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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差没冲到坝子里摇旗呐喊“我家二楼绝对没有藏人”。战战兢兢地目送着自己儿子端着牛杂上了楼,他觉得自己肺都要吓出洞了。何初三把夏六一扶起来吃牛杂,夏六一背上都是刀伤,歪歪扭扭地用没中枪的一边胳膊靠着墙,面无表情地只是吃。何初三则是蹲回去继续温书。夏六一吸吸呼呼没几下就干掉了一整碗牛杂,好像终于缓过劲一样,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靠在墙上发了阵呆,突然说,“水。”何初三给他倒了一大杯水,伺候他喝完了,这位老爷又说,“烟。”这次何初三摇头了,“没有烟,你受伤,不能抽。”“草!”夏六一说,“烟!”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他妈印度阿三可有骨气了,居然硬着脖子坐回去重新看书,彻底无视他。夏六一瞪了一会儿眼,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靠回墙上,继续发呆。两人各自沉默,竟然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一上午。到中午时分,何初三合上书本,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然后问夏六一,“想吃什么吗?”“牛杂。”何初三二话不说,叮叮咚咚下楼又给他买了整三碗牛杂,肥姐开始怀疑自己家牛杂锅里是不是掉进去一包“白面”。夏六一一边吃牛杂一边观察室内,这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基本上除了床,就是一张大凳子加一张小矮凳,还有角落里一个书柜,洗得干净发白的窗帘被拉上了,看不出窗外是什么样子。书柜、床头、地面,密密麻麻堆满了书,大多黄旧,像是从旧书摊上淘来的。此外还有几本大部头,看上去又新又精致。何初三把那几本从学校图书馆借的大部头整整齐齐收起来,放进破烂小书包,然后往充作桌面的凳子上摆上一个大碗,里面是白饭、两片单薄的叉烧和一个煎蛋。“喂,”夏六一说,示意剩下的那碗牛杂,“不想吃了。”何初三走过来将牛杂倒进自己碗里,搅了搅汤汁,开始吸吸呼呼大吃。他吃完这顿久违丰盛的午饭,去楼下大水缸里里舀了半勺水,仔仔细细擦洗了碗筷。然后回到二楼,夏六一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何初三没忍住,问他,“你被人追杀吗?怎么了?”夏六一看也没看他,只回了他言简意赅的一句:“关你屁事。”还是那黑社会的臭德性!何初三乖乖地闭了屁嘴,收好书包,他戴着口罩出门去上课。夏六一在何初三家面无表情地又趴了整三天,除了“牛杂”、“鱼蛋”、“肠粉”、“凤爪”、“蟹黄包”和“草!烟!”之外,他什么话都不说。第三天晚上,何牙医收工关门,上楼来换药,对房间里堆积的食袋、竹签、各类食物残骸表示了极大的愤懑与谴责,“这几天光吃牛杂?!这什么,咖喱鱼蛋?还吃辣?!不可理喻,不可理喻!昨天煲的药汤喝了没有?”何初三一副诚恳老实的样子,“没有,他嫌苦,让我倒了。”何牙医勃然大怒,当着夏六一的面狠戳何初三的脑门心,骂道,“光顾着温书,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黑社会没文化,你没文化吗?人是你捡回来的,要是就这么死了,往哪儿扔?简直是造孽!”夏六一趴那儿正打瞌睡,嫌烦地骂了一句,吃力地抬手堵住耳朵。结果竟然被何牙医冲上来一把捏住了下巴!他瞪大眼睛,何牙医熟练地手指一扣,就将他嘴巴掰开了!手指戳进去一掐,将这黑道大佬的舌头拎了出来,指点着对何初三说,“看看,看到没有?舌苔太厚,白腻带黄,肝火旺,气血虚,营养不足。还有这口牙,啧啧啧啧!脏成什么样子了!全是牙垢!”何初三立刻汇报说,“他这几天都没漱口。”何牙医双手一分,把夏六一满口獠牙拗开,“几天?!这样子哪儿才几天!平时一定吃了东西、不刷牙就睡觉!看看这几颗后槽牙,差一点就蛀到根儿了!啧啧啧啧……”他一边感慨着摇头一边把屁股后的破旧腰包挪到正面,“给我按住他,这口牙实在看不下去,等我给他弄弄。”“唔唔唔……”夏六一竭力反抗,无奈舌头要害被掐住,死活扯不回来。他勃然大怒,刚想撑起身蹦跶,那小印度阿三利落地蹿了上来,谨遵他阿爸的指示,一被子把夏六一兜成了长条面包!整条翻过来!屁股往他腰上一坐!“唔唔唔!唔唔唔——!!!”一个小时之后,何牙医端着几颗黑乎乎的蛀牙唏嘘感慨着下了楼。夏六一含着满口劣质棉花,满脖子都是自己淌出去的口水,惨不忍睹地趴在床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遭到了这等欺凌!他悲愤地捶了一把床板。眼角瞥见背对着自己、假装温书的何初三,正弓起腰,肩膀拼命颤抖。夏六一刚想张口大骂,一大滩口水又淌了出来。妈的,你就笑吧!夏六一抠着床单恨恨地想。扑街仔!装憨蛋,偷告状,就等着看老子笑话!等老子能动了,跟你有得玩!何初三眼泪都笑出来了,偷偷摸摸擦了擦,站起来一本正经,“我去煲汤。阿爸说从现在开始你只能喝汤和菜rou粥。”夏六一恨恨地又捶了一把床板。虎落平阳吃狗食!他被何家父子联合起来整治了一番,像是终于被愤怒点燃了生机,从那种死尸一般沉闷的气场中脱离出来,变得愤世嫉俗又杀气腾腾。然而他身负重伤,不要说刀,连筷子都拎不起来,两边嘴里填着棉花,新牙卡在里头跟仙人掌似的,怎么碰都疼,连开口骂人都不能。战斗力彻底沦为渣渣。骁骑堂的人马天天在蛟龙城寨大小巷道里搜罗他,有时候都能听见窗户外打手们隐约的呼喝声,他无力出去手刃仇人,便只能把这种恨意与杀意发泄在何初三身上——每天用眼刀杀这印度阿三千百遍。何初三百炼成钢,心智愈发坚强,对他这种能将普通人吓得尿裤子的眼神予以完全的无视。不仅如此,在每天照顾他起居、给他换药的时候,他居然还学会了使唤夏六一。“六一哥,你抬抬手。”“六一哥,来翻个身。”“六一哥,屁股分开些,我擦不到。前面要擦吗?”“六一哥,你要撒尿吗?我现在要出门上课,不撒的话就要等到晚上了。”“……”夏六一。夏六一天天挠床,床单上尽是洞。这条小街上住的基本都是靠手艺吃饭的良民,巷道两边只开了几家无照诊所与一些小食铺、生rou铺,夜晚十点后便杳无人迹、寂静无声。窗帘黑乎乎的不见光亮,房间里也是漆黑一片。夏六一在铁床上艰难地侧了侧身,手肘撑床坐起来,然后吃力地伸长腿,蹬了睡在地铺上的何初三一脚。何初三迷迷糊糊坐起来,“六一哥?”“楼顶有没有平台?”夏六一道。他嘴里棉花已经拆了,除了说话时有些不习惯,基本上恢复正常。何初三扶着夏六一,二人鬼鬼祟祟地出门,蹭着狭窄楼道的油腻墙面,一梯一梯挪上了屋顶。这几天没什么太阳,狭窄而逼仄的楼顶上,只孤零零飘了一床破被单。“这里有根铁钎子,小心脚,”何初三提醒着,扶着夏六一越过被单,在楼顶边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