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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雪禅注目着那道乌黑咒枷,忽然觉得眼熟,他按下云头,凝神一瞧,只觉一股寒意刺骨,海浪般冲着他的脑门翻卷上来!无论是形状、颜色、大小,亦或是上面蜿蜒诡谲的咒术纹路,都与千年后封北猎套在妖族身上的纹路别无一二!这是什么意思?他脑海里一片乱糟糟的,想也想不分明,这时被人族修者套在他脖颈上的咒枷,如何会在后世被封北猎如法炮制,重新禁锢在妖族身上?他正心中恍惚,这时,底下的少年们已经为这一场变故惊得脸色煞白,纱氅道人眉头微皱,他身旁的师弟狞笑一声,道:“师兄,那么我就先带这个不听话的东西下去了。”纱氅道人看着他大步走去,一把抓住男孩的头发,像拖一只破布口袋一样拽着他离开了这里,于是转而将目光投向剩下十来双忐忑不安的眼睛。“仙……仙长……”一个少年鼓起勇气,颤声叫道,“我们不会被那个怪……那个人连累吧?”纱氅道人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忽地笑了一笑:“这样看来,他倒是比你们聪明得多。”苏雪禅看着封北猎被拖拽前行的身影,来不及细思,就急忙跟了上去,但是在他随着道人正式踏入山门的一刹那,周遭的景色亦发生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夕烧不见了,云霞褪去了,恢宏高洁的气度亦如见阳消散的雾珠,融化在迎面扑来的浓郁腥气里,苏雪禅一脚踩上了被血色渍得黢黑的地砖,就被眼前阴森嶙峋的景象震得不禁悚然。这绝非是为了达到震慑效果而故意建造成这般模样的,这分明是不折不扣的魔门邪道,而外面则是为了迷惑他人的伪装。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苏雪禅看见眼下这一幕,心中还是不由生出了几许近乎于恻然的情绪。回廊,庭院,层层叠叠的楼阁,苏雪禅一路跟着他们,毫无阻碍地穿过封北猎记忆中的阵法与屏障,越是往下走,他就越是不知说什么好。与山门外可以称得上仓促模糊的外壳相比,这里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清晰得刺人双眼。苏雪禅尾随他们走过院门,廊下的人骨铎上雕琢着流云抱山的纹路;苏雪禅陪从他们跃过翻滚黑水上的桥梁,桥柱上的白狮脚踩沉沉无光的铜珠;等到道人在一处独立的院落旁停住脚步时,苏雪禅几乎已能数清脚下砖石上的纹路,纵横沟壑如老者枯衰的前额。两个身着黑衣,木木愣愣的小童迎上来,还不等招呼,道人就闭紧院门,手掐法诀,将来往流连的风声禁锢在这方小小的院落中。“快!”他喜气洋洋地高声叫道,“把老爷的药炉点起来!我现在就要试试这个小怪物究竟有多怪!”封北猎被他抓着头发拖拽了一路,此时早已是头皮充血肿胀,满身磕碰得青紫,他听了这话,勉力挣着想要化成风息,喉间的咒枷却蓦地闪过一阵guntang的电光,劈的他又是一声惨嚎,连四周的皮肤都发出了一阵刺鼻的焦糊味。道人将他搡至地上,狠狠赏了他一记耳光,直将他打得口鼻溅血,门牙松动,他冷笑道:“进了炼血宗的门,还想全须全尾地逃出去?”他又蹲下身体,猛地扯住封北猎的额发,将那张狼藉不堪的脸揪起来正对他,压低声音道:“叫什么名字?”封北猎勉强撑开肿成一条缝的眼皮,那目光却又犟又狠,他缓缓梗起脖子,一口污血啐上道人髯须整洁的面庞!“我是……”他含糊不清地咬着牙关,用尽全力道,“九黎人……”苏雪禅的眼睫一颤,那名道人却不怒反笑,缓缓抬手,擦去面上的血渍,点头道:“好!真是个有气节的孩子,只可惜老爷我就喜欢看有气节的孩子是如何低头的……我叫丹灵子,以后你会记住这个名字的,一直记到死为止!”说罢,他将双掌一拍,厉声喝道:“上虎拶,让老爷先取这小贱种的血研究研究!”他话音刚落,封北猎便被数股无形的绳索拉扯着吊起,于半空中动弹不得。那两个宛若木偶泥塑的童子便抱着两驾造型笨拙的铁黑刑具上来,前端呈现虎口咆哮之态。苏雪禅明白,这丹字打头的道人,想必走的也是丹修的路子,若真要取血探研,有的是省时省力的方法,如今上这一看就绝非善类的刑具,无疑只是为了折磨这个被无知骗来,又落到他手里的人而已。少年细瘦的手臂犹如两截苍白的芦苇,两名童子不声不响,已是毫不留情地将其牢牢嵌进虎口中,封北猎浑身战栗,刚脱口而出一句带颤的“不要”,童子就双手一拽,狠狠拉开了虎拶上的机括!霎时间发出的咀嚼骨rou的榨汁声简直令人毛骨悚然,封北猎眼球凸起,大张到极致的口唇中暴露着血丝横流的后槽牙,他的喉头“咯咯”作响,随着童子再度绞尽机关,那一声非人的嚎叫终于从声带中破出,凄厉回荡在狭小的丹室内!苏雪禅一下闭上了眼睛。年少的封北猎断断续续地尖叫、嘶吼,全身上下的肌rou都在酷烈的刑罚中痉挛瑟缩,雪雪抽搐,然而他越是挣扎,脖颈间四溢的电光就越是剧烈,血腥同皮rou烧焦的糊味阵阵萦绕在人的鼻端,丹灵子却在这样的惨象中快活至极,他一面哈哈大笑,一面使劲拍掌道:“好!好啊!使劲点,再用点力气!”苏雪禅转过身去,在心中默默数着秒数。当他数到六百多下,封北猎的气息也变得微弱急促,仅能下意识地发出不间断的、无意义的弹动时,虎拶之刑终于停了下来。他的两条臂膀骨rou尽碎,交融着软软垂下去,已经不知道变成什么东西了,只有粘腻的rou沫混着碎骨不住顺着衣袖往下流淌,掉落在地面上。那些榨出的腥血则被童子尽数接到洗净的铜盆里,余下就打开虎拶,用小刷子细心扫到下面。他们的动作机械而熟练,苏雪禅几乎分不清楚,他们究竟是活人,还是炼就的行尸走rou。眼看封北猎已经奄奄一息,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丹灵子于是随意地摆手道:“将他扔到地牢里,同那些东西一块关着。”说罢,他就急匆匆地抱着血盆,走进了自己钻研丹药的密室去了。苏雪禅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是随封北猎走好,还是去看丹灵子究竟能折腾出什么名堂好。但他心知肚明,如果封北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九黎族人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有那样特殊的血统,那样不同寻常的天赋,眼下的磨难,恐怕只是个开始。事实证明,他猜得不错。丹灵子又不是蠢人,自然能看出封北猎的特殊之处,用他的血制成的丹药,对风属的道修而言,和强力的阿芙蓉没什么区别。除此之外,他近乎于不死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