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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应声,侧首一看,这才发现他居然驻足在原地,侧耳倾听入了神。默了会子,他才开口,眸间微闪的清辉一如天幕间的月色,“吹埙者何人?”但看他神色凝重,巧姨生怕他不悦,忙推说道:“新来的一位姑娘,还不懂规矩,吹出这样哀怨的曲子实在扫兴,公子勿怪,我立马让人去制止。”岂料他竟摆手道:“这曲子吹得不错,画婵那儿今儿就不去了,改道儿!”“啊?”巧姨愣怔片刻,颇觉为难,“这位姑娘新来的,我尚未将其教好,怕她不懂规矩冲撞了您。”第8章同样的话他懒得说两回,承誉不耐的斜了她一眼,巧姨心下一惊,很快反应过来,生怕得罪这位主儿,也不敢多说,立马在前方带路。绕过翠郁竹林,再走过一段石块铺就的曲径小路,前方就是一间小屋,几人才走近,那埙声便停了下来,大约是听到了动静。巧姨上前扣了两下铁门环,扬声道着,“把门打开,有贵人来访。”岂料里头的女子一口拒绝,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碰撞出不甘屈服的倔强,“我说过不见客,任凭没饭吃也不见客!”看来这巧姨在威胁她,不见客就不给饭吃,他似乎有些强人所难,但承誉其实并无恶意,纯粹是对埙声有兴致而已。巧姨怕的就是这个,万一这姑娘冲撞了客人,还得她来收拾烂摊子,但眼下这位贵人定要见人,无奈之下,巧姨只好立在门边好言哄劝,“只要你肯给这位公子吹首曲子,我便答应你,明儿个就去帮你找人,如何?”想着她可能有所顾忌,承誉事先讲明,“姑娘的埙声低沉悲凉,听着很有故事,我只是想听曲儿,并无歹心,你若不愿面见,大可坐于屏风后。”为了听曲儿,这位贵人居然愿意这般屈就,实属难得,巧姨也在旁继续劝说,最终那扇门终是有了动静,应是那姑娘将里头的门栓抽走了。巧姨暗松一口气,停留片刻才推开门请他入内,而后悄然关上房门。跨过门槛的承誉迈着悠然的步子向里走去,止步于屏风前,并未再靠近。这人倒是遵守承诺,隔着绢纱兰草屏风望了一眼那坐于桌前的模糊人影,里头的人儿心暂安。知她可能有些紧张,承誉先与她闲聊起来,“敢问姑娘如何称呼?”流落在烟花之地,文宁疏是不敢报本名的,即使她的闺名无几人知晓,若然说出来,她也觉得有辱家门,思量片刻,终是用了化名,“小女子名唤闻雪。”初闻这两字,承誉当即想起了陆游的一句诗,随口吟诵道:“闻道梅花坼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她的确是因为喜欢陆游的这句诗才给自个儿起了这么一个名字,没想到这人竟一语道破,声音轻缓,不疾不徐,恰好可以安抚她紧张的情绪,暂安的文宁疏点头应道:“公子博学,名字的确出自此处。”闲敲着手中的玳瑁扇,承誉笑赞道:“看来闻雪姑娘也是个爱诗词的,想必也曾读过书吧?”生怕他再继续追问,文宁疏不敢再细说下去,只谦虚道:“略懂皮毛而已,不敢在公子面前献丑。”紧跟着她又道:“不知公子想听什么曲儿?”适合埙来吹奏的曲子还真不多,略一思量,承誉握住玳瑁扇,摩挲着光滑的扇柄,沉吟道:“你可会?”“会,但许久未奏,可能不太熟,或可一试。”道罢,文宁疏暂缓片刻,调整气息,而后抬指将陶埙放置在唇畔,开始吹奏。当埙声响起的那一刻,承誉便觉有一股悲怆之意自心扉蔓延至脚底,令他浑身发寒,一如当初亲眼目睹他父皇的死状时的心境,至亲亡故,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为了报仇,他必须得苟延残喘,活在赵易泽的统治之下。心底的屈辱无法与人抱怨,唯有将所有的仇恨埋藏起来,而这埙声悲凉的曲调仿佛在替他抒发内心深处的情绪一般,以致于他听着格外动容!苏武有气节,是条硬汉,坚持不肯投降,可他承誉投降了啊!诚如旁人劝他之言,他不能以卵击石,必须等自己真正强大起来之后才能反击。他佩服苏武的气性,却也深知自己若想报仇就不能与赵易泽硬碰硬,眼下的屈服是必然,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当他的思绪沉浸其中,被这幽幽然的埙声感染时,不知不觉,一曲终了。悠长的尾音渐低渐缓,屋子里开始归于沉寂,那位贵人也没出声,未作任何品评。透过屏风,她隐约能看到那位公子似是陷入了沉思之中,目光虚无的落于摆在他前方的那樽莲花香炉内,盘旋而上的青烟缭绕在室内,这样的寂静令她有些无措。文宁疏还是头一回以这样的方式给人吹曲子,是以她也不晓得该如何说这结束语,但又不愿让他一直坐在这儿,思量片刻,终是鼓起勇气开口道:“曲已终,这人……是否也该散了?”她说话的声音不紧不慢,像是一条溪涧缓缓的自心底流淌而过,给那干涸皲裂的心田注入几股清泉。听出她在下逐客令,承誉也没那个耍赖的心思,当下起了身,由衷感恩,“多谢姑娘奏乐,如闻天籁,荣幸之至。”道罢他自袖中掏出一张银票,置于桌面,而后朝着屏风后面微颔首致意,就此离去。人走后,文宁疏长舒了一口气,那始终绷紧的肩膀也终于松弛下来,像是完成了一件十分艰难之事。回想自己的遭遇,她至今觉得这是一场梦!当日她原本欢欢喜喜的准备去看她母亲,怎料途中竟遭人袭击,待她清醒之际,竟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一名丫鬟见她睁眼立即出去报信儿,紧跟着进来的就是巧姨。巧姨也没说旁的,只说她得罪了权贵,被卖至此处。即便巧姨没明言,她也猜得出来,那所谓的权贵就是许总管!那日她忤逆许总管之意,不肯去侍奉太子,后来几天里,她的日子尚算平静,她还天真的以为这茬儿便算是过去了,孰料许总管留着后招,想方设法的报复她,居然丧心病狂的将她卖进这听月楼中!大约是因为她曾骂他是阉人痴心妄想,揭其短处,他才会恼羞成怒,将她送到这儿打算折辱她吧?那么当时她去抬馊水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提早安排?对此宁月是否知情?她也是被人利用,还是与人合谋坑害她?种种猜测压得她意乱神慌,如今她身陷囹圄,也探查不出个答案。令绝望的她稍稍安慰的是,那巧姨并未对她用强,只因曾经有姑娘不愿接客,她愣是强迫,结果那姑娘竟失手伤了那位公子的命根子,偏那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