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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为了一家老小,打算迁到港岛。我请求他带小先生一家一起走,但他不肯,还狠狠打了我一顿,落下外伤。当时我发起了高烧,人事不省。等到恢复意识后,已经身在前往港岛的飞机上了。我设法打听他的消息,却是杳无音讯。解放后我多次托人回来找过,但一直没有他的下落。唉……眼下离家去国几十年,我也早已娶妻生子,根本不抱什么希望了。”他注视着掌中的怀表,又指了指残盒,苦涩一笑:“当年登机时行李超重,我家人把能丢的都丢了,包括这只盒子,只带走了珍珠。我这次回来,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念头,让人去潘家园寻找,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竟真有重逢之日。可惜,我与小先生却始终无缘一见。”小方又讨好地说道:“您别太伤心,虽然无法再见,但您与他的友谊却永远不会改变。有这份情义在,就足够了。”真的只是友谊么?雁游却不置可否。他敏锐地察觉到某些不合常理的地方:如果只是顾念友情,莫老的父亲为什么下狠手打伤儿子?莫老为什么又特地提到娶妻生子?也许,莫老仍有什么隐情未曾说出,那多半正是他对小先生念念不忘的原因吧。这时,已然平复了所有情绪的莫老说道:“小朋友,多亏了你我才能找到它。虽然只有半阙,但也是个念想,我要好好谢谢你。”说着,莫老将一只鼓鼓囊囊的信封推到了雁游面前:“恕我直言,你家境大概不是很宽裕。这笔钱也许能帮到你,你千万不要推辞。”☆、10莫老的赏识雁游擅长修复古玩,对各种材料的物性最为敏感。他之前接触过现代的各种钞票,知道它们厚度几何。当下粗粗一估,便推断出这信封里至少装了七八百元。先前他也想过该收取多少报酬,却未想到莫老会如此大方。他连忙说道:“莫老,使不得。”莫老没有出声,先往残杯里续满了茶,这才说道:“我一直叫你小朋友,竟连名字也忘了问。”“我叫雁游。”说着,他把信封往前一推:“莫老,这报酬太过了。”见雁游依旧拒绝,莫老眼中不禁掠过一抹欣赏之色。刚才看似随意的一瞬,他已试出了雁游的真心:要是换个似嗔实喜的人,见自己不动声色,肯定敷衍两句就把钱收下了。这位小朋友,不但有超过同龄人的沉稳见识,定力甚至比大人来得更强。这样一株好苗子,自己看得很顺眼,一定要帮帮他!慈不掌兵,义不从商,在港岛打拼多年,莫老早就炼出了一副铁石心肠。但回到久别的故里,任是再如何心如磐石的人,都会不自觉放软态度。更何况,打从雁游说出那番话开始,莫老就对他很有好感。对莫老现在的身家地位而言,帮助一个普通人把路走得更平顺些,不过举手之劳。既如此,又何乐不为?抬起手轻轻往下一压,制止了还想说话的雁游,莫老笑问道:“雁游,你现在已经工作了吧?”雁游点了点头,有些奇怪,因为他并没有提到过。莫老指了指他的衣服,和他的手指:“你穿的工厂制服很合身,不像是穿了大人的。还有,回城后我也见了几位远亲小辈,但凡念书的,指甲里总有洗不掉的墨水印子,你却没有。可以你的年纪,还不到工作的岁数。所以我猜,你多半是家庭条件不太好,所以早早出来工作了。”雁游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莫老并非未卜先知,只是和自己一样善于观察而已。“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不希望你被耽误了。你不要再推辞,这笔钱你先拿着,如果实在不安心,就等学有所成之后还给我。”莫老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要抹不开面子,为一时意气耽误了一生。就连历史上,也没有强者是一帆风顺的。强大如李世民,也有被迫结城下之盟的时候。”雁游倒不是狷介的人,只是觉得一个白拿来的东西卖了这么高的价,违背了自己经商的原则。他刚要说话,莫老再次抢先开口:“再说,我找它足足几十年,可巧你们家帮我保管着。这钱就算折合成保管费,一个月也就一块钱嘛。”莫老风趣的话语听得雁游一乐。就连和他不太对盘的小方也笑着帮腔道:“你就收下吧,别辜负了莫老的一片好意。”话说到这份上,雁游心道不如先接受下来,这笔钱加上奖学金,应该足够翻修屋子,说不定还能富余出一笔生活费,留给罗奶奶。他自信只要眼下难关一过,最多两三年的时间,自己就能闯出名堂。届时加倍把钱还回去,亦是两全其美。想到这里,他说道:“那就多谢莫老了。这笔钱算我借您的,等我有了能力,一定还给您。”见他说话不卑不亢,莫老愈发满意:“好,我给你张名片,有什么事你来找我就好。”不等他说完,一旁小方已极有眼色地取出一张印制考究的名片递到雁游手中。莫老之所以留下联系方式,倒不是真等着雁游还他钱。只是变相地提醒雁游,有了困难还可以去找他。看穿这层意思,雁游愈发敬重莫老。老人家是实在人,施恩不图报,不像有些人,一点点芝麻绿豆的小恩小惠就叫嚷得天下皆知,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他没有点破莫老的意思。注视着名片上“莫平江”三个大字,郑重地说道:“我一定不辜负莫老的心意。”“我相信你。”莫老微笑着握了一下他的手,旋即松开:“聊了这么长时间,天都快黑了,你就陪我这老头子吃顿晚饭吧。”“您说哪里话,是我跟着您蹭吃蹭喝才对。”雁游打趣道。乘着轿车,三人来到一家叫做东兴楼的饭店。这家店源于清顺朝,专营家常菜,号称是最地道的四九城风味。莫老难得回国,自然要捡着家乡的特色来点,但这几天吃遍了各处有名的饭馆都不满意。少顷菜肴上桌,他先挟了一筷抓炒鸡丝,略略一尝,立即遗憾地摇头:“唉,不是当年那个味儿啰。炒菜不但火侯要到,食材更要用心料理。现在的师傅都做不到以前那样精细,老风味儿都断了传承了。”雁游当年也随客人多次光顾过未曾改建的东兴楼。对他而言,那只是一两个月之前的事,所以他对酒楼的特色菜肴味道也记得很真切。当下拿了一块店里的招牌枣泥方圃,只咬了一口,便皱了皱眉:“是不对了,甜得发腻。”“哟,还真是这样。”莫老跟着尝了尝,也是大皱眉头,不过心里却愈发笃定雁游来历不凡。须知这四九城里的老辈人最是讲究,但讲究也分三六九等。就拿这东兴楼的菜品来说,偶然吃上一次两次的人,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