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

    李瑞开学没多久，李渔报的夜校也开始正常上课。

    夜校里有几个男生常常想约李渔出去看个电影吃个饭，都被李渔拒绝了，她习惯独来独往，下了课就回家，不想进行没必要的社交。

    唯一一次跟人外出，还是碰上恰好出任务结束的纪仲，对方怎么着都算是个熟人，面对他的邀请，李渔实在不好拒绝。纪仲带她去了家味道很正宗的川菜馆，之后又去看了个电影。是部国外爱情片，男女主舌吻时两人都尴尬到无所适从。

    也是巧了，两人那次出去被小区里最热衷给人牵线搭桥的大娘给看见了，上了年纪的女人嘴把都不是不把门的，一传十十传百，她跟纪仲在处对象的谣言就散开了。

    李渔面对左邻右舍的调侃解释过几次，但都效果甚微，后来所幸不管了，任凭她们传去把，反正人正不怕影子歪。她现在满门心思在学习上，实在不想再别的事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过了一个月后，她这份短暂的平静被周阔给打破了。

    周阔找上门的时间是深夜，拍门声震得墙壁都在响。见到门外是周阔，李渔的脸几乎是一秒钟就冷了下去。

    周阔一脸着急：“渔姐，小满快不行了。”

    李渔有一瞬的恍惚，片刻后她觉得喉间干涩，“李满没跟你说吗，我们吵架了，他现在死了都跟我没关系。”

    这一个月以来周阔虽然猜出来李满跟李渔是又闹别扭了，但切实从李渔口中听到这话时还是一脸不可置信，“渔姐，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你跟我去看看他吧，算我求求你行吗！”

    在李满这件事上，李渔吃过太多教训，她潜意识里并不相信周阔的话，作势要关门。

    周阔拦住门：“渔姐，满儿怎么说都是你亲弟弟，你就算是再偏心另一个也不能不管他死活吧。”

    又是这种指责，李渔听得烦躁，不想再和周阔周旋，加重力气要去关门。

    周阔问：“你是不是铁了心不见他？”

    “对，没错。”李渔满不在乎道：“我巴不得他赶紧死。”

    有了李渔的回答，周阔也就死心了。他不再过多废话，猛地推开门，将李渔撞得后移了几步。他二话不说，扛沙袋似的把李渔扛了起来。

    李渔惊呼，奋起反抗。周阔人高马大，论力气李渔怎么能是他的对手。

    单元楼下停着一辆轿车，在车里等人的孟旭磊没想到周阔时这么把人“请”下来的，汗毛都吓得竖起来了。

    结果周阔这个b更不怕死，对着他喊了声：“把绳子拿出来。”

    孟旭磊下车打开后备箱，周阔已经扛着人到了车旁。孟旭磊犹豫着，“真绑啊？”

    李渔吼他们：“你们两个混账，敢绑我试试?”

    孟旭磊原本就有些怕李渔，这下更是踌躇不定，直到周阔骂他，“你要是想让满儿早点死，你就继续在那杵着。”孟旭磊被骂醒了，嘴上说着抱歉，麻溜地用绳子绑住了李渔的手腕跟腿，然后将人放到了后座。

    短暂的闹剧没有吵醒四周沉睡的人，轿车启动，在漆黑的夜里又一次驶向章城。

    车刚开的时候，李渔还在气愤地对两人一通骂。

    周阔只好不顾李瑞之前的交代，把李满受伤的事抖落出来，只是省去了吴启明那部分。

    “渔姐，我知道我们三在你眼中就是不上道的臭鱼烂虾，但是臭鱼烂虾也是讲情义的啊，满儿是我们兄弟，我不能真眼睁睁看着他死了。对他来说，没谁比你更重要了，你现在就是吊着他最后一口气的蟠桃。”他欲言又止，最后无奈道：“瑞哥之前特意叮嘱过我俩，不能让你知道这事，但现在情况紧急，迫不得已，您到时候要怪就怪我吧，这主意是我出的。”

    李渔忽然就安静了。她都快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每每遇到事他们都要自以为是的瞒着她，不论是李满，还是李满，不知不觉中都将她当成了需要有所保留的存在。李渔有些失落，又有几分怅然，喉间发苦，心口又开始发痛。

    逃不掉啊，果然还是逃不掉……

    每当她觉得自己逃出去了，才发现那张困住自己的渔网有多大，她像一只自不量力的小丑鱼，做着无所谓的挣扎，眼睁睁看着渔网收拢却逃不开。

    到章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李渔被捆了一路，解开绳子的时候手腕和腿上都留下了淤痕。

    孟旭磊心虚地不敢再看他，周阔则是寸步不离守在她旁边，“渔姐，你去见下满儿吧，你就见他一次，之后你要是想打我骂我，我随你处置。”

    李渔没有表态，周阔也不迟疑，带着她去了李满所在的病房。

    还是原来那间病房，医药费陈红红早已预留了许多，负责这种病房里的医生跟护士都是院里最拔尖的。

    走近了，病房里传来一声沉闷的摔打声，一声嘶哑的怒吼也传到人的耳里，“滚，滚出去。”

    单人病房，里面住的是谁不言而喻。

    很快，端着已成狼藉餐食的护工从里面出来，看见周阔后忍不住抱怨：“又是这样，你们好好劝劝他吧。”

    这段时间面对这种场面，周阔已经见怪不怪，带着笑向护工道歉。周阔拉开病房门，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李渔，李渔不为所动，周阔只好无奈地又对不住她，拽住她纤细的手臂把人硬拖进病房里。

    开门的动静引得病房里的人不满，但是的声音已经不似片刻前那样躁动，听起来虚弱不堪，“不是说了吗，我不吃，别再送了。”

    病床上的人瘦骨嶙峋，蓝白相间的病服套在身上空荡荡的，露出的皮肤都像是紧贴着骨头一般，由着狰狞的血管攀附，想极了没有生命的将死的植物躯干。他侧着脸在看窗外，左脸有道极长的疤痕，像火烧的，又像是刀刃一刀刀切的附着在皮肤上，一直延长到脖子处，隐匿在衣领之下。

    李渔被周阔拉着，看清了病床上的人，只这一眼，她像是被电击中一般僵在原地，手下意识捂住嘴，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周阔艰涩开口：“满儿，是我。”

    听到周阔的声音，病床上的李满动了下，慢慢将头转过来。下一秒，他眼中闪过慌乱，本能地去找东西遮挡住左脸，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惊恐逃窜。

    周阔对着李渔说：“这交给你了，我先出去。”

    病房门打开，又重新关上，李渔仍旧处在不可撼动的震撼中抽身不开，她没有想过李满会变成这副模样，过了许久，才忍下那股颤意擦去眼泪，走过去企图掀开那张挡住脸庞的薄被。

    被子掀开时，李满先看到她手腕的痕迹，他旋即用力重新扯回被子，整个人罩在被子下，声音也从里面传来。

    “滚，我不想看见你。”

    这是假话，这当然是假话，他没有勇气用这样的面容去面对李渔，怕她厌恶，怕她嫌弃，心底的可悲的自尊心在这一刻升起作祟。

    他的每句话都像是刀尖在人心脏上划过一样，让人心口疼得快要喘不过气。李渔说不清楚现在自己的心情，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

    “好，那我走。”

    她是真的打算走，并不只是口头说说，但只走出几步，就被一股重力拉了回去。

    李满眼尾猩红，那只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手紧紧拉住她的手腕，“为什么你对我总是这么心狠，说走就走。”

    李渔闭眼，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翻涌的情绪，“是你让我滚的，你既然不想见我，我留在这做什么呢？”

    “你明知道我那是气话。”李满的眼泪不争气地落下来。

    见他落泪，李渔的鼻尖也不由一酸，“气话？能说气话看来你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李满怔住，哽咽着喊她，“姐。”

    他那一声姐喊出来，熟悉的窒息感又缠了回来，李渔几乎是下意识地要甩开他的手，“你也看到了，我不是自愿来看你的，既然你还活着，我就先走了。”

    李满牢牢抓着她的手腕不愿松开她，“姐，别走。”

    “别喊我姐。”李渔怒了，不自觉用了力气，把他从床上拽了下来，他太虚弱了，瘦的不成样子，唯独那只手一直死死所在她手腕上一般。

    李满身上未复愈的伤口撕扯生出的痛意，佝偻着消瘦的身子跪着抱住了李渔的腿，“姐，不走好不好，求你了……”

    李渔的泪止不住似的往下流，绝望道，“小满，我在来的路上真的想过你死了算了，这样我们也不用继续折磨对方。你还活着，看到我为你伤心你满足了吗？可你也很清楚我对你的感情也仅限于此了，何必呢？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也想求求你。”

    李满红着眼，不知是笑还是哭，“姐，如果你今天没出现在这，我真的没想再去打扰你……哪怕是我每天都想见到你，我也很害怕，我现在跟瑞哥长得不一样了，你一定会更讨厌我，清醒时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煎熬。如果你今天不来，你觉得我还能活几天？

    我只是从来没想过，你真的会希望我死……既然如此，那我就当你今天没有来过，我们没有见过，那个承诺仍旧有效。”

    李满松开她，声音无力。

    “你走吧，我是死是活都跟你没关系了。”

    他觉得全身的伤口都在痛。

    李满痛苦地缩起身子。早该想到这一天的，都是他自作自受，他活该，他罪不可恕，不得往生。

    但是人啊矛盾又复杂，即便是到了这样的绝境里，还是想贪婪的向神明再乞求一个愿望。

    他匍匐在地上，牵住李渔的裤脚，哭的泣不成声。

    “姐，如果有下辈子的话，不做姐弟了好不好……”

    咳咳，首先，一定要和各位诚挚的道个歉，停更太久了，对于付费看过这文的每一个读者我都要说声抱歉。

    造成停更的原因太多啦，解释也很疲软，所以干脆直接躺平任骂，滑跪道歉QAQ   还请大家轻点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