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周子健在澡堂又遇见了自己最害怕的人——燕破岳。

    和上次意外相遇一样，他们共享着一个隔间，左右互不越界，安静地洗澡。周子健知道自己不该去偷看人家，却偏偏管不住自己那双眼睛，第三次偷瞄的时候被燕破岳发现了。

    “干嘛？”燕破岳停下动作，朝他看过来。

    周子健尴尬了，抬了抬下巴，故作镇定道：“腹肌不错。”

    燕破岳听后表情有些奇怪，等了一会儿，干脆按停了花洒，问：“想摸吗？”

    周子健宕机了：“……”片刻后使劲摇头摆手，脸红道：“我靠你在说什么东西！”

    “怎么了？不想上我吗？”

    “你……”周子健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燕破岳淡定自若，拿起毛巾擦干身体和头发上的水，随后抱着盆子拉开帘走出去。外面的人都听得到里面说的话，所以不少人都在打量他。

    周子健疑惑极了，目光随着燕破岳走，直到对方身影消失。他连忙洗完，冲出去找人问怎么回事。

    “呃，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那人的表情异常尴尬，“我听他们说，燕破岳被好几个班长、连长睡过，现在还有团长……”

    “怎么可能？”周子健只觉得荒谬。

    “怎么不可能？”那人又碎碎念道：“不然，怎么就他一身病还能继续待在这里，团长甚至提他去做通讯员……”

    “说难听点，”另外一哥们儿满脸惋惜，“燕破岳就是个军妓，亏我以前还挺崇拜他的，一口一个燕哥。”

    “你他妈……谁给你的胆子造谣的？”这群人都疯了，周子健扯着对方的领子吼：“你以为这里没人跟他熟的吗？”

    “又不是我说的，你骂我有啥用！”两个人都急了，有些生气：“你问谁都一样，大家现在都知道这事了，哦对，就刚才！燕破岳都还勾引你来着，他自己都承认了你还替他辩解？”

    “什么……”周子健瞬间如至冰窟，松了手，有些失魂落魄：“但……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兄弟，”那二人见他失落如此，也没了气，反而拍拍周子健的肩膀，安慰他，“想开点，人都是会变的。”

    周子健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没办法反驳，只好胡乱点点头，拿上东西落荒而逃了。接下来几日他都没有再见到过燕破岳，那人就像消失了一样，去了团长那里之后杳无音信。

    怀疑的种子拼命发芽，几乎要压倒周子健对燕破岳那点仅存的信任，但当他看见萧云杰也闷闷不乐的时候，一股名叫幸灾乐祸的扭曲快乐感漫上心头。

    “练啊，怎么不练了？”他故意凑过去，装作察觉不到萧云杰的难看脸色：“一个人就不会练了？”

    这话说出来反倒有点爽——萧云杰是和燕破岳关系最好的，结果后者发达了之后完全没有要联系他的意思。周子健心想看吧，燕破岳就是这么个渣男，趋炎附势、忘恩负义、虚伪、放荡，你我都是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可怜虫罢了，没有谁比谁幸运！

    不料萧云杰不理他，翻了个白眼就走开了。周子健招惹不成反被无视，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朝着萧云杰喊：“你拿燕破岳当哥们儿，他去了团部，也没给你打个电话？”

    他就是看不惯萧云杰这傻逼全心全意信任燕破岳的样子，给那人当狗就那么shuangma？

    “前两天我在服务社看见他，见了我，躲着走！”

    “咱班长为了救他还受了伤……”

    “得了吧你们，人家说不定这会儿正在团长床上快活呢，哈哈。”

    “是，咱们这些歪瓜裂枣就别想着攀人高枝啦！”

    “砰！”

    那沙袋专程做来练力道的，搬器材的时候都得两个人合力，萧云杰竟是一拳揍倒了他面前那个沙袋，可见他憋了多大一股气。

    周子健看过去，对上萧云杰满是红血色的暴怒双眼，一边有些惶恐一边感到些许得意——他生气了，说明他也动摇了！就连萧云杰都动摇了，燕破岳你活该！

    “扶起来！”

    所有人都看向张天扬，只见他面露严肃，注视着像头斗牛的萧云杰，吼道：“快点，萧云杰！”

    直到班长把萧云杰叫去一旁，周子健都没理清楚张天扬的态度代表着什么。总而言之，他现在无比想看到燕破岳受伤的表情，最好还有愤怒与惊恐，最好能羞愧到不敢与他对视。

    如他所愿，那头的燕破岳确实不好过，不过并不是那些乌七八糟的原因。今天上午艾千雪在团部看见他了，本来应该挺直脊背迎上去打招呼，燕破岳却落荒而逃。

    他看着自己手里的抹布，又悄悄瞥了一眼办公桌前巍然不动的刘团长。这一瞥却引起了团长的注意，刘传铭合上文件夹，目光在燕破岳身上逡巡了片刻，突然开口问：“你流过产？”

    “……”燕破岳瞪着玻璃茶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没人教过他领导问这种问题怎么办。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报告，是。”

    “身体恢复了吗？”

    “已经完全好了。但……没有参加训练，不知道身体机能有没有下降。”

    “嗯。”刘传铭说完又低头看了一会儿文件，大概在一分半钟之后，他重新问：“知道我为什么调你来团部吗？”

    “团长看重我，我很感激。”

    “团部有很多岗位，为什么你偏偏就来当我的通讯员呢？”

    “我……”燕破岳不知所措，实在是想不出理由：“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你原来的战友们怎么说你的吗？”刘传铭嘴角挂笑，轻轻把文件夹放在桌上，指尖搭在硬壳上小幅度摩挲。

    这下燕破岳是真的不清楚团长的意图了，他看过去，和沉稳的男人对上眼神。

    “军妓。”刘传铭面不改色心不跳，直接说出这个词：“据说你把长官都睡了个遍。”

    燕破岳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诽谤，只是没想到团长会提起这事，实在是羞耻至极。

    更惊人的事情在后面，刘团长用指关节轻轻叩响桌面，沉声说道：“我怎么记得，你没给我睡过呢？”

    “团长！”燕破岳被吓得站了起来，打眼望去，竟然发现对方眼里的认真，不禁心底一阵冰凉。

    “我给你这个位置，可不是白给的，你觉得呢？”

    “报告团长，快到熄灯时间了，我先回去了。”

    “回来。”一声令下，已经蹿到门口的燕破岳僵住，随即缓缓转身，眼看着办公桌后面的男人说：“过来。”

    “团长，求您不要……”

    “我技术很好，你会喜欢的。”

    “不要……”

    “我也不会让你怀孕，更不会让别人知道。”刘传铭撑着自己下巴，一字一句道：“不好么？你情我愿的事情。”

    燕破岳睁大眼睛，咬牙看着团长，被搅得混沌的思维中浮现范劲予他的话，当即像是有人撑腰了般，坚定地摇头。

    “噢。”刘团长突然笑了，没有站起来，给出的威严却足以压倒燕破岳：“其实我还可以强jian你。”

    那两个字一出来，燕破岳的脸色迅速变白，呼吸变得急促，他踉踉跄跄向后退了几步，背后的手好不容易抓住门把，便迅速挠开门逃了出去。

    刘传铭没追，甚至没有站起来，而是将椅子转了半圈回到办公桌，伸手取过桌角一本记事本，翻到新的一页，草草写下“艾千雪”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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