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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就得乖乖听话。”苏止德看上去笑眯眯的一个人,脾气却古怪得很,杀起人来不讲道理。沈玹不想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死在这儿,尽管这个孩子是他带回来的。林欢于是睁着一双大眼睛,走到苏止德面前站定。苏止德眯着眼打量他,含着笑,眼睛却很冰冷,像是吐着信的毒蛇。前一刻苏止德还在笑眯眯地看林欢,下一刻却是一掌扇到了他面前。林欢年纪虽小,但天生反应灵敏,下意识躲开了他的第一招,掌风几乎擦着他的鼻尖掠过。然而第二掌便没那么幸运地躲开了,直接将林欢小小的身子拍出了一丈多远,滚了几圈跌在地上。沈玹拧了拧眉,指节摩挲着刀鞘。好在林欢骨头硬,只是轻轻地呸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随即拍了拍太监服上沾染的灰尘,摇摇晃晃站稳。自始至终,连闷哼一声都没有,冷静得像是一尊木偶。天生的杀手。“不错,不错,反应快,也耐打。假以时日,不会比你差。”苏止德很满意,对沈玹说,“将他带回你的玄武役,以后,这小孩儿就交给你教养了。”沈玹点点头,刚要走,苏止德又叫住他:“听说本督赐你的金银你都退回来了?这可不行啊,沈七。属于你的,你就得拿着,哪怕将来有人叫你千岁爷你也要受着。如今这世道,哪还有什么清官呀?你要是什么都不拿倒显得奇怪了,总让人疑心你想要更高的位置。”他话语中带着若有若无的警告意味,沈玹沉吟片刻,眉宇间是与年龄不符的冷硬和倨傲。良久,他微微低头躬身,说:“属下受教。”沈玹带着林欢去清洗上药,脱了衣服,才发现这孩子更是瘦得触目惊心,也不知多久没有吃过一口饱食了。药盒里有零零碎碎的内服药丸,苦的很,林欢却是抓一把就往嘴里塞。沈玹见了忙抢下药瓶,斥责道:“药也乱吃,想死直说!”林欢只是眨巴着眼,很小声很小声地说:“哥哥,我饿。”那一声‘哥哥’无疑触动了沈玹心中最柔软的一根弦,他想起了去年死在自己面前的阿七……眼里的戾气消散了不少,沈玹垂下眼粗鲁道:“上好药,等会带你去吃个够。”语气虽然冰冷,但动作温柔了不少。林欢的食量比沈玹想象中的要大,他一个人能吃四个人的饭量,仿佛肚里是个无底洞,饿起来简直六亲不认。有一回吴有福熬了一碗福寿汤,这汤虽看上去甘甜可口,却是剧毒无比,乃是做暗杀之用的。吴有福将汤摆在膳房的案板上,就转身去配其他的药方了,谁知就是这么一时不察的事,那福寿汤尽数被林欢偷饮。等到吴有福发现不对转过身来时,林欢已一咕咚栽在地上了。好在那福寿汤还未研制完全,否则林欢一条小命就要交代至此。后来,吴有福再也不敢在膳房炼药了,生怕一不留神毒死了时常来顺东西吃的林欢。冬去春来,一提起林欢吴役长就犯愁,望着左手包子右手烤rou的林欢长吁短叹:“哎,小林子,你说你可怎么办哟!贪吃成这样,今后哪个姑娘敢和你对食?”“哈哈哈哈他那哪能叫对食啊,‘独食’还差不多!”方无镜笑着接上话茬,“我说老吴,你不是有个曾在御膳房当差的外甥女么,配小林子正合适。”“阿朱啊?只要她同意,我自然没意见。”吴有福倒是不反对,反正自己也是太监,他对同样身为太监的林欢并不排斥,还笑着问他:“怎么样小林子,要不要给你们牵根线?”林欢对姑娘的样貌品性都不在意,只问了一句:“她做饭好吃么?”吴有福笑眯眯点头:“好吃,不比我差。”林欢将最后一个包子咽下,点点头:“那我没意见。”直白又纯真的模样逗得吴有福和方无镜哈哈大笑。吴有福叹道:“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跟着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又呆又傻,知道怎么照顾姑娘么?”“知道。”林欢认真地说,“我会让她吃饱穿暖,有好吃的分她一半,不会让她掉眼泪,不会让别人欺负她。”后来北狄细作闹城那会儿,林欢去洗碧宫汇报军情时碰见过阿朱一次,是个很可爱的姑娘,身上有着一股诱人的食物香气,林欢很是喜欢。只是,不知道阿朱姑娘喜不喜欢他这样的太监呢?如此纠结了数月,林欢一次外出归来,在京师城门边碰见了几个熟人。说是熟人,也不那么熟,少说也有六七年不曾见过面了;若说是陌生人,也算不得陌生,毕竟他的骨子里还流淌着与他们一样的血脉……他的母亲。那个因为家贫饥饿,而用一只鸡腿将他哄去阉了做太监的亲生母亲。妇人已有些老态,明明也才四十出头,就被岁月和苦难压弯了身子。她一手提着一袋子换来的粗粮,一手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儿,背上还背着一个不足周岁的婴儿,像是一头老牛气喘吁吁地走着,神色灰败,与周围光鲜亮丽的行人格格不入。林欢情不自禁地勒马回身,跃下马背朝老妇人走去。他穿着东厂番子的服饰,虽然一张包子脸稍显稚嫩,但仍挡不住满身威风气势,行人不由地避让,给他让出一条路来。干净的靴子停留在自己面前时,老妇人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愣了愣,才将受惊的孙女往自己怀中搂了搂,抬起一张沧桑老态的脸来。而后瞳仁一缩,猛然怔住。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她枯瘦干裂的手剧烈地抖动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林欢,浑浊不堪的眼中拉满血丝。她起着死皮的唇颤抖着,良久才试探道:“欢、欢儿……是你吗?”“是我,我是林欢。”林欢觉得自己的陈年旧伤又有些泛疼了,一句‘阿娘’滚在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下,只说,“我后来回去探过一次亲,可你们都不在了,我不知道你和大哥搬去了哪里,找了很久也没找到。”他回来过……自己这个做娘的为了几口粮食将他卖为太监,他却仍回来看望过自己!妇人淌下一滴浑浊的眼泪,又用粗糙的手背抹去,喃喃地说:“村里发大水,房屋被冲垮了,我们搬去了百里之外的青花县。”林欢‘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不知为何,老妇人总觉得林欢猜出了什么。当年他们举家搬走,不仅仅是因为涨洪水的原因,更是她怕再见到林欢,怕林欢有朝一日会拖着残缺的身体回来找她,质问她为什么要抛弃他,为什么要骗他……所以,她才带着强壮的长子和那二十两卖儿的银子仓惶逃走。“欢儿,你别怨阿娘,阿娘也是迫不得已才那么做的。”老妇人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