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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水墨,那时已经功力不俗,但比起眼前的,真不够瞧。两年时间,就能精进到这地步?要是这样的话,他倒是真担得起奇才的名声,除了心服口服,还有点儿被吓到了。这时候,程福走进门来,对叶先生娓娓道:“有伙计送来了书桌、书架、座椅、文房四宝,还有一些摆件儿,是夫人和大少爷的意思。别的好说,只是书桌书架较重,需得小的几个抬进房里,却不知安置在何处。先生,您回房瞧一眼,吩咐着小的行事?”“这是怎么说的?”叶先生笑着站起身来,对程询道,“贵府也太周到了,实在是受之有愧。”“应当的。”程询一笑,“要不要我过去帮把手?”“不用,不用。”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她怎么敢吩咐他做这等事?叶先生道,“我去去就来。”程询亲自送叶先生到门口。怡君隐隐听到言语声,只当是叶先生在和程询闲谈,注意力不能转移,慢慢后退,在远一些的距离观望。是这样美的一幅画,初刻惊艳之下,她很想走进那条红叶路其后望见远山,心头罩上秋日清愁此刻,纵观整个画面,袭上心头的是悲伤。是不是意识到,再美的景致,到岁暮天寒时,将要化作肃杀荒凉?是不是感知到,作画人落笔时,心中盈满孤独离殇?离殇?是对秋日,还是对哪个人?怡君定一定心神再看,红叶、河流的灵动美丽分明叫人欢喜,与整幅画的氛围不符。她错转视线,告诉自己停止研究这幅让她陷入混乱的画。“怎样?”随着趋近的脚步声,程询和声询问。怡君转身面对着他,由衷道:“美轮美奂,太少见。可越是细看,越是不解。”“是么?”程询扬眉,笑,“不妨说一说,我洗耳恭听。”“好。”怡君盈盈一笑,屈膝一礼之后,把方才所思所想简洁又委婉地道出。程询认真聆听,随后做出解释:“画中景致,并非凭空杜撰。忘了是哪一年,我曾身临其境,所见一切,像是烙在心头。已经画过很多次,这一幅勉强还原了当时所见的七八分。与其说是功底见长,倒不如说是熟能生巧。现在若让我作水墨画,兴许还不如两年前。”怡君将信将疑,凝着他的眼眸,静待下文。“画自己真正喜欢、怀念的景致,画笔应该会多一些灵气。这和作诗应该是一个道理,婉约、豪放、愁苦都写得好的天才不多,有不少人,生平作诗几百首,脍炙人口的却屈指可数。”程询硬着头皮给她摆这样的道理,“我可能很多年只有这一幅拿得出手。”那就太可惜了。怡君说道:“不会的。”“但愿。借你吉言。”程询唇角上扬成愉悦的弧度,目光是克制之后的温柔。他这会儿的笑容,让她脑海浮现四个字:如沐春风,与此同时,心跳漏了半拍。该回避,眼睑却不受脑子的支配,回眸凝视一会儿,才能错开视线。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从相见到此刻,没多久,却引得她差点儿犯花痴。说起来,自认真不是没见过世面、没看过俊美男子的人。所谓的妖孽,怕就是他这种人吧?揶揄自己的时候,把他也带上了。程询捕捉到她细微的表情变化,莞尔而笑,心稳稳落地。怡君问起最受困扰的意境的问题:“怎么会让人有悲伤之感?”“有么?”程询一本正经跟她装糊涂,“我怎么没看出来?”怡君心说,这兴许是这幅画最精妙之处,你要真是看不出,该说可惜还是可叹?转念一想,不可能。她认真地审视着他的眼神,笑意浮上眼底,“程解元,画笔见人心,否则,便一丝灵气也无。”那句“画笔应该会多一些灵气”,是他之前亲口说的。凡事不过心的话,怎么能做好?她委婉地表达出“你怎么能理直气壮地敷衍我”的意思。程询笑出来,现出整齐莹白的牙齿,继续卖关子逗她,“这事儿吧,说来话长。我听说过,令尊、令兄喜作画,眼力尤其好。”喜欢不假,画技不佳,眼力是一次次吃亏买到赝品练出来的,“过两日,令尊令兄休沐,我要带着这幅画登门求教,也要问问贵府有没有类似的画。到时他们的看法若与你大同小异,我会如实告知。”005相见欢进门后,叶先生便被枫林图吸引,放缓脚步,凝眸望去。眼神先是带着出于习惯的挑剔,随后转为喜悦与欣赏,一时间竟忘了给另外两人引见。怡君留意到叶先生的反应,心知那幅图是佳作。叶先生看到合心意的好字好画好诗词,就像财迷看到了金元宝,双眼放光,心神沉醉其间,要过一阵方可回神。“成名的文人才女,都有着赤子情怀、率真性情,偶尔失态或意气用事,不足为奇。”叶先生曾教导她和jiejie,“但你们是官家闺秀,就算再有才情,何时何地,都不能失了涵养。”思及此,怡君步调如常,趋近程询期间,觉出他在看着自己,缓缓抬了眼睑。程询则在同时眼睑微垂,调整心绪。再抬眼时,心绪平静无澜。怡君看到他穿着一袭藏青色锦袍,长身玉立,挺拔如松。面如冠玉,剑眉漆黑,眸子特别明亮,眼神直接、锐利。像是在看人,又像是在看眼前人的门第、背景、性情。二十余年宦海沉浮,最常面对的是尔虞我诈,时有冷酷强悍的手段,面对人的时候,就算再注意,细微处也不能完全符合当下这年纪。这一点,程询是知道的,便有意缓和气氛,对她颔首,微笑。怡君回以微微一笑,在他几步外站定,屈膝行礼,“廖氏怡君,问程解元安。”程询拱手还礼,语气温和:“在下程询。幸会。”是温然如玉、谦和有礼的做派,但怡君没忽略他眼神带来的压迫感。她想,这大抵是个性格矛盾的人,而矛盾通常意味着复杂。叶先生听到两人言语,回过神来,走到程询近前,笑道:“这幅图实在是好,方才真把我震住了,生出几多不解之处。”“怎么说?”程询做个请的手势,与叶先生转身落座。☆、32.结良缘感谢支持正版相识后他就掐算着日子继续在王记与她碰面慢慢熟稔起来。夏末时节他鼓足勇气,邀她到湘菜馆一同用饭她犹豫了好一会儿,点头答应。席间,因为都喜欢琴棋书画茶道相谈甚欢。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他喜欢她的样貌、才情和单纯的性子从不掩饰而她也分明是欣赏他的,笑盈盈望着他的时候,目光温柔,那是想作假都不成的事。可是,她是南廖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