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报复

    “黛黛，身为女性，我们太容易被爱困住了。”阮飞双和沈黛脑袋靠着脑袋，眼底的焦躁和愁苦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岁月赋予的豁达，“我们天生就比男人感性、柔软，懂得照顾别人的感受，富有牺牲精神。”

    “而从小受到的教育和接触的舆论，也在不停给我们洗脑，一遍遍告诉我们，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孩子，当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完美妻子有多重要，如果没有人爱，事业再成功也是可怜虫，晚景一定无比凄凉。”

    沈黛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说：“双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这段时间也经常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全心全意地喜欢贺杭，掏心掏肺地对他好，有哪一点对不起他吗？我相信顾续明精心编造的谎言，做了很多妥协，努力回馈他的感情，就算最后上当受骗，难道能怪我吗？”

    “当然不怪你。”阮飞双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后背，“是他们不懂得珍惜，辜负了你的真心。他们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全是咎由自取。”

    不是所有热烈开朗的人，都有义务做别人的发光源。

    更何况，爱情又不是做慈善。

    沈黛无声地哭了一会儿，道：“我也想迈过这道难关，折磨顾续明的时候，我觉得又刺激又害怕，刺激的是他好像知道我在期待什么，做的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句话都能极大地满足我的报复心，害怕的是我正在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喜怒无常，暴躁残忍……他是个魔鬼，他无时无刻不在诱惑我，破坏我……”

    她抬起被泪水洗得清澈干净的眼睛，迟疑地问：“双双，你说我真的能往前走吗？而且，就这么放过他，不是太便宜他了吗？”

    “黛黛，你是当局者迷。”阮飞双笑着贴在沈黛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沈黛闻言神情一振，道：“你说的有道理，这确实是更适合他的惩罚。”

    阮飞双扶沈黛站起，往后退了一步，沐浴在柔和的阳光下，对她伸出双手：“黛黛，你曾经帮过我一次，现在，换我把你拉出来。”

    沈黛低头看着黑暗与光明的分界线，觉得两人之间仿佛横着天堑，脸上流露出胆怯：“我……我可以吗？”

    “黛黛，你别忘了，你之前是多敞亮、多骄傲的人。”阮飞双对她鼓励地笑了笑，“你知道吗？刚认识的时候，我还在背地里嫉妒过你呢！你比你想象的更勇敢，更有能量，别害怕。”

    她顿了顿，又道：“再说，我一直觉得女人和男人不一样，我们是成长型的高级动物，擅长从失败中吸取教训。打倒顾续明这种级别的大boss，获得海量经验，一定能让你变得更强。”

    沈黛被阮飞双生动的比喻逗笑，咬了咬牙，抬脚迈出阴影，接受日光的洗礼。

    她和阮飞双手牵着手，相视而笑。

    沈黛在客栈又停留了三个月。

    她不再对顾续明使用暴力手段，改用温和些的方式进行精神控制。

    顾续明沉溺于难得的平静中，觉得身处天堂，对她唯命是从。

    三个月后的某个晚上，沈黛支开贺杭，坐在笔记本电脑前写邮件。

    顾续明趴卧在墙角，叼着她的内裤，像叼一根又大又香的rou骨头一样，翻来覆去地舔了半天，意犹未尽地爬到桌下，钻进裙底。

    “狗狗好乖……”沈黛享受了一会儿，奖励地摸了摸顾续明的脑袋，把他拽到身边，把玩着他颈间质地柔韧的皮质项圈，“来，我有话跟你说。”

    顾续明依恋地蹭蹭她的胸口，眼皮无意中上抬，看清邮件标题，浑身变得僵硬。

    “你对我做过那么详尽的调查，应该见过Larance老师的名字吧？我在英国留学的时候，经常去听他的课，和他私交不错，要不是被你强暴，本来是打算考他的研究生的。”沈黛滑动鼠标，给顾续明看长长的邮件来往记录，“我前段时间主动联系他，表示想跟着他继续深造，他为我争取到了一个做助教的机会，下个月就可以入职。”

    “那……那我呢？”顾续明已经习惯了当狗的日子，连说话都变得不太利索，惶急地将双手搭在她的膝盖上，挺直腰杆追问，“我怎么办？我……我还有公司要打理，不能常住在英国……”

    “你不需要跟着我。”沈黛笑眯眯地解开顾续明的项圈，戳了戳他锁骨附近已经愈合的烟头烫伤，“续明，顾叔叔临终的时候，我答应过他——如果有一天，你做了令我无法忍受的事，看在他的面子上，原谅你一次。”

    “现在，你自由啦。”她抚摸着他长了很多的头发，声音又轻又软，带着只有他才能感受到的巨大恶意，“我没有怀过你的孩子，不打算追究你的刑事责任，也不再需要狗，我们恩怨两清，以后各走各的路。”

    顾续明吃力地理解了她的意思，想大发雷霆，想质问她为什么耍弄自己，想打断她的腿，让她连门都出不去。

    然而，当他张开嘴又闭上，尝试了好几次，连一句责难的话都说不出口时，他才后知后觉——

    在她循序渐进的驯化下，獠牙和利爪已经退化，他连怎么咬人都想不起来了。

    “不、不……”说出这个代表拒绝的字，已经用尽他所有勇气，他畏惧又不甘地看着沈黛，见她抿了抿唇角，露出不太高兴的神气，吓得趴在地上直打哆嗦，“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你、你要出国，爸妈知道吗？他们同意吗？学费够吗？”

    他想，他还有钱，这是胜过贺杭的优势之一。

    然而，沈黛轻笑一声，无情地点出现实：“我爸妈当然支持我，至于学费……续明，你忘了吗？顾叔叔临走时，留给我不少财产，我这阵子盘点了一下，发现价值相当可观，随便变卖两间商铺，就可以让我做很多事。”

    “那原来都是我的钱……”顾续明期盼落空，颇有些气急败坏，“你用那些钱出国深造我没意见，可你不能拿来养别的男人！你……你要在国外待几年？还回来吗？我一退再退，愿意当你的狗，愿意接受贺杭的存在，这样还不够吗？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注意你说话的态度。”沈黛不悦地用鞋尖点了点地，“那是顾叔叔留给我的遗产，是你的买命钱，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顾续明，你说过，你愿意当我的避风港，保护我，照顾我，我当时很感激你。可现在，我已经不想再逃避了，我要寻找属于我自己的路。”她对这场漫长又磨人的游戏感到厌烦，站起身云淡风轻地说出自己的决定，“你想跟着就跟着，想留下就留下。不过，你再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在意了。”

    太阳依旧是太阳，只是不再照耀他们。

    她把他当成黑暗中轮廓模糊的景物之一，吝于施舍任何关注，甚至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这才是真正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