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强】交易（5）
风雨浸湿了烂尾楼的边缘，几个手电筒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好像是唯二？ 高启强刚进到顶层就被打了一闷棍，旧场街打架的经验让他爬起来，然后背又挨了一下。他自觉的收腹抱腿，有一只抬不上来，另一只还没来得及，就被对方的手下摁在地上。 他的胸脯贴在潮湿的水泥上，耳朵摩擦着细土，大口大口的摄取着空气，痛的发不出一丝声音。 一束强光照来，然后接连几束，顶层变得可见，耳边冒出了个声响。王达走到高启强身边，蹲下去笑盈盈地望着那张痛苦的小脸。 啪—— 点起了室内第二种光源，是电话里熟悉的声音。 “高老板，你很讲诚信嘛……” 王达点着打火机，厚厚的嘴唇撅起来又绽开，嘴角快要咧到后脑勺。 他关了打火机凑到高启强眼前，啪嗒，又挑逗似的重新打开，差点没烧到那簇漂亮的头发。 “怎么怕啦？跟个小姑娘似的？” 他的眼周已经红透了，白色的眼球凭空冒出血丝。刚才没反应过来的疼痛此刻正强烈的刺激着大脑，激的生理泪水不停流出。 高启强刚想开口骂人，却看见了被绑在柱子上的高启兰，头发凌乱，满面垢土。 他顾不得自己这狼狈的模样，张嘴想喊，却在尾音不自觉带上了哀嚎——喉咙像是被泪水堵住了，地板回应着猛烈的心跳，他感觉太阳xue一阵一阵跳着疼，又不敢沉浸在痛里。 “咳，咳咳……你，你先放了她……” “啊？我有说过要放了她吗？” 王达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嘴角却止不住的向上“你记不记得啊？”王达将目光朝向他身旁的手下，“不记得，应该没说过。” 听到答复他满意的笑起来，也不去压抑自己抽动的嘴角了，像逗猫一样蹲下来看。 王达将他柔软的脸颊扯来扯去，又拿指甲轻轻划过皮肤，对着他两片嘴唇上下拨动，又把食指关节塞到嘴里，抵弄他的牙齿。 这死变态边玩嘴里还笑，高启强一个直男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恶心方式？咬紧了后槽牙，脖子上冒出青筋，怒视着他，连身体都在发抖。 “好啦，不玩你啦。” 他摸了摸高启强的眼睛，然后笑着站起来，疑惑地摊开手 “干嘛这样对高老板呢？多没礼貌啊？” 他一脚把掐住高启强双手的小弟踹在地上，对方倒地后连忙爬起，点头哈腰地退到一边。 失去了钳制，高启强立马想起身，谁知那个混蛋用膝盖抵在他背上，掐着他的后颈让他不能动弹。 “诶，你们给高总搜身了没有？”，周围没人敢应， “阿三，搜身了没有啊？” “没有啊达哥。” 打火机被他丢在那个叫阿三的人脚底，嘭的一下爆开了—— “我刚刚问的时候，为什么不回答？” 阿三被吓得往后踉跄了几步，又惊又惧。 “你他妈的过来搜啊，你妈的！” 阿三踩着刚刚爆开的打火机跑过来，生怕这位大佬又发什么疯。 闹剧过后，高启强的脑子终于不在嗡嗡乱响，他又被另外一个人摁住，西服被扒下来，粗暴的手法扯的他肩膀生疼。 “你待会，砍他一条手臂，给高老板拍个视频。” “诶，好。” 此话一出，高启强大惊失色，瞳孔收缩，汗毛倒立。 “你他妈疯了吧？！” 他奋力挣扎，身后人业务熟练的卸了他的胳膊，引得他惊叫一声—— “啊，啊啊……！你！ 我是泰叔认的干儿子！你这样驳他的面子，他不会放过你！” 高启强像是被踩破了气的气球，撕扯着嗓子喊，泪涕横流。 “哦，可是我听说陈泰不缺儿子诶？全京海，不知道多少人想姓陈。” 他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个火机在手上把弄，听到高启强的话，笑地连手里最常把玩物件都要抖的掉下来。 “陈泰可不收死儿子。” 说着，他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撇了撇嘴，“你不会是……躺床上那种，‘儿子’吧？ 要不我再把你meimei送去……” “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 高启强的脸由白转红，不远处被绑在柱子上的高启兰早就已经哭红了双眼，嘴里的布塞的很紧，她也只能发出呜呜的喊声。 “赶紧赶紧，懒得跟你废话。” 王达点了支烟，坐在椅子上，手举DV专心看着显示屏。 “先弄开啦，你会不会啊？” 高启强明显的感到身上的手加快了动作，往前扯衬衣的时候也懒得解，直接撕开了，只可惜了他这一身贵价西装，不过也早已被鼻涕眼泪弄脏。 扯下衣服的时候顺带弄到了他脱臼的胳膊，疼得他咬死了嘴唇。 高启强的脸还是被贴在地上，皮肤上划过几道泪痕，地上流了一滩不明的东西。 他由脖子到脸都红红的，睫毛湿答答的落泪，虚弱的咬着嘴唇，要旁人看了，不知道该认为发生了什么。 …… 譬如阿三就是那个憋不住的旁人，他jb硬的发烫，骑在高启强身上摆弄的时候，忍不住揉了一下他的胸，手感实在太好！ 他又不敢当着大佬猥亵，只有在高启强几声不明所以的咒骂之中，顺着衣服捏来捏去。 “别碰我！” 高启兰哭的泪眼朦胧，一直盯着他哥。看到高启强被打，被挑逗，又被扒衣服一次比一次哭的更惨，喉咙越扯越尖。 高启强不是聋子，当然听得到，王达那个王八蛋对自己说的混话想必小兰也听到了。他通红的脸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羞的。 那个手下扒衣服就算了，竟然还他妈的对他上下其手。他又不好说，只能用尽毕生功力骂娘，骂到最后扯着嗓子让他别动。 阿三的手紧贴他嫩白的皮肤，摸到他的裤子，正要解开皮带就被旁边的大佬拦了下来。 “赶紧砍了，别多事。” “哦，好，好。” …… 阿三跟的这个大佬很奇怪，特别喜欢折磨人，自从跟了他，没有一次处理不是见血的。看起来变态，玩起来更变态。 怪就怪在他从不在外面乱搞，他其实怀疑大佬阳痿，但上一个给他提建议的人已经被卖了，他也就不敢去多想什么。 他接过刀，不顾身下人的叫喊，高高举起。又是一阵轰鸣，阿三转了转手腕，正欲落下之时，早就被丢到一旁的西装外套响了起来—— “接电话！” 阿三明显感到身下的人不再紧绷，这反应让他变得慌张起来，刀停滞在半空中没有落下。他抬头看了大佬一眼，王达走到西服旁，翻出了内侧口袋的小灵通， 嘀—— “喂？” “老王！他们疯了……” 家人的求救声从对面传来，王达瞪大了双眼，震惊地看着倒在地上如犬伏般的高启强。 …… “头哥，什么时候吃饭啊？” “你再忍忍，等今天过去，哥哥请你吃香的喝辣的。” 一道黄色的液体由上至下射在墙角，那个被叫头哥的，脑袋亮的像个皮球，身旁跟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 他们已经在这边呆了十天有余，过年都没回去，且物质条件堪比美国乞丐，真的是又冷又饿。 “这他妈什么破天气啊？又打雷，又下雨，还没饭吃！” “别抱怨了，盒饭不是饭啊？有的吃就不错了你！” 光头抖了抖，两人一同提起裤子，前肩搭后背地走了。 城南汽修厂，共分为三层。 也是个曾经盛大现在衰亡的工程，修在一条少有人经过的路旁，废弃的原因是因为以前修在路尽头的工厂出了事。连带周围的商业区都没办成。 这种地方，就是藏人的妙地。 王达人虽然二，手段变态又嚣张跋扈，但是也不像是电影里演的那种二百五。 至少他对高启兰的绑架是有预谋的。 早在半个月前，他就把自己一家老小都撤到这个汽修厂。毕竟他树敌众多，在市外没有势力，多有仇家。所以倒不如就留在京海，俗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 他们家过惯了奢侈的生活，在这个小破地方呆的是哭爹喊娘啊。特别是他那个小舅子，又是要吃，又是要穿。 别人吃盒饭，他们吃四菜一汤也不满足。最后只得不定时的往里送点什么海鲜烧烤，红白酒类的。 跟来这里保护的小弟，每天都指着这盒饭生活，量大的地位低的，早就饿的咕咕叫。 一到饭点，所有人都长着个脖子往外看，就等那车盒饭送来续命。 木箱从面包车上抬下，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阵阵的菜香味，里面的人赶忙跑出来接应，一箱又一箱的从外送到里。 “滚去抬饭！” 那个叫做头哥的人说着，往刚刚那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屁股上踹了一脚，那小子也笑的开心，满脑子都是今天要吃点什么。 “诶，什么时候内衬换成红色的了？” “中午就换啦，老大说这个保温效果更好。” “啊？他还管这个呢？” 年轻人把箱子放下，边挠头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打开木板，往里面取了一盒盒饭。 红烧鸡腿配白菜！ 他瞬间喜笑颜开，顿感刚刚的疲劳都如幻梦般一扫而空，拿起鸡腿就往嘴里塞—— “别吃了！” 一同抬饭的同伴拉起他的袖子就往外冲，边跑还递给他一根钢棒。 “他妈的，都找到这里来了？老子不干死他！” 语气冲冲，他也只得咬着鸡腿跟着。 就在他旁边，另一个跟着跑的还在疑惑 ——今天吃点啥啊这么重？ …… 唐小虎早就带人在汽修厂等着了，只等小灵通上发来消息，舒展舒展筋骨，带着小弟就往里冲。 对面没有防备，又值饭点，站岗的人又饿又少，三下五除二就被打倒在地。 但毕竟王达安排在这的人也不少，唐小虎带的人虽多，两方相比也只能说算个平。 黑社会打架不存在停战这一说，来的人一波又一波的涌上去。夜雨之中，有的拿刀，有的拿铁链，有的拿铁棒，有的不知从哪里摸了根电棍，场面混作一团。 “头，赶紧给达哥打电话啊，干啥呢？” 那个被称为头哥的黑社会，并没有拿着家伙出去干，把人都招呼出去之后就坐在原地，泰然自若的吃着饭。 “你真想跟着他？” 他爬了两口白菜，嘴里还叼着菜叶。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菜都还没吞下去，他用手夹着筷子放到那人间上叫他冷静。 “你听我说，高启强，给我打，打电话。事成之后，我们俩，可以跟着他。” 他边讲边嚼，说话一顿一顿的，按着那人的肩膀，对方早已惊讶的快要跳起来。 “你知道被发现是什么后果吗？！你他妈的，还我俩我俩的，高启强都要完了，你找死别带上我！” “什么我他妈的？你他妈的！带你享福你还不乐意？！” 光头显然生气了，收回手把筷子丢在对面身上。 “他昨晚，给我打电话，绑了我那两个七老八十的爹娘。” 说着又满不在乎地嚼了几口饭，“你知道，我最恨那俩老头老太太，他们死了我巴不得……”，又拿起了刚刚年轻人的那盒饭，看了没鸡腿，又随手丢了。 “但是，达哥和我不一样啊！ 他能找到我的，就能找到王达的，到时候，死鹿谁肘还不一定呢！” 要不说王达二呢，简直是新时代脑残。 谨慎，谨慎到只给了光头一个人联系权，还只存了他一个电话，顾义思名，高级的单向联系。 这又不代表别人不能打进来。 本来刚刚还十分愤慨的人变得一言不发，皱紧了眉头。 其实他很想逃跑，只求面前这个两千五不要拦自己的路。 王达不是什么好东西，高启强就是什么好东西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哥们儿心那么大？？？ 于是他当机立断，赶快，趁着打架跑路。 “有道理啊头哥！我去上个厕所，待会儿咱一起吃。” 对面点了点头，也没拦，他转过去暗暗骂了句傻逼。 从厕所那个方向一直往里处跑，不知是走到哪块地方，咔的一下被绊倒在地， 咚，唰，一柄钢刀从后颈处穿透了他的脖子。 …… 或许是因为群龙无首，打群架的人中有些都想趁机逃跑，唐小虎从旧场街带出来的精兵良将全在这了，一个二个打架生猛的很。 高启强起来后，不仅给他们钱，还给工作，而且来前吃的很饱，现在打架倍儿有力。 一群人抓住犯蠢的懦弱的破绽死命揍，不管是致命的点位还是下三路，有哪捅哪。 这种毫无章法，不讲道德的打架方式，搞得对方节节败退。 说到底，他们又不是打仗来的。跟着这个大佬吃了不少罪，更不想为他卖命，被打成这个惨样子早想跑了。 双方都有分寸，谁都不想背上命案，认怂的也就算了，渐渐的，唐小虎这边胜出一筹。 啪！—— 忽然，人群中发出一声枪响，刚刚那个跟光头勾肩搭背的年轻人，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枪。 “你们他妈，妈的再敢打？！” 那一枪并没有死人，只是射中了某人的小腿，但是却立马拉开了人群间的差距，原本逗的生猛的这派，也渐渐停下来拉远了距离。 …… 年轻人手抖的很，但又忍不住笑。 枪，就是这片人中的权利。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英雄一样，达哥虽然对他不怎么样，但是跟一个大佬，最重要的就是有忠心，讲义气！ 他不怕背上命案，只要，只要…… 唐小虎忽然朝他走来，手上拿着个小灵通，他把枪口对准来人，嘴里大喊不要过来。 对方把电话递给了自己这派中的一员，那人传给他，刚一接通就听到了达哥的声音， “让他们进去。” …… 那通电话打来后，高启强终于脱离困境，坐上了在场唯一一把椅子。 他穿着真空西装，有一只手臂还抬不起来，一只手夹着烟，吸的时候头发还一抖一抖，吞云吐雾之问，形势已然变换。 此时最害怕的就是阿三。 搞什么鬼啊大佬？？？这婊子不会赢吧？ 那我他妈不是要死吗？ 刚刚是他扒的高启强衣服，是他把自己硬的发烫的鸡JB往他身上戳，还是他，捏胸捏屁股搞得对方骂声连连。 他突然感到自己的胸和屁股还有Jb都被风吹的发凉。 眼前的这个婊子自电话打来后就一言不发，任电话里对王达威胁，甚至都没理会对方凶狠的目光。只是从他这边要了根烟，披着个空西装就开始抽。 旁若无人的抽。 抽完了一根，直接从他这边拿走了一盒。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除了冰冷的黑白，整栋楼没有一点色彩的气息。 又好像是有的。 还是那个打火机，此刻传到了高启强手里，我点过烟后，火光传到了烟上，他往里吸了一口。 此刻，站在楼上楼下盯哨的人变得如同虚设，高启强带的人涌进来，黑压压的一群凑在他身后。 不知道对话商量到了什么地步，只看见王达步调缓慢的走向他，好像每挪动一步都要下巨大的决心。 “我承认你有本事，高启强，你放了我家人，我把你meimei还给你。” 王达走到他面前，把小灵通递还给他，高启强仰着头看。他才发觉视角不太合适，屈辱的蹲下来。 对方显然是不服气的，但是不服又不行，王达仰着头看他，恳求的很大声。 高启强没忍住，偏过头去笑。 自己当年为猪rou荣跟小龙小虎求情的时候，跪的都比他低。 他没理，烟蒂被丢在地上，又抽出来点了一根。 …… 骨头断了，真的很疼。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发烂，所有的细胞都看彼此不顺眼，发动了一场受害方是他的战争。 尼古丁是可以缓解疼痛的，这能保证他脑子清醒的同时不被痛的流泪。 而断腿的好处就在于，他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断掉的骨头处，脱臼的肩膀和青紫的背可以先忽略。 “王达，”他吐出来一口烟，烟雾反到他脸上，并不呛人，它们似乎也想抹平他的疼痛。 “你不讲信用啊。” 王达恨得牙痒痒，讲信用？放他的屁吧讲信用？！我不讲信用，你高启强就讲吗？ 手段不同罢了，这个贱货有什么资格讽刺他？ “我做的确实不对，” 王达吐了口气，逼着自己放低声音，“高总，你，能不能给个机会？” 接着又恶狠狠的威胁，“你meimei还在我手上，小心我……” 高启强拿起手机，开着免提，很轻很轻的说了句什么，然后就传来一声尖叫—— “啊！！！妈——我的手啊！！！” “高启强！” 王达立马站起来，差点没控制住要对他动手。高启强仰着头看他，斜靠在座椅上，轻飘飘的转了转手腕。 “你再敢动我meimei一根头发，我就多砍你家人一只手脚。” 手上的烟快要抽完，最后一点烟灰落下，地上的烟蒂已经隆成了一个小山丘。 高启强伸手向空气，立马有人把烟盒放到他的手上。 他拿出一只富春山居，用嘴叼着，换手点烟时，不小心把打火机掉了下来。 他不做声，小弟也没往上聚，五秒过后，王达拿着打火机凑上来给他点烟。 “高总……祸不及妻儿，我之前就是开个玩笑，我，我没把你meimei怎么样。你放了我家人，要杀要剐随你便。” 这回他的态度终于软下来，摆出了求人的语气，“高总……” 高启强看了他一眼，叼着烟抬了抬下额，示意王达把高启兰放开。 “高总，你放了我家人，我立马就……” 说着，高启强又举起小灵通，他叼着烟，口齿有些含糊，说了句什么对面可能没太听清。正要重复一遍，王达就忍不住了， “高启强，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拿什么跟我保证我家人能安全离开？” 绑在高启兰身上的绳子已经落下，只有为防止她乱喊乱叫的布仍然束在口中。 高启强的头发很乱，刚刚贴在地上变得有些潮湿。现在终于干了，有些挡在他眼前，叫他看不太清。 他只披了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上面还沾了点污渍。皮带被人解开，松松垮垮的撇在右边，衣服裤子都皱皱巴巴。 有一只手不太提得上来，只能用右手拿着小灵通，偏靠在这个板正的铁制座椅上。 高启强脸和身子已经由红转白，他天生就白，现在显得更白。只有眼角处还泛着点红，睫毛湿答答的粘在一起，带了点泪水。 “王达，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他用那双含着泪的双眼看向蹲在旁边的王达，眼里没有什么情绪，像教书先生一样，把道理说出来。 他看了一会儿，王达就自己由蹲转跪，双手攀上了铁椅，“高总，给个机会……” 高启强终于正起身，慢慢的将身体挪到王达所在的一侧，小灵通被他放在双腿之间，他躬下身子，用那双湿漉漉的，无神的双眼望着王达。 两人挨得很近，鼻子和鼻子之间就隔了几厘米。 该说不说？ 高启强的眼睛真的很漂亮，他睫毛天生就长，倒睫刺的眼角红红。修长的下睫毛沾了泪水，更有女性气质的美丽，楚楚动人。 要是不是这么危急的情况，即使用没有情绪的眼睛看人，应该也会让人觉得他是在调情。 王达被他看的心里发怵，揣测他心理的同时还要按耐自己想要立起的JB。 “啊，嘶！！” 高启强放下小灵通，拿起了还未抽完的烟，捻在王达放在铁架上的手。 手背被烟头烫出一个红印，他瞬间惊叫出声。 也就在他叫出来的那一瞬间，先前毫无生机的脸现在撅着嘴，眼里还露出了一点调笑。非常自然的偏了偏头，像是一头幼年的缅因猫，很快又变成原来的坐姿。 “王达，你很不错嘛，还知道爱护家人。” “没，没有，您才是……” “所以就很会用家人，来要挟别人嘛，是不是啊？” 高启强吸了一口烟，仰着头吐出来，烟雾下沉扑到他的脸上，他又吸回去。 对面许久都没给出什么反应，好像是想回点什么，张了张嘴又自知理亏，想求情又没有经验。 “你父亲是高中教师？” 王达抬起头看着高启强，显然有些慌张，吞了口口水，“诶，是。” “京海市一中，1993级，01班就是他带的吧？” “……我不太清楚。” 问这个干什么？那么多年前的事了，他怎么可能清楚？就算是今年，他也不是老师啊？ “哈哈哈哈哈，你和你父亲啊，贵人多忘事。 我可是记得很清楚，他绝对是！而且啊，一直做的是班主任，对不对？” 王达心里发毛，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怕什么？他是我弟弟班主任啊！祖国花园的园丁，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是这么说的吧？哈哈哈，我感谢他还来不及！” 听到这话，王达的心已经凉了，他那个老爸可不是能干什么好事的人。他想说些什么，高启强却很快接了话茬。 “我弟弟上学的第一年吧，哎，我有没有跟你讲？ 我弟弟啊，他成绩很好的！一直都是第一名！你爸教的那个什么重点班啊？他一去就考上啦！” 高启强说的很开心，眉飞色舞的。要不是断腿伤胳膊限制了他的发挥，他应该会跳到椅子上，拿个喇叭告诉所有人他弟弟是第一名。 “当时我还记得，高一，一年级吧？ 我当时呢，小人物啦，菜市场一个卖鱼的，挣不了几个钱。你们那个重点学校啊，好贵，我那次准备买电动的，省啦，供他读书嘛。” “结果你老爸，进去了之后才发现还要交钱！你老爸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不给钱读不下去书’，是不是啊？” 这个话题好像越说越好笑，高启强笑的身体都颠起来，又因为太痛抽了两口烟，动了动身子重新靠在椅子上。 “我当时好蠢的，给你爸爸送水果，他收的时候还挺开心，转头就分给了学生。说是高启盛家长送的，天天送，让他们天天有的吃！ 我弟弟当时就站出来说他，我不在场，具体的不太知道，总之最后闹得不太好看咯。” 他用单手夹着烟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这种从小就有钱的人不知道。 水果很贵的，好水果更贵，五六十个人一起吃……”高启强摇了摇头，嘴角还是笑，好像没有什么别的表情可以让他换了。 “后来我没办法，我，怕，他受欺负，就请你爸爸吃饭。 他很会吃的，好多没尝过的都出现在饭桌上，一顿饭就花掉我准备的大半。 而且为人也正，最后给他的时候，我说回去再找找，他义正言辞的跟我说不行。 毕竟，他是教师，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我当时就自惭形秽，我觉得自己好庸俗，怎么能拿钱，跟灵魂去比呢？” 灵魂，不是，烟烧完了。他又重新换了一根，不小心点错了方向，看着“熊熊大火”在他手中燃起，随手丢在地上，又点了一根。 “不愧是老师，我的觉悟一下就提高了！ 我就按照他说的，给人类灵魂打打基建，我省了饭钱，加倍努力的卖鱼卖精卖血，天天往学校里送水果，还叫小盛给他带早餐，中餐。 他倔的很，不愿意，我说我亲自去送，他才肯带呢。” “高总……” 高启强抖了两下烟灰，摇了摇手示意他闭嘴。 “情况果然就好转很多，至少小盛的作业有人改了嘛。 后来……唔，他快高二的时候吧，你爸爸好像被辞退了哦，据说呢？是因为与学校作风不合，自愿退出。 你父亲出去之后，好像开了个什么班是不是？风生水起啊，哈哈哈哈哈。” 讲到兴头处，高启强啪的一下拍了自己的腿，没反应过来，疼的倒吸了一口气，眉头皱在一起。 “之后很幸运啦，我至少没再卖过血了，不过也失去了提高灵魂的机会，你说是不是？” “我…我爸他……” “这样好不好？” 高启强撅了撅嘴，好像在认真思考着什么事情“你们家，除了你爸，所有人的命加在一起，我还给你。 你，把小兰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