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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结了几日,杭昕想到了办法,在娄朗来之前,把酒放在院外池子那畔的石桌上。娄朗第一次发现有酒时,大笑了好半天,高兴地来拍门,那声响,就差直接把门拍穿了。杭昕远远站在屋门边,无声地望着院门里的照壁,视线认真得仿佛能穿过照壁、再穿过门板,直接看到正在拍门的娄朗。他的手没有扣在腰带上,这样的动作若娄朗真冲进来,他必定来不及出剑。有剑都打不过娄朗,没剑便只能束手就擒。杭昕不害怕娄朗冲进来,却有一点点紧张,他的手如往日般端正摆放着看不出异样,但手指微微屈着。这个细节,足以让杭澈了解空山君的心态——有一些期待。期待什么?见一见,说几句,最多只是共酌几杯。再多的?空山君肯定又要抽剑了。墨轩的禁制繁复到令人发指,除了空山君旁人绝计破解不了;但娄朗不一样,娄朗强悍到可以直接摧毁,但娄朗从来不下那种死手。他们中间其实只隔着一层门,那扇门是他们彼此试探的最后一道防线。若杭昕撤了禁制放娄朗进来,相当于说“我愿意与你相好”,无异于引“朗”入室。而若娄朗直接毁了禁制破门而入,他们之间便破了娄朗之前说的那种“相好这事还是要你情我愿”的初衷,娄朗大抵是不愿逼迫到那种地步,用娄朗的话说,无趣。而那扇门的禁制由杭昕亲手设下,其实根本防不住娄朗,却能困住杭昕自己。“画地为牢”,杭澈莫名就想到这个词,脑袋一阵尖锐的抽痛。不苟言笑的空山君开始会忍不住想笑,在娄朗来之前会不安地走动,在娄朗要走时会不自觉走到院门边望着外面的天色,这样的杭昕……已经动心却不自知的空山君。那种挣扎中的心悸,每挣破一道枷锁的阵痛,克制守礼的标准一再降低,看到自己不再像自己时难以接受的大脑空白,那些心境,仿佛就在杭澈自己心底发生,疼痛与愉快交杂,很熟悉,杭澈脑袋又是一阵尖锐地抽痛,连默念嫣儿也无法减轻那种抽痛,好似是从灵魂深处痛出来的,他叹了一声:“那是曾经的自己。”杭澈有一瞬间分不清自己是谁,待他艰难地清醒过来,眼前一片空白,他蓦然就懂了杭昕回忆这段的心境。杭昕是在想,若当时他可以——打开门,请娄朗进屋。或许之后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娄朗可能会在这里和他住下,娄朗可能就会一直都是这个眉飞色舞的样子。只是——杭澈心中一片凄楚,当时的杭昕做不到。更凄楚的是,之后很多年,直至杭昕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在杭昕的灵魂深处,仍然残留着这个执念。杭昕一直在懊恼自己曾经不肯打开那扇门,一直在自责。娄朗保持隔日来有一段时日,再之后变成三日一来,五日一来,十日一来,半月一来,一月一来。杭昕已经摸不出娄朗来的规律,好几次他走出小院,在池边的石桌上煮酒,他冷静而克制,看起来就像终于盼来了清静日子,可以自由地像从前那样在此煮酒。可杭澈从杭昕手指轻轻打着点的节拍知道,杭昕是在等娄朗。杭昕终于给自己找了一条路——“我不给你开门,但我可以在外面和你一起喝酒。”真是可惜,娄朗没来。直到又是娄朗一月一来的日子,杭昕在石桌旁煮好了酒,终于等来了一个人。却不是娄朗。是他的兄长,临渊尊杭昭。杭昕记忆里居然还放了娄朗以外的人进来,杭澈有些不可思议,待听清他们说什么,杭澈才知道,杭昕为何会记住这段。临渊尊道:“你在等他?”杭昕否认:“我在喝酒。”临渊尊道:“你这么长时间都不出门,是不想听到那些风言风语吗?”杭昕偏头不语。临渊尊道:“为兄每次也拦他不住,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你想好了没有?只要你拿定主意,为兄和你一起拼命,就算打他不过,也要让他知道我们杭家的决心。”杭昕低声道:“不必,我自会处理。”临渊尊顿了顿时,有些担忧地说起另一件事:“方清臣可能没死。”杭昕微微高了声音:“怎会?”临渊尊道:“娄……他当时真的废了方清臣的修为?真把他打下了悬崖?”杭昕道:“方清臣那一剑是我刺的,之后他被娄朗废尽修为,他没有修为断扛不住那一剑,就算不拍下悬崖,也会很快毙命。”临渊尊道:“可是,近来那些死的人,都是曾经追杀过方清臣以及当众说过娄……披香使坏话的人,会做这些事的,只会是方清臣。”“所以,你们怀疑娄朗当时故意放走方清臣?还是怀疑他救了方清臣?”杭昕道,“他要放方清臣走,何必把人修为废尽,再者,我当时亲眼看到娄朗甩手离去,他不可能回到悬崖救人。”临渊尊沉思了一会,语气颇为凝重地道:“清望……你……从前不说这么多话的,也不会管这些是非,你很在意他么?”----------作者说:送冬至小番外在本章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有话要说:冬至小番外那是梁致远先生离世后的第一个传统节日,冬至。大学一毕业便失了父亲的梁耀被动地从梁大少升格成了梁总。梁致远先生是一个十分注重传统节日的男人,尽管梁家没有女主人,但每一个传统节日,家里都会十分隆重地尽到每个节日应有的礼仪。冬至,若是梁致远先生在,一定会自己亲自下厨做一锅糯米小汤圆。北方人过冬至吃饺子,梁致远先生是北京人,按说,冬至他该包饺子才是,可奇怪的是,在梁耀的记忆里,梁致远先生年年冬至都像个地道的南方人一样搓汤圆、煮汤圆、吃汤圆。“哎,”走出电梯的梁耀叹了口气,周围有员工向他打招呼,好多年轻的女员工还大方地祝他冬至快乐。梁耀笑笑,抛了一下手中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