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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烛,墨熄看到他泪痕犹未干,却还是努力地笑了一下,那笑容简直破碎得厉害却又坚强得厉害。顾茫说:“没有关系,那时候周长老尚未觉出珍珑棋子的法术痕迹,君上不明真相。那样斥责,也是应当的。”顿了顿,又用湿润的黑眼睛小心翼翼地窥望着君上的脸庞。“那么敢情问君上……打算如何为陆展星翻案?”君上却并没有接话,在这样的沉默中,白子的旋转趋势慢慢地缓了下来,旋转地越来越疲惫,越来越颓唐……外头又是电光闪动,映得远山犹如一只只从大地腹内钻出来的厉鬼。轰地一声天雷空破,暴雨仿佛瀑布在人间浇落。君上道:“顾帅,恐怕不能了。”顾茫的瞳仁在雷光紫电中缩拢,而桌上的白子也在此时转到了力竭,它挣扎着用尽了最后一点余力又打了几个狼狈不堪的圈,伏在桌上,不再动弹。一切复归寂静,仿佛一潭湖水暗潮涌动浪花腾跃眼见着就要有冯夷破出,华光漫照的鳞甲将照亮深渊,还诸公道。但骤然间,风又止,水又熄。河伯重新潜入寒潭深处,害岸上的人苦苦等待了良久,白白开心了良久。“……”顾茫的喉咙都有些发涩,“什么意思?”君上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这句话,而是问道:“顾帅知道陆卿如今在牢狱里,是什么感受吗?”“……”“他到现在都仍以为凤鸣山斩杀来使,是他一时冲动所行之事。他愧疚极了,周鹤说,提审他的时候他一直说想要见你。他想要为他的冲动亲自和你道歉。”顾茫蓦地合上睫帘,垂在腿边的手指紧紧捏成了拳,额角经络突起,神情极度痛苦。君上的指尖重新抚上那枚苍白的棋子,摩挲着:“陆卿并不知道,被白子cao控了心智的人,无论杀人、叛变、jian/yin、凡恶种种,他们都做得出来,且都会以为是自愿为之——他不过是一个无辜受害之人,一柄杀人之刀。却以为自己就是凶手。”顾茫霍然直起身子,经不住地颤声道:“那君上何不与他言明!”“何不与他言明?”君上似是反问,又像是在扪心自问,他有些悲哀地轻轻笑了出声,半晌道,“……因为孤问心有愧啊。”他转头望向那茫茫雨幕,下得天地间一片荒凉,他的声音却比这山色更为寂冷。君上轻声道:“孤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他不是逆臣,而是一位为了重华备受折磨的帅将。孤的心也是rou做的……孤无颜见他。”顿了顿:“你以为孤不愿意为他洗刷罪名,不愿意立刻还你们一个清誉一个公道吗?”“你错了。天下哪有君王愿意这样寒重臣的心。”君上起身,走到风雨飘摇的黄金台边缘,负手望着眼前无边无尽的长夜。他沉默一会儿,忽然喟叹般说道:“顾帅啊,有一句话,今日恐怕孤是跪在你面前说的,你也断不会信。”他停了须臾,道:“——在孤眼里,你的那支军队才是孤自父君手里继承的至为贵重的珍宝,给孤再多的土地,再绝色的美女来换,孤都不答应。”“……”“孤一点儿都不想失去你们。”作者有话要说:君上:我觉得我可以有另外几个名字。顾茫茫:啥?君上:戏精。顾茫茫:66666,还有呢?君上:影帝。顾茫茫:66666,还有呢?君上:千面罗汉。顾茫茫:66666,还有呢?君上:没有了,我只想知道我的真名叫什么,全文配角只有我一个人至今没姓名==第118章可愿殉邦国“……”顾茫没吭声,只觉得很荒谬。然而觉得荒谬的不止顾茫一人,墨熄也觉得君上此言委实太过可笑。贵重?不愿失去?弃如敝履,亟欲遣散……说它是君上的眼中刺rou中钉还差不多,珍宝谁信。君上见顾茫沉默,偏过头来,忽然问道:“顾帅,你觉得孤是个怎么样的人。”顾茫嘴唇动了一下,随即又紧紧地抿上了。“其实你不说,孤心里也清楚。你们这些人都觉得先考是个贤君,愿意给奴籍出身的修士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在你们眼里,先君是高掌远跖。而孤呢?”君上笑了一下,“孤则是胶柱鼓瑟,冥顽不灵。”他看着檐角边涓流而落的水帘,过了一会儿道:“但是你们可曾有谁站在孤的位置上,想过孤的处境。”“孤也没有别的办法。”君上轻叹道,“顾帅,你以奴籍出身,一路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遭遇了种种非议、无数摧折,孤看在眼里,最多的不是佩服,也不是怜悯,而是感同身受。因为你的这条路,我的这条路,都是一样的不好走。注定要背负无数的骂名与罪名。”“……”“不,其实孤还不如你。你好歹还有一个可以交心的羲和君,有一群誓死效忠于你的孤勇猛士。孤有什么呢?梦泽?宴平……还是慕容怜。”君上说着,自嘲地轻轻笑了一下,“偌大一个王城,旁系直系诸多亲眷,却没有一个是与孤毫无芥蒂的。你知道为什么吗?”顾茫摇头。君上道:“因为孤走上王位的这条路,早已溅满了手足兄弟的血。”他说着,仰头望着翻墨般的天穹:“……孤跟你说一个传闻吧。不……应该算是禁闻。不过世间人言最难禁,孤想,这一段传说,顾帅或许也曾听过。”顾茫没有说话,君上顿了顿,便开口道:“事情发生在很久之前,孤才刚刚出生的时候……”“众所周知,孤是王家的嫡长子,按理当立为储君,但重华夺嫡之争并非没有先例,只要没有正式登基,就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于是,在孤满月那一日,母妃偷偷寻相师占蓍,算了一卦。卦象凶险,相师说孤命中终有一劫,紫薇星宫中,孤注定将同室cao戈,与兄弟难睦。”“这一卦令母妃寝食难安,大病数月。而等她恢复康健之后……”君上停顿片刻,闭了闭眼睛,“不知为何,宫中妃嫔所诞但凡是男婴,便再也没有一个可以活过足岁。”墨熄知道君上说的没错,他年幼时常与父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