夙的存在感强上一些,可若是遇到同样历尽沧桑的老不死,他的名头说出来怕也比不得后者响亮。“嗯,这位阁主道号元徽,据说在重玄宫建立之前他便与三宝师结识,然后受邀来了北极之巅。”萧傲笙想了想,“元徽阁主性情温和,处事中庸,十分珍爱书籍,看着有些像人族的老夫子。”听起来,这倒像是一位老好人前辈,只是不晓得所谓“处事中庸”究竟是折中调和,还是明哲保身了。暮残声心中思绪转过,又觉得自己这般多想也是无用,便不再多问了。萧傲笙没察觉这点异常,一路带着他去找凤袭寒,结果被道童告知对方去了司天阁,便只好留下口信,转头领暮残声去了剑阁。暮残声首次来到重玄宫,自然也是头回见到传说中的剑阁。与三元阁处处充盈的平和生机不同,剑阁位于重玄宫最外围的一座悬空孤峰上,将己身与地形融为一体,与护山大阵的边界相依,倘若真有外敌入侵,剑阁便要首当其冲地迎战,如同护卫疆土的将士。“剑阁所在之地名为‘道往峰’,乃是……”顿了顿,萧傲笙眼中浮现复杂神色,“千年前,魔族之乱已成大祸,又有大批魔修对重玄宫不屑一顾,先后攻打北极之巅妄图一扬魔道盛名,被宫主打退几次之后,他们竟是串通一气,联手来袭。“彼时宫主不在,师父初任剑阁之主,便将此峰与整座山劈开,令千机阁封锁护山大阵,率领剑阁子弟在这里迎战,来犯之辈的尸身堆满山峰,血水从这里洗刷过后,下了大半夜的血雨……经此一役,师父一战成名,剑阁也就迁来这座山峰,至今不变。”道往峰。大道在此,正气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注)只这一个名字、一件传说,暮残声便能窥见昔年号称“剑道通神,人修第一”的灵涯真人究竟有何等气魄,可是这敬仰过后,接踵而至的便是无法抑制的痛惜和遗憾。物是人非,灵涯剑断,纵有道往峰尚在,也再无敢做万人敌的萧夙了。恨不早生千载,见他惊天一剑。暮残声忍不住去看萧傲笙:“师兄,你……”“一千年了,我一度不愿接受师父的陨落。”萧傲笙轻声道,“有人说这是命劫难逃,有人说他死得其所,可是我都不想听,为此我迁怒宫主和天法师,拒绝接受剑阁的责任……然而我荒废了千年光阴,在原地停滞不前,不仅无法挽回,还险些失去了更多。”他明明这样难过,可是在仰望着道往峰时,嘴角慢慢翘了起来:“如今,我终于接受了事实,也该担起责任将剑锋指向前方了。”暮残声眉头微皱,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沉默。萧傲笙接受了萧夙已死的事实,那么萧夙他自己……接受这个天命注定的结局吗?他忍不住想起自己在天铸秘境浴血求生时,恍惚闪过脑海的那些画面,以及历经千年尘封还死死钉住魔龙头颅、震慑万千邪灵的那把灵涯剑。萧夙想来是不认命的。那个男人纵被魔化也不摧折心智,他只是输给了自己的极限,而不是什么虚无玄妙的命数。然而,他的死亡应和了天法师的批命,最终成就的不是萧夙至死不休的坚持,而是常念洞悉天机的高远。天命注定了人的未来,还是人的选择成就了天命?在暮残声胡思乱想的时候,萧傲笙已经带他登上道往峰,直入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