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态的淡淡的茄色,好似打从出生起就存活于黑暗中,骇人之感无可遁形。褚画突然没来由地觉得自己一定曾经见过康泊,似乎多年之前他们早已彼此打过照面,而不止是在相片中。他与他四目相视,感到自己久久不能挪开目光,直到对方率先移开了眼睛,笑了笑说,“这样注视一个残疾人,是不礼貌的。”褚画有些懊丧于自己的失态,这没准儿会让他在接下来的对峙中沦落下风。重又恢复警探的冷峻模样,他生硬地问:“里面发生了什么?”“太阳不会直射在北回归线以北,通常我也不会在一位美人面前搞成这样一团糟。”恭维听来仅是出于客套。康泊仍旧高举染血的双手,自我戏谑地笑了笑,问对方说,“你想要枪击我吗?”“我没有暴力倾向,一切都取决于你会否负隅顽抗,自讨苦吃。”褚画上下打量了这个穿着简单的男人,确信对方身上没有危险的武器时悄悄吁出一口气,“你的口音很奇怪。”男人的说话声音确实很怪异,略带沙哑的音色虽然动听,可音调却一马平川,丝毫没有抑扬顿挫,没有起伏折转。“曾有六年的时间我一言不发。”康泊点头承认,淡淡笑着说,“等重回人间的时候,我几乎忘记如何开口。”他突然想到了那个与自己极为相似的陶制面具,于是一眯眼睛,满面疑色地问,“我们曾经见过?”“没有。”康泊的眼睛往褚画身后极为迅速地瞥了一下,又马上移了回来。他面含微笑的、看似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他,“但你与我的一位朋友颇为神似。”“我知道。”年轻警探没有放下托于手中的枪,却也没有意识到有人正蹑着脚步向自己靠近,他颇显了然地勾勾嘴角,“那位大明星。”“不过,只能是乍看之下。”那双眼睛像捏塑陶土的一双手般细致地、不落一寸地滑过对方的脸,康泊慢慢笑了,“仔细瞧,你们就如锆石与宝石般大相径庭。”褚画几乎要翻白眼:这些人的比喻太词穷了!“我那个朋友如同锆石般徒有其表,”岂料康泊接下来说的和他想得全然不同,他以个非常真诚的口吻说道,“而有些人就是那么美妙似宝石,尽管你明知他来意不善,仍不能不把门扉敞开。”屋子里又传来一声嘶叫似的响动,这回彻底引开了褚画的注意力——他听清了,这个声音不是女人,不是孩子,也不属于任何一个人类。接着半阖的门后一先一后走出了两团东西。先是一只看似刚刚下地的、浑身染血的羔羊;再是一个农人模样的小个子白种男人。褚画这才意识到,原来方才那木屋里除了康泊,还有一人。小个子白种男人怀中抱有一只缝着伤口的母羊,不住用英语向康泊表示感谢。褚画依稀听了个明白,这穷家伙住在附近,身为富翁的康泊刚才在为他这头难产的母羊接生,无偿的。跛足的男人以个优雅的姿态微微低头欠身,“Mypleasure.”这他妈的是个乌龙。作者有话要说:心理学家和精神分析大师荣格(CarlG.Jung,1875-1961)曾把“情结”定义为“由于创伤的影响或者某种不合时宜的倾向而分裂开来的心理碎片。”14、北回归线以北(3)这地方唯一的女佣艾琳听到枪声跑了过来,她显然反应有点迟钝。但维护主人的忠心却可圈可点。这个面颊透出朴实红晕的黑人女孩端着一杆双筒猎枪,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褚画的后背。米色灯芯绒裙短裙下露出两条光溜溜的长腿,丰盈的肌rou因她气愤地体颤而上下抖动。黑黝黝的皮肤看来质感极妙,像是半固态的沥青与油脂混合成一体。艾琳漂亮又健壮,但却因声带受损说不了话。她一面费力地动着两片厚唇,一面发出持续的高分贝的呜呜声音,仿佛一阵阵气流穿过簧管。这姑娘太紧张了,扣住扳机的手不住地颤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给这拿枪指着自己主人的入侵者来上一发。褚画不得不松开手指,让手中的枪掉在地上。他明白了刚才康泊那些关于“锆石”“宝石”的说词都是声东击西的胡扯,但现在的他只能以同样的姿势高举双手而如何不敢轻举妄动——任何细微的动作变化都有可能崩断那姑娘的神经。三步以内的近距离枪击,他来到这里是为了百脉俱开与真相大白,可不准备被炸裂胸腔。康泊弓下腰在木屋旁的蓄水池中洗了洗手,小个子白种男人把银制手杖递回了他的手上。“我很……抱歉,”褚画的面色微微有些尴尬,但仍然嘴硬地妄图替自己的莽撞抹饰脂粉,“我为我那过了火的正义感向你致歉,但这一切情有可原,毕竟你与十二条人命脱不了干系。”“哈,”笑出一声,拄着银制手杖的康泊慢慢走向褚画。确如向莱描述的那般,他的步子缓慢、重心偏移且顿挫感强烈,不单毫无跛足者的丑陋,反而莫名有种舞蹈者的优雅。他停步于他身前,微微倾身向前,以确保自己的目光与对方的相接很近,“狡辩无济于事,拿枪的才是老板。”自然界的掠食者天生长有一双戮杀的眼睛。但直到近距离的四目相视,褚画才发现,对方的睫毛又长又柔软,眼神蕴含着超乎一切的温和与宁静,像日落黄昏,也像黎明拂晓。然而毫无疑问的是,这双好看极了的淡色眼睛天生情感缺失,或许自己与一只蜥蜴对视,得来的反馈还能好些。他又一次觉得与这个男人似曾相识,那感觉像抡起的锤子一样击打着他。顷刻间主动与被动就掉了个儿,褚画以眼梢瞥了瞥以猎枪指着自己的黑人女佣,转而又问向康泊,“你想要枪击我吗?”“是的。”男人十分坦然地点了点头。艾琳似乎想放下手中的猎枪,但康泊朝她摇了摇头,以目光示意她上前——那粗口径的枪管就这么直直抵在了年轻警探后心的位置。即使隔着单薄的衬衣能清楚感受到枪口的冰冷。“你开玩笑。”褚画压根儿不以为然,口气挺随便地说,“显而易见,这是个误会。”年轻警探打算把手放下,背脊却狠狠被枪管杵了杵。那个黑娘们又发出呜呜的哭叫似的声音,借以对他作出警告。“你……你开玩笑。”额头已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仍死撑着挤出一个全不在意地笑,“我可是警察。”“是的。”康泊认同地点了点头,忽又一耸肩膀说,“但是,谁知道?”他带着微笑俯身向年轻警探靠近,于他耳旁轻言,“我只知道面对一个擅自闯入的持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