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想你

    不知是被哪个字眼刺激触动，对方蓝灰色的瞳孔骤然缩紧、她尖叫、去揪男人的衣领。

    手背被陆鹤璋不菲、锐利的袖扣勾出道血印子也浑然不知，兀生出巨大的力气——

    “啪”

    极响亮的一巴掌，陆鹤璋微微侧偏过头。

    笑意凝固，他尝到了嘴角一点腥、指腹轻轻抹去。

    那头犹在哆嗦，声音细细的，像极了大洋彼岸的小姑娘。

    不同的是她愤怒，被病体折磨得略微弯曲的手指杵着，轻飘飘的、掷地有声。

    “Landric，他是你的父亲。”

    陆鹤璋半张脸隐在阴翳中，眼皮未抬。

    良久，终于淡淡地、支使身边的护工——

    “今儿折腾累了，带母亲回去休息。”

    女人挣着要继续骂，被劝着折返。

    走动间、脚踝颤颤，被铁链磨出新生的粉。

    撞得清脆。

    陆鹤璋重又低头，去看荧蓝屏幕上新跃出的讯息。

    是一张照片。

    背景是信安大学的正门，覃宝熙拎着汗涔涔的指尖、腕子藏在包裹严实的厚重衣袖间，露出端倪。

    “到啦。”

    因着他许久未回，那头按捺不住地多嘴。

    “你在干嘛呢？”

    陆鹤璋舔了舔嘴角，血腥味衔着化开，他闭了闭眼。

    ——在想你。

    很想、很想你。

    只可惜四周风动，这心声、只他一人知晓。

    *

    覃宝熙戳开手机屏幕，看一眼，指节微屈、赏个爆栗，再意兴阑珊地锁屏。

    “臭王八。”

    周自珩候在车后，握着行李箱提下来，在沟壑深深的石板上蹭过，“咕噜咕噜”。

    他听了一声嘟囔，礼貌地微垂下身子。

    “您说什么？”

    “…没什么。”覃宝熙伸手，按住了行李箱上的锁链。

    头顶发丝微微翘起、绸纱般的夜色泄地。

    “我来吧！今天辛苦啦！”

    偶有飞鸟低掠，周自珩有些恍惚地点头。

    他一句“应该的”卡在喉间、艰难蠕动，妄想吐出来或是生吞下去。动作到一半，背后忽然被拍了一掌。

    是陆蜇。

    几分肖似陆鹤璋的眉眼耸成个毛茸茸的尖儿，弧度讥诮、含沙射影。

    “周秘。”

    二人在陆鹤璋那儿见过，周自珩不动声色地收敛神色、唤了声“小先生”。

    少年目光拧向前头，覃宝熙被行李箱拖拽得歪斜的身影。

    脚踝控制不住地向外扭、细细的胳膊横生，低声给自己打号子。

    陆蜇冷着张脸，嗤笑出声。

    覃宝熙那箱子他往年拎过，重得像坨千年的王八精。少年去年还嘲笑过，问那鼻尖热得红红的少女——

    覃宝熙，你把整个覃家和你奶奶塞进箱子了吗？

    少年抓了把头发，状似不经意地收回目光。

    “来送小婶婶？”

    “…是。”

    陆蜇心里一堵，莫名想起前日、西郊席间，自己偶尔窥见的一角春色。

    “小叔叔呢？”

    “先生出差了，如今不在国内。”

    周自珩公事公办地答，从车镜中、探见少年微怔。

    他不再逗留，只留下道被风吹鼓的、白衬衫剪影，澄然流淌，很快追上前头的覃宝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