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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从那人的颈侧喷薄而出,那人的眼睛在震惊中瞪得浑圆,然而他还是瘫倒下去,魁梧的身躯压在沙狐尸体的上。转眼间,一滩烂泥变成了两滩。吐蕃人转向另外三人道:“走吗?”另外三人面面相觑,纷纷挂起谄媚的笑容,客气道:“走,这就走。”吐蕃人又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终于收刀入鞘,打算离开。可他才刚刚转过身,就听到背后铮铮铮三声,三把长刀从他的肩胛刺入,从心口贯出,在他的胸膛上穿出三个大洞。吐蕃人手里的刀落在了地上,他的人也跟着倒下去。烂泥又增加了一滩。骆欢不由得捂住了嘴巴,连一直沉默寡言的李大哥也不禁叹道:“这些人的血都是冰做的吗?”三个活人的确再没有往烂泥里多看一眼,收了刀,头也没回,立刻沿相反的方向跑去,消失在街边。明月珠道:“指望盗贼讲江湖道义,还不如指望畜生讲人话。不过多亏他们,咱们也总算有了线索,赵镖头?”赵识途应道:“不错,燕兄很可能就躲在古陵里,那斩老大很可能就是杀人凶手,我们得赶在他之前找到燕兄。”明月珠道:“可惜他们没有透露古陵的位置。”赵识途道:“看来只能在附近找个遍了……”骆欢却反驳道:“不必,只要去城西找。”赵识途奇道:“你怎么知道?”骆欢道:“修墓造陵,一定要选风水好的地方,楼兰人以水为贵,水多的地方,必然是地势低洼处。西边地势低洼,所以最有可能。”赵识途沉吟道:“的确有些道理。”骆欢道:“那便走吧,别拖我后腿。”他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表情变得分外严肃,语气中也不再有惧意。赵识途刚想追问,他已从墙后绕出来,毫不犹豫地往西边走去。第23章须臾石中火(一)骆欢的推断没有错,古陵确实建在城西。城西一带有水渠环绕,不过渠中之水早已干枯,只剩下低洼的旱道,古陵便建在旱道中央,四方形的陵丘层叠向上,堆出四方塔的形状。楼兰兴盛于秦汉时代,这古陵的制式也与中原的汉墓颇为相像,葬在其中的,不知是哪一代帝王将相。无论哪一代,都已归于尘土,繁荣不复。在陵丘正面的垣墙上,能看到饱经风霜的墓门,门外有两座石制的墓阙,亦已被风蚀大半,经由一条神道和佛庙相连,那佛庙早已没了穹顶,只剩下四柱和中央的佛台。明月珠想要往门处走,却被骆欢阻止,年纪不过十三岁的少年胸有成竹道:“跟我来。”他引着众人,沿陵丘绕了半周,停在垣墙底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弯腰搬开一块石头,指道:“从正门走太引人注目,我们从这里进去。”石头背后露出一个圆形土坑,紧贴垣墙,宽度顶多能容一人,乍看像狗洞一般简陋,里面黑黝黝一片,看不清东西。明月珠疑道:“这是?”骆欢道:“前人掘出的盗洞,”赵识途把手搭上去,果然隐隐觉到有风,他转向骆欢道:“你虽然怕鬼,却对陵墓之事懂得很多。”骆欢扬起下巴道:“你虽然是个混蛋,不也懂得识途之术吗。”赵识途还没来得及回答,骆欢已经纵身钻了进去,半晌,从地底传出低闷的催促声:“你们也快点。”其余人也蜷起身子,压低脑袋,挨个钻进盗洞里去。盗洞起初很窄,弯曲向下,四壁皆是黄土,狭窄得令人窒息。好在越往里走,通道越宽,盗洞到了尽头,终于接上一条石造的甬道。这里便是古陵内部了。一行人得以抬起头来,借着头顶的微光四处张望,地底弥漫着腐朽的味道,石壁往两侧延伸,尽头又与新的甬道相接,甬道两侧间或有石室,入口的门缝里塞满了尘土。楼兰人生前奢靡,死后也要享尽极乐,这甬道连着墓室,环环相扣,不知有多少间,宛若一座地下宫殿,在微弱的天光下静候了数百年时日。属于死人的沉寂世界,终究还是被活人打破了。四周的寂静中,隐隐传出呜呜的响动,幽暗低沉,时隐时现。明月珠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疑道:“这是什么声音?”骆欢道:“这种声音俗称鬼哭,只有当墓xue被打开,有风贴着甬道灌入,才会出现这样的声音。”赵识途思虑片刻,道:“倘若只有一个出口,并不会产生风。”骆欢道:“不错,别的地方也有开启的入口,风便沿着活路吹了起来。”赵识途饶有介事地凑到他耳边,弯下腰,抬手指道:“你看,鬼魂也不一定会害人,说不定还会用哭声帮人指路的。”骆欢背过视线,气道:“一派胡言。”赵识途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所以你不必那么紧张,就算遇到鬼魂,还有我们在呢。”骆欢哼了一声,不理会他,加快几步往前走去。这人表现得越是关切,骆欢就越不希望对方看见自己的脸。骆欢不希望别人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得不自然。他没想过有一天还会重新进入这种地方,置身墓xue绝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空气里弥漫着又苦又干的涩味,所有的一切都在远离阳光的地方,从根须开始腐烂,枯朽了几百年。这种从出生便如影随形的味道,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令他作呕,像枯萎的藤蔓爬满全身,将他束缚得几近窒息。所以他逃了出来,他更喜欢燕先生医馆里草药的味道。他只有找到燕先生,才能从这里出去,回到令他安心的地方去。所以他屏住呼吸,侧耳寻找鬼哭声的指引。他听到一阵脚步声。骆欢停在原地,满怀期待地念道:“是燕先生吗?”赵识途却警觉道:“不是的,这人的步伐太过沉稳,有内劲,绝不是燕兄。”不是燕兄,那便只能是敌人了。脚步声越来越近,转眼间,便已近在眼前。骆欢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他的手脚已冰凉,用尽最后的力气转过身,警告同伴:“快……往回走!”“来不及了。”赵识途道,左右一看,发现一道石门,便振臂呼道:“走这边!”骆欢还呆在原地。“你怎么了?”赵识途的问询声在耳畔响起。骆欢迷糊地应了一句,便被对方搂住脖子,勾着走了一段,闪进石门背后。*脚步声已经到了。石室的门再度被推开,有人站在门口,厉声高喝。然而石室里一片晦暗,除了一排石棺之外,别无他物。另一阵脚步声接踵而至,声音密集,错落交叠,显然来者不止一人。除了脚步声外,还有利器碰撞的声响,想来每个人都携有兵刃。赵识途趴在黑暗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他只觉得那些人的发音奇特,不太像是汉话,但隔着厚厚的石板,听不真切内容。他藏身的地方正是石棺中的一盏,方才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