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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泛着青色的光,波光粼粼,水面浩瀚如海,在这人迹罕至之处,水色澄彻明亮,水边湿润的泥土中,竟有浅草生长,在一片死寂中拼命伸撑出几分勃然的生机。两人不禁看呆了眼,赵识途喃喃道:“传说祁连雪山中的湖泊,都是西王母的瑶池,大小相连,如珠玉落盘,难以尽数。如今我终于见识到了这阵仗。上官,我们若是死了,便沉在这水里,是不是能够羽化登仙。”上官情道:“按道理,人不会羽化登仙,只会被鱼儿吃进肚子里。”赵识途无奈地摇头,道:“哎,你知不知道,鱼儿都喜欢吃大侠的rou,尤其是不解风情的大侠,说不定你的rou比我的更受欢迎。”他见身边人一脸木讷,兀自笑了一会儿,便又陷入沉默,若有所思。上官情望着他渐渐敛去的笑意,呆然道:“那便让它们先吃我好了。”赵识途挑起眉毛打量他,摇头道:“你一定还醉着,嘴巴竟然变得这么甜,连这种情话都说得出口。”上官情的脸色似乎又红了几分:“风这么大,早就吹醒了,我只是叫你不要担心……”。赵识途本想大肆嘲笑他,哪知声音一出口,就不自觉地变温柔:“我才不担心,倘若我们被鱼吃掉,鱼又被鸟吃掉,我们便可以乘着鸟的翅膀,飞到天涯海角。无边无穷,无终无极,岂不逍遥。”上官情眨了眨眼,抬头往天上看。赵识途也仰着头,喃喃道:“如此,我们便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他这么说着,眼睑微微沉下来,嘴唇抿成一条线,神色之中带着难以言喻的落寞,仿佛预感到了什么。生死契阔,都非他们能够把握。他们不过是无边无穷的世界中,一黑一白两个小点。他们已经连续赶了四天的路,这太阳一落,便是第五日,就算不眠不休,也省不出太多的时间。根据萧令的医谱中所载,冰莲株长在寒与暖的交界,有冰而无风的地方,稚嫩脆弱,过暖或者过寒,都会立刻衰败。天底下真的有这样神奇的花株吗,就算有,真的能够被他找到吗。两人沿着山脊走了一段,四面八方都是路,上官情早已摆脱了醉意,赵识途却像醉了似的,目光空虚,四处张望,却没有焦点。上官情追了一步,来到他对面,替他说出了难以启齿的话:“我们还是分头找吧。”赵识途痛苦地闭上眼睛,但还是点头道:“我也是如此作想。”他摸索了一阵,从腰间的小兜中摸出几支炮竹,几张火折,递给身边人,嘱咐道:“这是燃竹,燃起后便会升上中天,留下烟光,倘若我们当中有人找到了冰莲株,便燃放一支,另一人看到信号,即刻返回,还在山脚的驿站处会面。”上官情点头道:“好。”“等一下,”赵识途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倘若始终还是寻不到,便也返回驿站。”上官情答道:“好。”话毕,率先转过身,选了一处下坡的方向,沿着山脊往湖畔斜绕过去。赵识途从身后叫住他:“再等一下!”上官情刚回过头,赵识途便追上来,几乎是撞进他的怀里,倾身拥着他,急切地找寻他的嘴唇。酒的香醇夹着辛辣,在交叠的口中迅速溢开,不知是酒更浓,还是情更浓。上官情一把搂过赵识途的腰,绷紧手臂,将对方紧紧纳入怀中。而后将嘴唇凑上去,印下一个深刻的吻。两人拥得那样紧,吻得那样狠,上官情听到对方的喘息声从唇角泄出,慌乱的呼吸拂在他的脸颊上,还带着些许酒香,烫的惊人。这是他在这世上最眷恋的温暖。哪怕化成鱼食,化成枯骨,化成灰烬,他也不会忘记。良久,两人终于缓缓分开,他的目光还凝在对方脸上,久久不舍得离去。相见时难别亦难。最终,赵识途对他露出一笑,转身迈开脚步。两人各自沿着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那时他尚不明白这一别的意义,人生中有许多磨难与变故是根本难以预知的,他经历得太多,以至于隐隐产生一种奇异的预感。那远去的背影,仿佛带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比生命更沉重。一旦说了再见,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了……第79章梦里不识乡(一)赵识途又变成了独自一人。山连着山,广阔无边,仅仅是湖水都望不到边,区区两个人的身影,很快便被风雪淹没,再也看不见彼此。每一刻都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刻,死亡将至,人也变得异常贪心,才与上官情告别,他便又眷恋起对方的温暖。他在水岸与山脊之间徘徊,寻找背阴无风的地方。水是咸的,不能入口,也不会结冰,道路起伏不平,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找得头昏眼花,腹中饥肠辘辘,仅靠一股信念强撑着身体。他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从纷飞的战火中逃离,摸索着倒在郊外的野寺门前。他的运气一向很好,或许这一次,他也能找到奇迹。他的视野中捕捉到闪光的东西,藏在两块山石夹出的缝隙间,地面上落着一层洁白的雪,洁白到纤尘不染的程度,在那一片雪地的中央,有一处闪光的东西。冰莲株——这是他的第一个反应。他快步跑过去,蹲下身检查,在看清闪光之物的时候,愕然后退。那并不是花株,而是明晃晃的利器。为时已晚,他感到颈上一阵麻痛,异样的热度沿着肩背扩散开来,令他的头脑愈发沉重,渐渐睁不开眼睛。是暗器,他觉察到自己中了暗器,惊骇不已,然而终究难以抵抗随之而来的眩晕,只在渐暗的视野里,捕捉到一个黑衣的身影。他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终于仰倒下去,残留在眼底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澄明的天空。天空之中,并没有飞鸟的痕迹。*上官情看到了火。远远地,他看到浓烟升上半空,那猛烈的烟尘,绝不是炮竹所能产生的。烟尘来自身后,山脊另一侧,两人来时的方向。驿站的方向!上官情浑身一凛,胸中像是被大石压住。恐惧张开双手,扼紧了他的喉咙。他拔足狂奔,重新攀上山脊,奔向来时的路。来时的路,赵识途与他结伴而行,只用了一会儿便走完了,如今,那条路却显得漫长无边,仿佛永远都跑不到尽头似的。他的头脑一片空白,不敢去想究竟发生了什么意外,这大雪覆盖的地界,为什么会平白烧起火来。这火与赵识途又有什么关系。他终于越过山脊,往下行的方向奔去,半途中,他便看清了浓烟的来源。驿道旁边的驿站正在熊熊燃烧。驿站的房屋都是木造的,哪里经得住火烧,已陷入一片炽红的海洋,周遭热浪滚滚,浓烟不止,受惊的马匹倒在马厩几步开外,不住地嘶鸣。上官情立刻跑过去,在马身边停住,他这才看清,那可怜的马儿竟被人斩去了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