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人鱼与国王（长章加更，欧野泥的第三个故事）
151.人鱼与国王（长章加更，欧野泥的第三个故事）
欧野泥到达宋远哲的办公室时，他正在与几位领导开短会。 宋远哲让秘书引欧野泥到休息室提先坐上一会儿。 没过一阵，宋远哲就来了。 宋远哲见欧野泥的脸上有一种从未显露过的轻松之色，“小泥，问题已经解决好了吗？” 欧野泥点点头，“算是吧。” “累着了吧？你应该先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 欧野泥前脚解决了与倍江医院的恩怨，后脚就赶到了他的门前，大有快刀斩乱麻的趋势。 如果不是愿意留在他的身边，那就是另外一种他并不希望的抉择之路。 宋远哲暗示欧野泥可以不必如此着急，做出令双方都无法挽回的决定，可以徐徐图之，用上一段时日来好好思考自己的未来究竟应该何去何从。 他守候了她那么多年，亲眼目睹着她从一个青春少艾的懵懂女孩成长为现在毅然决绝的模样。 孩子大了，总是会生出别的心思来，犹如脱缰的野马，不肯再按照引领者划定的路线前进。 欧野泥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就不能再为其他的东西动摇自己的心声。 “好，师兄，我们可以聊聊天吗？” 自从她来到宋远哲的身边，名义上是宋远哲的师妹，更多的时候两人更像是一种严谨守序的上下级。 身为上位者，宋远哲无意识地散发出指挥和压迫的气势，有种不怒自威之感。 别说是欧野泥，就算是跟随他多年的其他同门，也不敢在他的面前造次。 就算他常常对她说：“不必紧张，放轻松情绪。” 但她其实在他面前正襟危坐，是没有办法放松自己情绪的。 宋远哲见欧野泥这副难以启齿的模样，也希望她能够真正在他面前做一回自己。 “小泥，不管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随意跟师兄聊聊天，不必拘于日常工作和生活。” 欧野泥拉了拉身上的外套，双手撑住了自己的下巴，视线垂落，放在面前那杯菊花枸杞茶上。 烟雾在背面上缓缓蒸腾着，她好像进入到了一个波浪起伏的童话世界。 「从前有一条小人鱼，她历经艰辛，终于游到了大海。在看到大海的第一眼，她已经伤痕累累，再也没有力气继续前行。 就在她即将精疲力尽沉没之际，有一艘船从她的身边经过，船上有一位善良的国王将她打捞起来，治愈她的伤口，指引她前进的方向。 在人鱼养伤期间，国王去到哪里，人鱼就跟着他游到哪里。 终于有一天国王对他说，”亲爱的小人鱼，你跟我走过了这么多地方，未来你将何去何从？” 小人鱼说：“我也不知道。” “请你跟我上岸，做我的王后。” 小人鱼问他：“岸上有什么，你为什么要我做你的王后？” 国王说：”岸上有数之不尽的美酒和珍宝，我将给你戴上这世上最华美璀璨的王冠，为你打造最美丽的衣服，将你送上至高无上的王座，让你站在我的身边，成为这个王国的统治者。“ 一切未来在国王的口中都华美如梦，人鱼曾经短暂踏上那片未知的领域，却因不是自己惯常的生活环境而力不从心。 她只能对他说，”国王请你再等一等，我需要再想一想。” 国王等啊等，小人鱼身上的伤口慢慢痊愈了，她游泳的身影越加灵活矫健，有时也会脱离他的视线，去往其他海域。 国王看见人鱼日复一日的变得忧伤起来。 “如果我上了岸去做你的王后，虽然我会穿着这个世界上最美的衣袍，吃着最昂贵的食物，但是我的双腿会像踩着尖刀一般疼痛。与贵妇交往的时候，我的喉咙嘶哑着说不出话来，这样的生活让我感到害怕。” 国王对她说：“小鱼啊，这是成长所必须的代价。你承担了华美的王冠，就要承担属于自己的责任。” 小人鱼是犹豫的，也是动摇的，既惶恐上岸的疼痛与束缚，又心动于国王为她勾勒的前景。 她很害怕，一旦踏上了陆地，在令人迷醉的生活中，她会甘心的沉迷于另一个囚笼。 终于，小人鱼做出了决定。」 “国王，我感激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对我伸出援助之手，将我从葬身海底的危险边缘救起，但我的归途是无边无际，自由翱翔的大海，而不是规行矩步，脚踩尖刀的王宫……” 欧野泥的喉咙沙沙的，带着晦暗不明的干涩，“所以我决定离开你，我亲爱的国王。愿你的征途所向披靡，愿你的王国繁荣兴盛。” 在故事的最后，欧野泥没有用名称代词，她与故事当中的小人鱼合二为一了。既是故事当中的小人鱼对国王的告别，也是她对宋远哲的告别。 “我从池塘中来，曾经被束缚于一方天地。如果王宫是另一方池塘，那么我宁愿从不踏足于王宫。” 欧野泥说完这段话后，宋远哲没有立即开口，两个人相对无言。 良久，宋远哲取下了自己的眼镜。水雾萦绕在他的脸庞周围，恍惚间，他仿佛当真站在船舷上，目睹着小人人鱼同他的别离。 “那么……如果国王想问最后一个问题，在这么多年的旅程中，小人鱼从没有一刻对他心动过吗？” 其实，欧野泥一直都在想男女之间的爱情究竟是什么？ 有人说是相濡以沫的亲情，有人说是携手互助的友情，还有人说是主人对宠物的疼爱之情，强者对弱者的怜惜之情。 “不论小人鱼曾经是因为感恩，权势富贵，还是王后之位的诱惑而心动，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欧野泥的目光与他对视，坦然表露自己的心路历程，“她是曾经心动过的，也是幻想过自己未来与国王在岸上的生活的。” 对于沉浸在人间烟火庸庸碌碌之中的红尘男女来说，并不是一定要有虚无缥缈无法琢磨的爱情，才能够生活在一起。 哪怕只要有一点点心动，不论是因为什么而心动，都足以让两个人生活在一起，扶持着共度余生。 正是由于原始心动千奇百怪不一而足的来源，因此人们把爱情渲染成了各种各样。 只要有那一点心动的存在，牵手拥抱她是可以接受的，结婚生子也并无不可。 千百年来，人类不都是这样繁衍生息的过来了吗？ 她为什么会拼命的攒钱？ 即便是知道自己所辛苦积攒的财富甚至赶不上成功人士谈笑间所获得的利润零头，但是至少她可以为自己的人生多一个选项，不必被任何人所影响，坚定地走自己的道路。 宋远哲将左手轻轻搭在自己的鼻梁上，他微感疲惫地闭上眼睛。 哪怕努力地保持规律的作息和健身，他的眼角也延展上了细细的皱纹。明知道哪怕他守着护在欧野泥的身边，也无法百分百确定她一定会留在自己的身边，无法预测什么时候会有相意无之流冲出来抢摘胜利的果实。 他依然这么做了，他已经43岁，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鼓起勇气去追寻一段完全不知结局的感情。 他是自己事业版图的国王，现在还算春秋鼎盛之年，可以去攀登上自己的高峰，然而…… 岁月不饶人，在他登上巅峰之后，很快就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无可避免的滑向衰落。 欧野泥还很年轻，未来无限种可能性的蓝图会在她的眼前徐徐展开。 他犹如正中的烈阳，在炙热的光芒后缓缓西沉，而她却如冉冉升起的朝阳，还有很长的一段人生之路要走。 对这一点他心知肚明，却还是自私地想要留下她的韶华，为此不惜展露自己现有的阶层资源去诱惑她。 他幸运的是能够在自己最炫赫的年华遇见她，有能力帮衬她渡过难关，而不幸的也正是这一点。 在遇到她之前，他最青春奔腾的流华光阴终究是已经过去了，剩下的每分每秒都变成了不能再随心所欲的时光。 欧野泥知道从一个知恩图报的好人角度，她对不起宋远哲。 一个人若想要遵循自己的内心的选择，就必须要挣开道德恩情的束缚，不能拿自己下半生的婚姻去报答。 否则只会让她与倍江医院的恩怨重演。 她注定无法做一个普世意义上的好人，有些人也注定会被她辜负。 “来日再逢，国王。” 这是小人鱼最后一次对他的回首，从此之后，她将转身而去，游向自己的大海。 宋远哲喉头微滚，他戴上了眼镜，遮挡住了眼中零星的湿意，“一帆风顺，小鱼。” 从此山高路远，他将目睹她的身影在大海中披荆斩棘。他能预见她光彩多姿的万里征程，然而，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将再也不会是他。 ------------------------------------- 作者的话： 看了生活中很多跨越岁月的爱情，所以想写一段无法跨越岁月的。 时间它是很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