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梨花香

    齐泽演赶紧到床榻，又恢复满脸柔情宠溺，只见洛嫣然的苍白但依旧美如仙的小脸，早已布满泪痕，她自知为时不多了。

    她极吃力，虚若地抬起手，眼底流露着万般不舍，她摸了摸男人下巴的胡茬，声若蚊蝇道：「王爷….待婳儿走后…纳妾生子…莫要母妃怪我…帝王家…不可无后…」

    齐泽演心痛到近乎窒息，粗糙的大手也微微颤抖着握住她越来越凉的小手，柔声安抚道：「爱妃…御医会有办法的…妳会好好的…」

    洛嫣然那白净薄薄地眼皮，缓缓闭上又吃力地睁开，浑身还在微微抖着，齐泽演动作十分轻柔地，帮她擦拭嘴角残留的血渍，她声如纳蚊：「唤…昭七与小莲…」

    「骁逸..这应该是婳儿最后一次唤夫君的字了..婳儿…对不住了…奈何…无法与遵守承诺，与王爷…白首偕老...」

    「婳儿…乖…别胡说了…」

    昭七与小莲闻声，赶到床榻边，看见洛嫣然面带一丝如浮云般飘渺的微笑道：「王爷…无论是谁，别为我报仇…冤冤相报只会让你更危险…我只要你…平安活着…答应我…」

    齐泽演的眼眶，升起不曾有过的水雾，瞳仁布满血丝，无语问苍天…

    怒火和不舍，燃烧整个胸腔，只得硬生生地回应：「好…婳儿，本王答应妳…」

    洛嫣然的视线落在昭七与小莲身上，她嗓音有气无力道：「甚好…昭七…我将小莲托付予你，她与我情同姊妹…你必定要…善待小莲…」

    昭七跪地，双眸闪着坚定，他慎重道：「末将必定惜小莲如命」

    「如此…我便放心了…王爷…以义妹礼制，让小莲出嫁，聘礼一样也不能少…」

    齐泽演望着心爱的女人，硬是挤出一丝浅笑，颔首应好。

    小莲听见，再也不忍住，双膝跪着爬至床榻边，声泪俱下，泪如倾盆，小脸涨红，抽抽啼啼道：「小莲不嫁…小莲要侍候小姐一辈子，小姐…妳快好起来呀…呜…呜…」

    她笑着流泪，轻声道：「若有来世…换小姐…照顾妳…」

    在洛嫣然咽下最后一口气前，用仅存微弱的力气，冰冷的小手握住齐泽演温热的大手，眼底有万般无奈和不舍，她气游若丝地说：「骁逸…记得我的笑…来世…婳儿…还要同王爷做…夫…妻…」

    她皓腕上的那条”梨花绵”，   随着主人的手，无力地滑落，铃当发出叮咚地清脆声向，似是知晓与主人的最后一舞，哀哀戚戚。

    齐泽演乃大宁战神，他刀下鬼魂无数，亦救民无数，此刻，却救不了自已心爱的发妻，他怀中的洛嫣然，轻轻阖上眼皮，一抹鲜红染了双唇，似艳丹朱砂妆点，却带着一股nongnong血腥味儿。

    他面对千万马骑和敌君，不曾恐惧半分，未曾因刀剑刺穿皮rou，而掉过一滴眼泪的战神，一双漆黑眼眸，布满血丝，眼角有两行情泪，淌过冰凉的双颊。

    心痛到了尽头，反而无声无息，教一干婢女随从，颤抖不已。

    须臾，齐泽演仍是紧拥着洛嫣然的姿势，目光乌沉，眼角猩红，瞳仁空洞失神，他沉默片刻后，震吼道：「全都退下」

    待下人一落门，门外所有下人只听见…

    寝内，传来一阵悲凄怒吼，从窗外的剪影，可见到齐泽演，死死地抱紧怀中的爱妻，无助悲痛地仰天长啸，堂堂宁国战神，八尺男儿身，泣不成声…

    顷刻之间，竟已如隔世，就此阴阳两相别，

    齐泽演的声声凄凄痛喊，回荡在整个锦绫王府，久久不散…

    蟋蟀悲鸣，孤灯半灭，凄风萧飒。

    倾刻，齐泽演俯身，在她耳边柔声道：「愿来世与婳儿…比翼齐飞…」

    洛嫣然的双眸轻阖，眼角有一道泪痕悄然滑落…

    昭七刚毅的脸部线条绷紧，严肃哀戚，他抬头，仰望一片孤寂冷清的夜空，大声向众人宣：「锦绫王妃....殁！」

    宣毕，他即刻跪地。

    小莲是自小就跟着她十多年，深入皇室的人心险恶，一路只有彼此相互扶此，她哭到肩头战栗，眼神呆滞，双脚骤然一软跪地，任由双膝直直敲在坚定冰凉的石板上。

    昭七见状，走向小莲，她素日里的桃面粉面，霎时血色全无，捉着他的手臂，她的指甲深陷他结实的臂膀，见他皮rou见血，她秀眉微蹙，猛地回神，才知道这并不是梦。

    小莲感到喉咙像被封住一般，欲言又止，心头彷佛被压了千斤重的大石，悲伤无法止步，终于冲破喉咙，从心口，自喉间迸出长长的一声，尖锐的悲痛哭喊：「小姐.......小姐啊.....呜......妳教我如何跟老爷夫人交代啊…呜…」

    永生离别，阴阳两界。

    所有的侍婢将兵，皆神情哀戚严肃，扑通一声，一个个接连跪下，额头伏地。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限期。

    玉面善心，人间仙子，深受大宁子民爱戴的锦绫王妃，在这一夜，消香玉殒

    忽地，不知为何，众人皆嗅到，空气中，飘来一阵阵沁人心脾的…

    梨花香。

    那是锦绫王妃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