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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上他冰冷幽深的目光,以指为笔,铁画银钩,“这原就是他本来面目,难道你此刻方知?!”“好!”商承弼怒极反笑,“重华公子,果然名不虚传,朕以下令,御驾亲征,真的到了战场上,他才知道,谁高踞于上,谁臣服于下,五年前已经注定了。你们晋家,永远翻不了身!”他说完这一句,竟大步向晋枢柾和晋枢椽的幽居之处走去,楚衣轻心道不妙,衣袂一振,立刻拦在他身前,“你想做什么?”商承弼扫了他一眼,居高临下,“他既送了朕一份厚礼,朕当然要有所还报!”楚衣轻心下一凛,“你的债已经够多了,还要把最后一点心都毁掉吗?”商承弼看他,“朕从来不欠你们晋家。至于晋重华,朕和他的债,今生今世,不死不休!”他说完,就立刻吩咐身后銮禁卫,“请晋家两位公子出来,朕出征在即,就用这两个废物祭旗!”楚衣轻一挥衣袖,立在当前,“谁敢动手!”商承弼纵声长啸,云泽一抬头,就见四面屋顶,前后两门,弓箭手星罗棋布,箭在弦上,待命而发。晋枢机坐在正堂里,看着沙盘,丢盔手中的药凉了又热,热了再凉,熬得连药性也没有了,此刻连第二遍也熬出来了,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世子——”晋枢机习惯性地伸手,打算药碗一送过来,就一饮而尽。丢盔道,“世子一整天没吃东西,药在胃里浮不住的,先用一点饭吧。”晋枢机将手中竹筹搁下,“也好。”丢盔乐坏了,连忙将热腾腾的饭菜摆上,晋枢机挟了一筷子豆腐,自语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主帅丢掉完整的头盔。”丢盔正伸长了筷子给晋枢机布菜呢,听到他言语,手指也不免顿了一下——要怎么样才能让主帅丢掉完整的头盔——世子出剑的时候,他看得清清楚楚,那头盔一无斫痕,二无血污,连流云火焰的缨子凑不曾断半根,为什么会到了敌人手上,他太明白了,王爷是多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一个柘州就让他慌了手脚——这不是势败,而是示警,王爷恐怕已经知道了偠州矿藏的事,他不欲世子在此久留,他在逼迫世子,让他早日回去。晋枢机吃了饭,又去营里巡视一遍,他借天时地利占了阐州,又用智谋手腕赢下偠州,再真刀真枪一滴血一滴汗的拿下玭州,如今攻入瑜州,士气大振。别说是向来信他极深的玄袍雪衣,就是后降的义军也对他佩服之至。此刻营中也正是吃饭的时候,可惜,晋枢机是并日难食一顿,却基本都保证他们一日能有两顿饭好吃。吃饭的时候是营里最松快的时候,晋枢机亲耳听到义军们议论,“这瑜州前些日子还且打且退的,怎么如今咱们打了七八日,竟像是打出精神来了。”另一义军嚼着干粮,“哼!精神了也是死前吊着最后一口气,有咱们世子在,怕什么。”能亲耳听到咱们世子这四个字从义军口里说出来,晋枢机的功夫总算是没有白费。他自占了两处矿藏,就稳扎稳打,一点一点推进,将瑜州人挤压到东南一角,却命人慢慢开矿。甚至不独玄袍,也调拨了义军去。战时,铁就是命,义军一看晋枢机竟然连两处大矿都肯派他们去,显然是有了信任了,那些摇摆不定的也愿意为世子卖命,更何况这其中还有原四县的人。听了他们议论,晋枢机紧了紧披风,一群围着大锅的人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转过身来连忙丢下碗行礼,“世子。”晋枢机轻轻点头,问道,“饭还够吃吗?”“够,够。当了这么久的兵,就世子这里能饱肚子。”小兵眼里,晋公子是可以cao纵风雨雷电的天人,听他垂问,吓了一大跳,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往外说。其中有机灵地便狠狠瞪了他一眼,什么叫就公子这里啊,明摆着说咱们投了不少人。听说书的讲就知道了,当将军的都讨厌人家脑袋后面长反骨。晋枢机却很是赞许的样子,“吃得饱就好,咱们刀口舔血,就是为了天下人都能吃得饱饭。”刚才说话的人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立刻有机灵地道,“世子胸怀天下,是万民之福。”他虽读过两天书,但到底也没吊过书袋,晋枢机是反贼,用这样的话却称赞,还真是不伦不类,不过晋枢机并不在意,不必说得好听,只要肯干就好。转过头吩咐丢盔,“叫明日煮饭时多添些芸豆,大家伙吃了长劲!”于是众人纷纷应道,“世子放心,咱们吃饱了定把这几座城都打下来!”晋枢机微微一笑,又去别处看看。回到房里,丢盔见他心情好了许多,想来士气旺盛,也能冲淡世子心中不快。王爷素来多疑,只是以父迫子究竟令人难过。想到世子这些年受得苦,又想到楚地还有许多百姓对世子的误会,虽觉得此刻形势大好打到郢都去指日可期,但回去了却要面对无数飞短流长,丢盔又忍不住为晋枢机担心起来。晋枢机却没空多愁善感,只问道,“两处铁矿怎么样?”丢盔道,“今日没有消息传来。只是昨日弃甲命人来报说咱们懂开掘的人还是少了些,世子又爱惜大家,恐怕开得没有那么快。”晋枢机点头,“这两处矿藏我有大用处,既然已经到了手上,就不必cao之过急,万不能拿人命去填。”丢盔连忙应了,却忍不住道,“只是王爷那边——”晋枢机道,“父王与我远隔数城,总有些蒙昧误会之处,将来我自去解释,暂时,不必理会。”丢盔答应了,请示道,“那还是稳扎稳打,明日,再将战壕向东推。”晋枢机点头,“不错。步步碾压,只有让他们一寸一寸丧失土地,才能彻底粉碎反叛之心。”“是。”与阐州,偠州,玭州都不同,瑜州是被一点一点蚕食的,晋枢机要的,就是压着打,他要最大的土地,最小的伤亡。楚王驻军在距离柘州百里的信陵,擦着他的宝刀,面罩寒霜。他的亲卫楚平道,“柘州人向来狡猾,咱们与他们为邻多年,王爷一时为jian人所乘,也是难免,权且屯兵此处,静待时机,与世子南北夹攻,定能一举击破敌寇。那时候,进可横夺中原,退也可与商承弼划地而治,王爷五年前的大志就算是实现了。”楚王冷哼一声,面色阴沉。楚平连日来听到世子连战连捷的消息,王爷最先还是高兴的,可越到后来,世子势如破竹,王爷的脾气却阴晴不定,他明白,自世子一年前逼得怀有身孕的吕氏小产坏了王爷大计,他父子二人就生了芥蒂,只是如今大事未定,王爷又岂能以父疑子徒然生变,因此,楚平只能找到机会提上一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