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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他卓绝的技巧,在二胡上拉出了著名的吉普赛舞曲。柳川正男刚要拍手。容雅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且慢。”琴声一转,他已换了一支曲子,灵巧的手指在胡琴上制造出与小提琴一模一样的颤音,这是另一只小提琴名曲野蜂飞舞。忽高忽低的音律,恰若一只蜜蜂在开遍野花的原野上徘徊飞舞,轻灵动人。柳川正男大笑鼓掌。下一次,容雅来到的时候,柳川正男手里提着小提琴等着他。见到他,将小提琴架在肩头,拉了一曲汉宫秋月。Goldman那深邃的琴声,将这一中国名曲演绎得凄美欲绝。容雅也不禁微笑,回报掌声。就在这斗室之内,两个本是敌对的音乐家,以各自的才华与超绝的技艺,随心所欲地交流着艺术最微妙的精髓或共鸣,并由这些共鸣而不由自主的惺惺相惜。不管外面的世界,也许就在离他们不到二十公里的地方掀起着怎样的狂风暴雨,而这间小小的客厅,却是乱世中的一点奇景。某一天柳川正男为他表演了巴赫那最负盛名的夏康舞曲,那几乎是目不瑕接的美丽交织而成,需要绝对的技巧和充分的才华结合才能完成的完美作品,音色之美令人如痴如醉。如果是过去让容雅欣赏到这样的音乐,他该是多么的激动沉醉,然而此时他的心情却无比沉重。凝视着完全沉浸在小提琴中的柳川正男那专注的面容,他问自己,如果现在自己就可以杀死他,他会动手吗?一个能够创造出如此美妙的琴声的音乐家,真的能够如此轻易的毁灭吗?一个象他那样出类拔萃的优秀男子,一个如此真诚地热爱着自己的音乐的人,为什么,在他的另一面却又那么的黑暗可怕,难以捉摸?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到底刘同志告诉自己的那一个他,是他的真面目,抑或现在展示在自己面前的这一个他,才是他真正的全部?两个柳川正男的身影,光明或黑暗交替,在他眼前重重叠叠。当最后一个和弦从柳川正男的琴弓下消失,他的脸上散发出喜悦的光彩,一种艺术家完成了某件完美的作品后那种光彩,他抬起眼睛,望向容雅。他发现容雅也正注视着自己,容雅的脸容上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表情,如果不是他太了解他,在那一瞬间,他几乎要错以为是爱情。***秦家班在天津卫开锣的第一场戏,临时换成了肖碧玉的独挑大梁〈〈拾玉镯〉〉。用的借口和上海那一次也差不多,都是因为容老板身体欠佳,所以无法上场。一连数日,容嫣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门。秦殿玉来找他:“二爷,你别这样,别憋坏了自己。”容嫣合衣躺在床上,双手枕在头下,望着屋顶发呆,也不说话。“那金老大,是混江湖的,兄弟我想啊,他争的就是一口气。要不,咱们再找他好好的赔个不是,兴许……”折辱一次还不够吗?容嫣闭上眼睛,说了个:“不。”“要不,咱们去找青帮的林堂主说说情,他们都是青帮的人,彼此间也好说话些。”自从独自在江湖中行走,容嫣的少爷脾气不知收敛了多少,可此时却发作起来。一想起那金老大,只觉又是鄙厌又是痛恨,死也不想再见青帮那些人的嘴脸。容嫣翻了个身,扯过被子遮住头,不再理会秦殿玉。秦殿玉也是秦家班的少爷,从前看在容二爷的身份地位上,无论如何,都还一团和气。此时的容嫣,只是一个白白签了约又无法为自己赚钱的戏子。秦殿玉说了一通,心里也不耐烦起来,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皮笑rou不笑道:“二爷,我这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你别笑我瞎忙和。我秦家班为了请二爷你的诚意,是摆在这里了,可二爷得真有上台唱戏的意思才行。二爷您是大老板,想唱不唱戏,我们可是不敢指手划脚的。我这可是真心为二爷着急啊,只怕二爷您是清闲了,再这么清闲下去,二爷没忘了戏,可是戏忘了二爷!”说罢转身出了门。容嫣皱紧眉,无限烦恼。他何尝听不出秦殿玉的言下之意,他何尝不知道秦殿玉哪里是真心为他着急,只是恨他好好的一棵摇钱树,事到临头却突然变成了一个大包袱。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彻底撕破脸,是因为秦殿玉毕竟还给当初的容二爷几分薄面,而且也还相信事情很快就会解决,容嫣这个名字终究仍会是金字招牌。至少有一件事,容嫣心里比谁都清楚知道秦殿玉说的是真的。上海天津两次的临阵缺逃,会在观众心目中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而且,再不登台,只怕再拖下去,不会再有人记得容嫣是谁。一个过了气的戏子,要再红起来,是难如登天。他是比谁都着急,比谁都想再唱戏。可是,他太清楚金老大那种浑人,只会屈服于强大的势力,无依无靠的小人物,越是哀告他越是得意,绝不会有丝毫的怜悯或道义可讲。再回头去求他,只怕也是自取其辱。若是在从前的上海,黄公馆的一个电话,踩扁金老大这种混蛋不费吹灰之力。可是现在……肖碧玉唱了戏回来,因为又卖了个满堂红,现在正是秦家班的掌中明珠,上到秦鹏秦殿玉,下至看门的阿三,谁见了他都眉开眼笑。下人们伺候肖老板洗浴更衣,更是跑得四脚朝天。一个院子仿佛也热闹欢腾起来。远远的听见肖碧玉提尖了嗓子:“……谁送来的?我说过我不喝!呆会儿赵将军请吃饭,我都快来不及了,还喝什么喝?”隐隐约约听见下人解释:“这参茶是秦爷特别叫备下的,说给肖老板您润润嗓子……”肖碧玉嘟嚷了一句什么,声音低了。就连那嘟嚷也是带着撒娇意味的。班主的特别宠爱,他怎么会不领情。容嫣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两眼望着天花板。眼看着他人起朱楼,眼看着他人宴宾客。肖碧玉现在是完全不把容嫣放在眼里了,所以倒也不象过去那样挑衅生事。如今他是红角儿,而容嫣是个吃白饭的戏子,他自觉身份已定,他一个角儿犯不着和小人物计较。一计较就是失了身份。眼看到了月底,容嫣到帐房去支包银。管帐的胡大先生架着圆眼镜,把算盘霹哩啪啦拨得山响一通,然后道:“二爷,可对不起了,您还倒欠秦家班三百五十块大洋呢。”容嫣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