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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咳咳咳咳!”莫悱在安纳斯碎衣明志之前,便关闭了“心眼”。因此没能看到他饿死鬼般惨白的身体,和胸膛纵横交杂的伤痕。他听着安纳斯的干呕声,听着他似乎真吐出了某种液体,也能闻到空气中弥漫开的腥臭味——若他想回头,是可以的。然而,祈月烬难得情深,可他是莫悱,他不。他的心硬起来,可以极硬,愣是金刚石都划不开一条缝;而且极冷,愣是祈月烬痴痴情意的火,都烧不化。更别提安纳斯了,那个骗子,骗子,大骗子。活该去死一万遍的大骗子。“你到底要我怎么样!”莫悱在打开房门的时候,听见安纳斯出离绝望的嘶吼。他好像在呼哧的喘气,因站不起身而只能爬动,四肢颤抖而匍匐,格外低贱下作。但安纳斯终究爬到了莫悱身边。他一把扯住莫悱的裤摆,仰起头,“你看看我,回头看看我,莫悱!你要我怎么样,你才愿意再相信我一次?我真死了,你就高兴了吗!你给我回头!我现在就死给你看,你回头啊!”他以死相逼,以为莫悱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连头都不回呢,回个头而已,那么简单的事,他的目光只要投注在他残缺的身体上片刻,他那冷硬的心一下子就会变温软,他能在瞬间明白他苦苦忍耐了两年多的付出,他可那个聪慧而温柔的安夫人,他若不理解他,就再没有其他人了!可是轻轻的物体坠落声响起,安纳斯一怔,莫悱就让自己的裤脚脱离了他的手指。门开门关,他真正离开了。安纳斯看着房门在他眼前关上,感觉命运既关上了他的窗,又关上了他的门,就算他逃离了祈月烛的牢笼,依旧解脱不得,他永生永世没有自由。头脑一片空白,安纳斯坐在自己的小腿上,看着由莫悱召唤而来的,散落一地的“Salome”零件,和静默蜷绕的红围巾、安然合拢的红纸伞,他明白莫悱把他所赠送的一切,都还回来了。他等不到莫悱心软的那天了。因为这是真正的一刀两断,莫悱亲自扼杀了一切藕断丝连的可能,甚至不给他目送的机会,只留给他一扇隔绝了希望的冰冷房门。安纳斯呆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眨眼睛的时间。他是何等人物,他在两年间吃过的苦,比普通人一辈子吃过的苦都多,他在电光石火间就有了决断,飞快的褪下上身所有的碎衣,捡起红围巾,给自己细细的脖颈缠上,接着抄起红纸伞,抱在怀里,一咬舌尖站起,光脚穿越半个房间,走进浴室。他腾出一只手,拧开浴缸的龙头,放出热而不烫的水。凝视晃荡上抬的水面,他安静思考,觉得自己其实能想出很多退路,只是他没那个力气去施行了。譬如说:再次穿越?——够了,“死局”什么的,让别人去破吧,他安纳斯塔西亚已经尽力了。改变心意?——祈月烛肯定要得意的仰天大笑了。它确实兴高采烈的会接纳他,装腔作势的安慰他。可他是安纳斯塔西亚,他失恋了,绝不想躲进仇人的怀抱自怜自艾,就着另一个人的抚摸,怨恨莫悱/祈月烬的冷酷无情。孤独等死?——得了吧,还剩下的那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也不想要了。莫悱曾说,他要报复,要补偿,他要他的命去抵债。而他是宠溺老婆的安纳斯塔西亚,老婆想要的,他自然会给。死对他来说,是最简单的事了。从立柜里找出一只剃须刀,拆卸之,取出刀片。安纳斯抬脚跨入满水的浴缸,选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坐下,任由红围巾垂入水面,却将红纸伞先倚着放肥皂盒的支架,用剃须刀的刀片给了自己左右双腕各一刀。刺痛。但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取回红纸伞,抱进怀里,他将自己的双腕沉进水中,让血液不至于凝固,接着眼睛一闭,身体一蜷,就在蒸腾的热气中慢慢沉入了自己最后的梦。他梦见,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他好好的,祈月烬也好好的,他牵着祈月烬的手,走在河堤上,走着走着,祈月烬就从奶气小孩长成了大美人儿,将他的手一拉,就拽着他奔跑,一直抵达位于无尽轮回终点的、那轮绚烂光圈。人世苦楚,尽弃脑后。安纳斯不对这个世界,只对他的安夫人,悄声说:再见。作者有话要说: 码得泪奔。也许老夫不适合做作者,太情绪化了……QAQ……☆、懦弱的退却莫悱本可以直接瞬移至莲景饭店外,或者更加远离安纳斯的地方,可他没有。他顺着鲜红地毯延伸而去的方向步行,一步一脚印的拉开与606室的距离,便是在一根根挑断那藕破后黏密的情丝。若手握他的心肝相威胁,问他后不后悔没有回头,他的回答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抬手拂过墙壁,在一道五指的刮痕处停留,莫悱甚至能感觉到那指印上残留的温度——突然爆发的,是他的“灵视”之力。他的心海震动,遮天的海啸轰然席卷大地,他感觉“唰啦”一声,一条锁链便断开了,悄然微弱于海底、属于祈月烬的火焰在刹那间膨胀,瞬息之际,便将沧海完全煮沸,蒸腾出铺天盖地的白气。这场景好似地球末日,更似万物初生的洪荒年代。莫悱一个惊雷打过,一个火星炸起,便明白了一切!什么莫悱,什么祈月烬,他就是祈月烬,而祈月烬就是他啊!五年前,下洋港,他被海之魔女重创,坠落于风暴过后的大海,满心绝望,凄凉无限,干脆占据了同沉沧海的、一个胖男孩的尸体,篡夺了他与他溺亡家人的记忆,利用海中残尸捏造出他的父母,带着自己的偶人上了岸。回到了枫羽市。他将“祈月烬”的意识深埋海底,让“莫悱”成为表面人格,自造了一个“我是莫悱,不是祈月烬”的梦。高中三年,他很好的成为了“莫悱”,过上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凡人生活。他终于自由了,终于不再背负“绯公”的包袱,终于不再风里来雨里去、无人问津无人知晓他苦辛的战斗,终于能拥有父母双亲,一个遮风避雨的家,拥有狐朋狗友,一个自称“humor党”的小团伙,他终于不必忍耐族人敬而远之的畏惧视线,自锁孤院,自忍伤痛,在无尽的黑夜里蜷缩着哭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