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性爱人偶展

    炽热的太阳注视着逃避它视线的徐明池，她抓着陈静的手腕，小跑进了市中区私人美术馆外的入口通道。

    通道处清凉的风拂着她们的面，徐明池刚停下脚步就松开了手又被陈静捉起十指相扣。

    “怎么，不好意思和jiejie牵手？”

    “不是，我怕jiejie的患者看到了再误会。”

    “那不是好事吗？”

    徐明池担忧给陈静添麻烦的心此刻由于jiejie的一句话就平静了下来。

    她更紧地握住女人的手，直到陈静带着笑小声说，“有点疼。”

    正巧前排的人检完票才多少缓解了下徐明池的羞意，检票员身穿白西装，她戴着黑色的鬣狗面具，金发从面具下钻出搭在肩上摇晃，她靠前在徐明池耳边轻声说，“小朋友，和糖妈出来玩啊？”

    徐明池听出啵啵亚的声音，想起那天被恐吓的羞辱感她畏惧地退到陈静身后，“她是我的恋人。”

    “噗，你们俩的票不用看咯，邀请函还是好好保存起来为好。”

    啵啵亚挥手让两人过去，而后又招招手，“下一位~早点把票掏出来也节省时间嘛，电子票去那边哦。”

    陈静牵着徐明池的手，“糖妈是什么？”

    “包养我的金主。”

    陈静忍不住笑了起来，像是被戳中笑点一样。

    陈静平日里总是温和亲切也时常面带笑容，但徐明池还从未见到陈静如此放纵的笑，虽说笑声也只有她一人能听到。

    “这么好笑哦？”

    “嗯，在想精神疾病患者还是不该出院。”陈静很快就止住笑，“你和啵啵亚很熟吗，要我帮你把她送进医院吗？”

    “不……”徐明池被陈静吓到了，“呃，你看，走了半天可算进这破展了。”

    两人走出通道不约而同抬起头，美术馆中间拔地升起一棵夺目的巨大木偶树，人偶上半身的双手往上延伸变成几十根巨大的树枝延伸蔓延包裹住整个美术馆的天花板，下身露出花蕊似的阴蒂，阴蒂往下的肌肤化成树根紧紧地扎在地上。

    树干旁放着展板，已有不少观览者挤在展板前观看，馆内禁止拍照但仍有不少人偷偷拍照，馆内工作人员似乎司空见惯偶尔也会提醒一两句。

    “我还以为是树偶展，俗不可耐。”陈静思想仍较为传统，“我看还有不少孩子，这性器官直接摆出来了，应该限制让未成年过来比较好。”

    徐明池仍张着嘴愣愣地看着人偶树仅存的人形部分，扎起的双马尾与写满屈辱的满脸泪水的面容，木偶除了木质自带的棕色外就是身体上随处可见的潮红色颜料。

    那股红泼落在人偶的脸颊上双乳上阴蒂上，她知道木偶的原型是谁，她知道她身体下的形状，她明明注视着人偶的身体，自己却好像赤身裸体地被人偶凝视着。

    她感觉浑身在发着兴奋的抖，潮红色的颜料好像滴落到了她的胸口处。

    “明池，怎么了？不喜欢这些作品吗？”

    陈静收回打量四周人偶的视线，这些人偶材质不一，质量也不一，有些精致打磨而有些粗制滥造。

    准确来说，除了原型是白薇薇以外的人偶都失去了灵性，好像人偶艺术家失去打磨其他作品的热情。

    对艺术家而言只有一个缪斯并非好事。

    “是薇薇。”徐明池的声音在发抖，“她没把薇薇当过人，她一直都坐在她的后排，盯着她，观察她。”

    “嗯不仔细观察原型的话的确打磨不出来这么精细，不过我看着也就发型有点像本人，你仔细看，这些人偶其实都长得不同。”

    “她真的喜欢薇薇吗？还是喜欢只要作为下酒菜的人偶就行的薇薇呢？”

    “明池，现在是我陪着你。”

    徐明池的思绪被陈静拉回，女人垂眸看她，陈静不需再多言语就已让徐明池心里暗暗起了愧疚，她组织着语言，“对不起，我就是有点担心。怕她被伤害。”

    “拯救她的人不会是你。”

    陈静牵着徐明池的手一圈一圈地逛着，她随意一瞥，看到角落一个盖着薄薄黑布的立方体展箱，标签名为性爱木偶。

    陈静将头轻贴了一下徐明池耳畔，“你看，角落那个木偶，像不像白薇薇？”

    徐明池转过头，经过的观众难以察觉黑布下的风景，但若是有心观察就能发现黑布下掩盖着展箱中四肢被吊起的肤白稚嫩只着白色棉裙扎着双马尾的人偶。

    “薇薇……？”

    徐明池感觉自己头里的理智猛地炸开，她脚步踉跄地走到展柜前，一把扯开了黑色薄布。

    周遭游客纷纷停下脚步发出赞叹与惊呼声，带着孩子的家长则气冲冲地捂着孩子眼闪到一旁要和主办方理论一番。

    陈静的手还僵在空中，她脸上总保持的淡笑僵在脸上，好像自己亲手编制好的风筝断了线飘向她不愿看去的远方，闷闷的烦躁在心底升起，她轻轻地喘息，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

    徐明池趴在玻璃展柜上，她仰着头，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

    玻璃展柜留有几个呼吸孔，白薇薇四肢被展柜中的夹子禁锢悬在半空，四肢上化着逼真的人偶关节，甜粉的发褪回棕色的柔软发。

    她似是变回了七年前又遇到怯弱中又透露着可爱蛮横的少女，但白薇薇成长的面容告诉徐明池，她不再是校园里的白薇薇，却可以是她永远的心魔。

    徐明池知道教育能让人蜕变，也能让自己曾随意践踏伤害的过往永远悬在自己心中砰砰敲打着自己，她吞咽一声，往后退了一步，一股压迫感从上笼罩住了她。

    徐明池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戚言灯，人偶的主人指挥工作人员将新制的黑色薄布重新盖上，同时又用警戒线框出一个范围让围在近处的观众后退，戚言灯递给徐明池一部手机。

    手机款式较老，印着过期偶像的手机壳泛旧泛黄，徐明池摩挲着手机，疑惑地看着戚言灯，开口却问，“那是白薇薇吗？”

    “这是高中班主任老师的手机。”

    两人不在一个频道上对话，但徐明池看向手中的手机，浑身打了个激灵。

    戚言灯环着胳膊看着工作人员拉起警戒线后再放上另一个墙形透明装置隔开性爱人偶与观众的距离，她上前跟工作人员商议，“晚上成人表演，让这群小屁孩都滚出去，谁允许啵啵亚把小孩放进来的？”

    不远处在渐渐挤起的人群中响起议论。

    “这好像是人啊？”

    “你再仔细看咯，那人偶身上都有关节。”

    “刚才你拍照了没？我看看——”

    “您好，馆内禁止拍照，违者将被起诉，请及时删除。”

    徐明池紧紧抓着手机，她不知自己怎么浑浑噩噩地走出美术馆走回陈静的车里。

    “明池，怎么了？”

    陈静轻轻地抚摸着徐明池的肩膀，刚才看到戚言灯跟徐明池搭话时她刚想过去两人似乎只是打了声招呼就迅速分开，而徐明池却收到了一款老式手机就变得魂不附体。

    徐明池低着头，她长按开机键启动，手机没有锁屏密码，电量还有百分之三十多，她打开相册，手指禁不住一颤。

    七年前自己偷拍白薇薇与戚言灯性爱的照片静静地躺在里面，在截图相册里，有几张白薇薇发给老师的消息。

    【老师，和徐明池没关系，是我让她拍的。】

    【我就是威胁她不拍的话就造谣她欺凌我。】

    【对啊，我就是想敲诈戚言灯。】

    【反正，老师你也会发给戚言灯看啊，那我告诉你啊戚言灯，我最讨厌你，我只喜欢你的钱，徐明池这种臭鱼烂虾你也会在意？比起我更在意她吗？比起想办法虐待她，不如来占有我试试？但你做不到吧？】

    此时的徐明池忽然意识到，七年前她拍下的照片并没能拯救白薇薇，而是她再一次被白薇薇护在了身后。

    徐明池低头看着相册，眼泪忽然落在了手机屏幕上。

    这些年她一直呆在白薇薇身边只会让她更加痛苦，她所谓的善意只是逼迫白薇薇原谅她，而白薇薇也许只想让徐明池放下，磁场不合的人本就不需要成为朋友。

    好意无法抹平伤痛。

    好意是必要的，只是应当抱着不会有任何回报的好意才不会受伤。

    罪人不会做一件好事就成佛，人都是普普通通地活着，她不会原谅自己，但比起自己犯下的错，她其实在忽视白薇薇好的一面。

    她总是计算着白薇薇欺侮自己的次数，好像互相的欺侮能够抵消似的。

    陈静轻轻张开双臂，徐明池放下手机，抱住了她。

    她在陈静怀里抽噎，边哭边说，“陈静，我以后不会和薇薇联系了。”

    “嗯。”陈静轻柔地抚摸着徐明池的发顶。

    “但是……我希望以后你能帮我送礼物给她。”

    “好。”

    “还有，我准备去实习了，可能要去北方。”

    “没事，我年假陪你。”

    “对了，”徐明池抬起头在陈静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我喜欢你，医生。”

    陈静忽地愣了一下，眉眼含笑在她唇上亲了亲，“系上安全带，想吃什么？”

    徐明池擦了擦眼泪，“我都喜欢。”

    果然，看似比白薇薇要难以驯服带着尖刺，实则很好控制，在野外是狰狞的小兽，在室内悉心培养就能成为温顺的花。

    她打开车窗，风轻轻飞入，她久违地轻哼起小调，那是在她目送前任进到精神病院时习惯性哼起的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