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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老年 下

    

番外.老年 下



    晚上进食所有狼都闷闷不乐,只有银牙趴在远处,翘耳把食物吐他面前,“吃点吧!”

    “你吃。”银牙回。

    …翘耳勾住他的脖子和他脸贴着脸,一开口还是忍不住哽咽:“你做得够多够好的了,你牺牲了全部…为这个家…”

    他们相互看着对方满是伤疤的脸,随着年纪上来他们早已厌倦,性格上也多了躺平和慈祥。银牙脉脉地看她,问:“知道我为什么不暴力管制小崽子们吗?”

    翘耳瞥了他一眼,紧挨着他卧下,“还不是累了不想打,反正将来都是他们都。”

    后腿还抽抽的疼,没有骨折,但不知伤到哪根筋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好,好了会留下病根吗,现在缺食物的季节家族需要大量迁徙……他已经十岁马上十一岁了……

    银牙下巴搭她脑袋上,看着点点星光,和翘耳挨个说起他们的孩子,到现在的孙子,细数小混蛋们的糗事,不时发出一声笑。

    冬不时看向这边,但他碍于社群压力没敢过去,相互依偎的老头老太,像暮年里回首往事,无论遗憾,无论成就,都承认这些组成了现在的自己。冬看着他们好像恢复挺快,毕竟都是老狼了。

    “你吃点吧,吃了伤才能好。”

    银牙沉默了一会便舔着rou块,困意袭来,翘耳这才放心地闭眼,睡着前听到银牙温柔绵长的承诺:“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

    翘耳猛地惊醒,看到身边空荡荡的,rou块也没吃完,她转着圈寻找,一串模糊的三足脚印向着开阔的北方,他走了好远。

    “嗷呜——”

    所有狼被她吵醒,疑惑地看着她,“快找找,老头子不见了…”

    说完翘耳赶快顺着脚印去追赶,徒留一地的狼有的着急有的疑惑,有的不满,他们看向走出来的大白,等待她做决定。

    大白看着远去的母亲,和所有狼一样,他们想到的她也想到了,就像不久前的棕灰,独自走进阴森的树林,和她的母亲老狼一样。

    “明天留一支小队在这里等待,其他狼跟我走。”大白说完回去睡觉,有些狼犹疑又担心地看着翘耳,终究没有狼去追。

    “呼呼…”翘耳微微喘着,看到前方的北境森林,进去之后就不好找了,他受了伤走不了太远的,要快。

    “嗷嗷嗷…呜——”翘耳喊着她,即使这里离外族边境很近了,眼前飘落点点白雪,翘耳急哭了,她加快脚步,“银牙!哥哥呜…回来呜…你骗我…你骗我…”

    雪花像过筛的面粉,一层层地掩盖起本就很浅的脚印,翘耳哭泣地跑进高大覆着积雪的树林,树林挡住了来自月亮的夜晚唯一光源,地上的足迹更看不清了。翘耳低下头仔细地嗅探着,那隐隐约约来自银牙脚掌的气味,速度一下慢下来,气味还在消散。

    她感受着失去,一边着急地闻一边又快不了,直到彻底迷失,看着平坦的雪地感觉每个方向都有他的痕迹,她无助地坐下,脸埋地上,眼泪流进雪里。

    银牙,我好想你…

    她抬起头,幻视他蜷着一条后腿,一跳一颠的背影,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疼的,那忍耐着痛苦的脸,顶着风在前面走。翘耳跟了上去,她依然不知道他会去哪,但这个方向这个路线,她只想到那了。

    昏黑的深夜,翘耳沿着记忆里北境森林的样子在一棵棵高大乔树间穿梭,在阴白的风雪里逆行。

    环境越来越熟悉,可算到了,翘耳抬头看着那棵长在雪松堆里,尤其特殊尤其怪异的老柏树,满是裂痕的树皮,粗壮的树干没有长一点的枝丫,光秃秃的,下面一条由很深的裂缝延伸出来的树洞,最关键的是半掩洞口的雪有被刨开的痕迹…

    翘耳喉咙一紧,鼻子酸涩,她很喜欢这个树洞,曾经还幼稚地说想在这里建家,银牙总说它第二年会死,但它每一年都活下来,自己没少笑话银牙,自从斑脸死后,这里很快被隔壁黑皮占领,一直到现在也是,好久没回来了过了…

    翘耳一直盯着漆黑的洞口一步步接近,哥哥…她闻到他的气味了,翘耳把头探了进去——没有。

    她愣了一下,刨了起来,每个角落都寻找,嗅探,他来过这里,但是又走了,“哼唧…”

    她走出来,绕着树寻找,没有,被风吹走了,被雪掩埋了,她没有再哭,而是冷静地坐下,“嗷呜——”

    “呜——”

    “呜——”

    她不厌其烦地呼唤,嚎叫悠长苦思,在风雪里飘摇…

    别叫了,别叫了,笨蛋!敌狼来了你就死了!银牙躲在不远处一棵树后颤抖着身子,回去,好吗…

    唉,他泄气地低头,走了出来。

    翘耳停下了呼喊,看着他疲惫地走来,幽深地眼里满是无奈,翘耳一直绷着等他走近,呼了他一巴掌,“骗子,你知不知道,我,我找你找得好绝望,你觉得我,会就这么让你孤独地走,走吗…呜…”

    翘耳深呼吸几下,他们有太多话要说但又觉得没必要说,他们太了解彼此,一个用力地拥抱足以表达。

    银牙蹭着她温暖的毛发,拍拍呜咽的她,热泪在闭眼间眨落。呼呼的风雪中,他们一起钻进树洞,翘耳毛茸茸地盖在他身上,努力温暖冻到发抖的银牙。睡梦中,银牙渐渐感觉不到冷,病痛不再,爱狼柔软温热的怀抱极富安全感,鼻息是她太阳般的气味。

    他想起了他看见的第一只狼弟弟银背,第一次和同窝兄弟打架,父王年轻时的脸已经模糊但记得自己趴他身上,那温和的气味包裹自己,欺负但也教会自己很多事的哥哥jiejie,玩得最好的银爪;他第一次见到灰糊糊可爱的meimei,覆着蓝膜眼睛,无知地爬向自己,想起第一次参与狩猎,整个意气风发无忧无虑的童年,直到想起父王的最后一个背影;饥寒交迫的流浪,母亲的抛弃,让他又气又爱的meimei,回忆里他们重新翻越山脉,领略苔原,到了世界的尽头看见了海,那是他最精彩的经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要落地生根,回家的路上遇到小灰,拖尾,他有罪他侵犯了meimei,又没能保护好第一窝孩子,收养了棕灰一窝,已经不知道几次自食恶果地在荒郊野外吃掉死婴;后来蹉跎煎熬地处理来着边界狼群的压力,养家教子,翘耳一直陪着他,让他幸运地熬到狼狗联盟,拿回梦寐以求的中央草地,那个撒满献血的雪地,他送走了好多狼;他培养新狼,退让王位,他和翘耳骄傲地看着大白,一张张子孙的脸闪过…

    银牙无比安详地笑着,他是幸运的,他最爱的伴侣最宠的meimei陪他走完最后一程,他只感到幸福与满足地睡着了。

    第二年春,枯槁高大的柏树没再抽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