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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纪不大,个子也矮,灵活地贴着墙边绕过了等候的臣子们,在门边守了一会,等到一个出来添茶的内侍,接了他手里的茶壶,顺便问了问。“被皇爷罚站在那里的。说冻死的渔民何其可怜,让这二位爷也去感受感受这刺骨的冷意。”小福子问到之后,回来告诉林安。其实罚站倒没什么,朱瑾渊这阵子在运河边上也没少受冻,但换了地方站在这里,来往的臣子们全部看在眼里,这人,可就丢大了。林安听了,很有分寸地又往外欣赏了两眼,然后在心里记起来,回去要原模原样地分享给他家殿下。皇帝那边事还没完,发作过儿子,跟着就要召臣子处理善后。也是朱瑾渊大意了,渔民确实不是他逼着下水的,出了事,郝连英说去安排,他以为以郝连英的资格经验,一定能处理好,也就没多问。不想郝连英是按照锦衣卫的路数处理的,锦衣卫逼死两个渔民,那算事吗?肯给赔几两银子就是发善心了。这事要是锦衣卫单独经办,那翻不起什么浪来,谁也不会对锦衣卫的cao守有过高的幻想,可无奈领头的是朱瑾渊,那情况就不一样了。朱瑾渊没想通其中的微妙之处,兴头头回来,结果倒了霉。皇帝那边一直召见着大臣,林安只有等着,真等到了下晌午。还好小福子够意思,不知从哪寻摸出一盘糕点给他垫了垫。林安一边吃着,一边感谢他:“今天可多亏你照顾了,哪天闲了,你跟你爷爷告个假,出宫到十王府去找我,我领着你在外面逛一天!”小福子笑笑,压低了声音:“哥哥说的哪里话,等到将来,说不定是我求着哥哥多照顾照顾我呢。”“嘁,拿我开涮了啊,你有汪爷爷照管着,宫里一般年纪的,谁比得上你,还用得着别人照顾。”小福子没有再说,只是笑道:“你吃着,我看着外面人少了,替你问问去,皇爷可有空闲了。”他出去,一时回来,道:“赶巧汪爷爷看见了我,问我乱张望什么,我说了,爷爷叫你过去,这会子是个空儿。再迟,又不知有什么事了。”林安忙跳起来,拍着手把糕饼的碎屑拍掉,又整整衣裳,往旁边正殿里走。进去趴跪着,把原封的药方交上去。汪怀忠听说是李百草留下来的,挺高兴地接了,走到龙案旁弯着腰呈给皇帝,又劝道:“皇爷息怒,天大的事,比不过您的龙体。李百草临走前还说皇爷不能太过劳神,这大夫的话,您还是应当听一听。”皇帝脸色仍是不好,拆了信封来看。汪怀忠还询问道:“要不要把太医院的医正叫过来,或是再多叫几个太医来,一起斟酌参照着?可惜李百草走了,不然,他本人来用药是最好了——皇爷?”他止住了话头,因为忽然发现了皇帝的脸色不对。原来只是不好而已,像飘了一小块乌云,现在这块乌云扯絮般揉捏汇总扩大起来,而且非常之乌,那黑的,仿佛下一刻就会噼里啪啦地降下雷霆暴雨。“把朱谨深,给朕叫来。”皇帝缓慢地,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挤出了这八个字。“……是。”汪怀忠都呆愣了,不懂李百草上个药方,怎么会让皇帝对二殿下动了这么大的怒气,但他没有耽误事,尽管一头雾水,还是及时地应下了,转了身要出去。皇帝的话还没说完,还有第二个命令,“叫郝连英带人,去——”汪怀忠忙转回身,等了一会,却又没等到皇帝的下文。他小心地问道:“皇爷,叫郝连英去干什么?”皇帝的手掌用力地按在信封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信封揉皱:“没什么。”汪怀忠试探着道:“那老奴就先请二殿下过来?”皇帝闭着眼点了点头。☆、第142章中极殿前的广场。阳光无遮无挡地洒落整片广场,看上去暖洋洋的,但真在当中站一刻才知道,这么死板板地挺着,寒意从脚底直窜而上,不消盏茶的功夫,人就冻得冰坨子一般。简直恨不得把头顶上那颗太阳拽下来揣怀里捂着。而随着时间推移,身上那层聊可安慰的金灿阳光都渐渐淡了,日头一点点往西坠,朱瑾渊使劲地拿眼角去瞄着,也止不住它的坠势。“我们还得站多久?”他忍不住低声问旁边的郝连英。郝连英对时间更有概念一些,根据日头推算了一下,回道:“快了,还有一刻钟罢。”“还有这么久!”朱瑾渊脱口就道。“殿下再忍一忍罢,此事都怪我处置不当。”已经这样了,朱瑾渊倒不至于再起内讧怪他,再说他也有点委屈:“又不是没赔钱,皇爷还非罚我们站足一个时辰。”郝连英的拳头在袖子里握着,他做到这个位置上,也很少再吃这样的苦头并丢这样大的人了,锦衣卫在皇帝的压制下,已经是历代之中最低调了,然而这都还不够——他并不是怕受罚,锦衣卫本就是皇家鹰犬,被主子熬练,那是应分之事,可是这其下所蕴含的意义令他不得不警觉,不过两个渔民而已,就要当成一桩大事,让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站在这里现眼,下一步,锦衣卫的权限会不会再被进一步缩减?也许是他多想了,皇帝并没有这个意思,可近来接二连三的不顺,实在令他不得不多疑多思起来——“二哥出来了。”身侧朱瑾渊的声音忽然丧气起来,又带着点好奇,“他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郝连英闻言若有所思地转头瞥了他一眼,他倚仗独特优势,对诸皇子原就有超出诸臣工的了解,这阵子再切身跟朱瑾渊共事一段下来,心里更有了数。这位三皇子,还是肯放手让他去施为的,只是若论出身,他未免逊色了一截,但也正因为此,才有他效力的地方。譬如刚才被叫过来,才进殿又忽然出来正迎面向他们走过来的二殿下,孤树一般,傲然地只向无垠天空中长去,连个多余的枝丫都吝于生出,这样的人,要靠上他就难得多了,他似乎也根本不需要人投靠。有朝一日,若登大位的是他,恐怕比当今还要难打交道。郝连英这么思索的一会功夫,朱谨深已经走到了近前。朱瑾渊很紧张,紧紧地盯着朱谨深那张削薄的嘴唇,恐怕他吐出什么难以消受的嘲笑言辞来——朱谨深一个字也没说,只是突然矮了一截。他跪下了。朱瑾渊:“……!”他眼珠子都瞪得突出来了,什么情况?!“二哥,你、你差事也出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