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He　died　at　9:57　pm　on　December　27st.　His　body　will　arrive　in　Beijing　within　the　next　two　hours.　At　that　time，　he　hopes　his　family　can　come　and　pick　him　up.　Sir，　I　need　to　hang　up　now　and　notify　the　others　about　this　matter.”保姆放弃了蹩脚的中文，将需要转达的话用母语言简意赅地说完，然后在等待了两秒后，挂断电话。

    原炀傻了一样呆滞在原地，保姆的话还在他脑子里回响，伴随着听筒中刺耳的忙音，令他头痛欲裂，痛得他浑身战栗不止，他努力分解着保姆说的话，想要理解这段话的意思。

    彭放死了。

    死于一天前。

    他的遗体现在正在回国的路上，两个小时后落地。

    他希望，他的家人，可以去接他……

    每一个词组原炀都能听得懂，可当它们组合在一起，他竟然完全无法理解，“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疯了一样的摇着头，想回拨电话，手颤抖的太厉害，手机没拿稳“啪”地一声摔在地上，他弯腰去捡，低头瞬间一阵眩晕感袭来，整个人重重地摔砸在地上。

    “原炀！你怎么了！”

    顾青裴把孩子交给奶妈，急忙冲出来扶他。

    他摔第一下的时候顾青裴就看到了，但看他摔倒后又立马爬了起来，以为他只是绊着了，自己抱着孩子，就没过来，可前后不过一分钟，他又摔了第二下。

    顾青裴把他扶起来，发现他脸色一片惨白，两眼通红，浑身都在发抖，像是魔怔了一样，根本不理睬他，抓起屏幕磕裂了的手机，疯狂回拨彭放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

    “对不起，您所拨……”

    “对不起……”

    “接电话，接电话，接电话彭放！啊！！！彭放你他妈的快接电话……”

    “原炀，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冷静点！冷静点！”顾青裴吓坏了，他用力把人紧紧抱住，可怀中的人完全无法冷静下来，目眦尽裂，竭斯底里，手机几乎要让他捏碎了，“炀炀，炀炀！彭总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机场，机场！机场……”原炀突然推开他，挣扎着要往起爬，想去拿玄关的车钥匙，双腿好像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他一次次爬起来，又一次次摔下去，短短两级台阶三步路的距离，摔得像个不会走路的婴儿。

    顾青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猜可能是彭放发生了什么意外，他冲进屋内拿到车钥匙，把人扶起来，让他依靠着自己，“你要去机场是不是？我送你去，炀炀，你冷静点！我陪你去。”

    他叮嘱了奶妈让人好好带孩子，然后把原炀搀扶出去，送到副驾上，坐上驾驶位启动引擎，原炀坐在副驾驶上，还在不停地颤抖着，双手紧紧地攥着，指甲把手心掐出了褶，顾青裴又急又害怕，前后不过几分钟的功夫，脸色已经难看的不像话了，连嘴唇都是惨白的，这么冷的天，他却满脸是汗。

    彭放肯定是出大事了，顾青裴忍不住问道：“原炀，彭总到底出什……”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原炀突然用力地抓扯住自己的头发，整个人痛苦不堪，顾青裴不敢再问，急忙改口安抚。

    “好了好了，没事的！没事的炀炀，你冷静点，彭总会没事的！你冷静点……”顾青裴紧了紧油门，超速往机场驶去。

    首都机场离这边有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原炀打了个一个小时彭放的电话，终于在即将到达离机场时拨通了那个电话。

    “彭放……彭放……”电话接通，原炀哆嗦着叫着彭放的名字，妄想电话那头能传来想要的回应。

    电话那头的人开口，仍是保姆的声音，“He，s　not　here　，He，s　dead，He，s　on　his　way　home，　you　should　go　pick　him　up　instead　of　calling　this　phone！”

    “不可能！不可能……你叫他接电话……你跟他说我让他见……”

    “先生！”保姆忍无可忍地打断他的话，用中文再次重复，强调道：“彭先生死了，非常地！”

    然后又像读报告一样的用母语继续往下说，接下来，从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如尖刀一样刺在原炀的心脏上——

    他死于腺体癌变，发现时就已经是末期，是彭放自己选择放弃治疗的。

    实际上，因为发现的太晚了，加上生孩子严重损耗了他的身体，他原本就已经没有任何治愈甚至改变现状的可能性了，从检查结果出来到27号晚上，这期间，仅仅只有短暂的十一天，而这十一天里，他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在昏睡中度过，他最后一次醒来，是在离世前的三天前，在和他打完电话后，重新陷入了昏睡，便再也没有醒来过，直至死亡。

    “不可能！不可能……”原炀呼吸变得艰难，他不肯接手，自欺欺人，“他每周都会去做检查，如果有问题，早就发现了！我不信！不可能！！！你……”

    “先生，那只是产检。”保姆的声音冷漠又残忍，“You　are　just　determining　if　the　child　is　healthy，彭先生病了！But　you　don，t　care.　It，s　you　and　your　child　who　delayed　the　optimal　treatment　time，　and　you　killed　him，他死了，在这时！”

    他一遍又一遍地把这个残忍地消息重复给他听，“He，s　dead，　do　you　understand?”

    然后电话被愤怒地挂断，刺耳地电话忙音仿佛瞬间惊醒了他，原炀好像突然接受了彭放已经死了的事实，残破地呜咽声终于冲破喉爆发，他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

    顾青裴一直在观察他打电话时的反应，特意放慢了车速，却还是被他吓了一跳，赶紧刹车，靠边停下，“炀炀，彭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