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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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京都的冬天实在是很冷。 一整个上午都乌云连绵,好不容易正午出了太阳,伏见宫御我刚走出房门,就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他把手指拢在面前,呼出一口白色的雾气,伶仃的温度转瞬即逝,只留下一点湿冷的水雾凝结在皮肤上。 “小少爷,你也太娇贵了。”一件毛绒绒的厚重披风忽然从天而降,将他从头到脚整个罩住,“贵族是不是都像你这么体弱多病?” 伏见宫御我难得提不起笑脸,挣扎着从大毛领里把自己的脑袋解救出来,颇为可怜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提起这个他就很来气,谁能想到在游戏里还能体验一把感冒发烧的痛苦。他只不过是某一天穿得少了些,兴致勃勃跑到院子里堆雪人,结果就被化雪时的低温直接冻到高烧不退。躺在被窝里烧得浑浑噩噩时,他还不忘一边痛骂游戏系统,一边夸赞这个全息效果未免也太过真实了,那种头昏脑涨、鼻塞咽痛、发烧到神志不清的感觉,根本与现实世界中难分真假,让他直呼大可不必。 失去氪星人级别的健康,连区区吹风受凉都能让他病来如山倒,可恶,实在可恶! 如果真的存在莫比乌斯时间环,那将来的我果然还是必须要不惜代价也要拿下氪星人的体质! 他模糊不清地胡言乱语,拽着来给他换额头上凉毛巾的人的袖子,碎碎念念了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精疲力尽地睡过去。第二天醒来,空气中一股苦涩的药味,床畔黑发的男人席地而坐,托着腮神色莫测地盯着他看,左手的袖子还被死死攥在伏见宫御我的手里。 “……甚尔。”伏见宫御我叫了他一声,嗓音又嘶又哑,比猫叫声大不了多少,他自己一听到就下意识露出了皱眉厌恶的表情。 啧,听着真虚。 “你自己的声音,还嫌弃什么?”禅院甚尔轻叹一声,探过手去,一把将他额头上已经干了的毛巾取下来,扔进一旁的水盆里去,“折腾了一晚上,到早晨才退烧,你可真行。” 他冲着伏见宫御我扯了扯嘴角,颇有些嘲笑,“禅院家里的崽子要是像你这样,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伏见宫御我眨了眨眼睛。他的目光往屋子里扫了一下,就看到床脚旁边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瓷碗碎片,汤药在被子上洒了几滴,留下了几块褐色的污渍,自己手里攥着的衣袖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他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甚尔好厉害。”他用很轻的声音说道,“明明没有人教过你,但你还是把我照顾得很好。” 他这里不允许其他仆从进入,禅院甚尔几乎是唯一会出入院落的人,他平日里的一切需用、与外界的联络等,自然全都是由禅院甚尔一手包办了。 作为禅院家的孩子,而且是格外受到排挤的毫无咒力和术式的天与咒缚,即便是前任家主的嫡系血脉,禅院甚尔也没有得到任何优待,反而从小就受尽了冷漠奚落,甚至是打压虐待。他的母亲去世更早,仅剩的兄长甚一也形同陌路,幼年时期活的像孤儿,像草芥,饿了冷了病了伤了,都只能自己挨过去,或者去别的地方偷偷取用一些,倒也那样磕磕绊绊地长大了。没有人为他做那些事,没有人照顾他,更没有人教他该怎么照顾别人,所以当伏见宫御我生病的时候,他就只能努力回想自己以前见过的别人家里零星的画面,笨拙地模仿对病人的安抚措施。 好在这场感冒虽然突如其来,但并不算严重,一副药下去,睡一觉,清晨的时候就退烧了。禅院甚尔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略微松了口气,目光瞟到地上打碎的一只碗,有点点心虚地挪开视线,脚尖把碎片往床底下推了推,装作无事发生。 他在这方面实在是毫无经验,第一次喂药的时候都没意识到昏迷状态的人是缺乏控制吞咽的能力的,也不知道应该把对方的头托高防止液体流入气管。他那只手抓着药碗莽莽撞撞地就要给伏见宫御我往下灌,果不其然,不仅药洒了出来,而且让昏迷中的病号差点呛死。 躺在被窝里的小少爷一张脸白得几乎要透明,嘴唇失去了血色,在浓黑的长发映衬下,带着沉沉的死气,十分触目惊心。 禅院甚尔的心里涌上一股难以排解的烦躁。他紧紧皱着眉头,眉心夹出一个川字,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伸出手去将那些仿佛蛛网一般的长发撩开,盯着小少爷的脸看了一会,重重“啧”了一声,起身出去拿回来了第二碗药。 他不知道该怎么让昏迷中的人自己喝药,所以就只能用最原始的、最笨也是最直接的方法,拿起碗含了一口药液在自己嘴里,然后俯下身去,撬开了小少爷紧闭的唇齿,捏着他的脸颊,将嘴里的药悉数渡了过去。 这就像是刻在种族基因里的一种模式。就好比人也许不知道人工呼吸的标准cao作应该是怎样的,但关键时刻可以嘴对嘴将自己的空气转移给他人这样的概念却一定是无师自通的。人类行为学家对“接吻”这一行为追根溯源,认为其来自于哺乳动物中普遍存在的口对口直接喂食,尤其是在灵长类动物中,这一行为甚至是不需要刻意学习模仿就能直接自然发出的。 换句话说,这个行为所代表的原始含义,其实是“我向你分享生命的养分,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在这一刻,禅院甚尔希望伏见宫御我能够安然无恙地活下去。 苦涩的药味弥漫在唇齿之中,在彼此身上留下相似的气息。他的行为起效了,小少爷顺利地喝下了药,就连嘴唇也在多次厮磨后恢复了一点明媚动人的颜色。 人的嘴唇是这么软的吗?禅院甚尔分神了一秒钟。 小少爷的神情安稳了下来,那种让人不安的病容和死气逐渐被驱散,恢复成往日里那副平静淡然的状态。 小少爷在他面前从来不会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像一副不爱与人争高低的恬静模样,但实际上他的强硬就像是包裹在柔软丝绸之下的武器,不动声色,含而不露,又不容反抗。禅院甚尔从前觉得他多少也有点贵族的臭脾气,明明年纪不大却总要作出成熟睿智的样子,但现在反而觉得还是那种胜券在握、藏着狡黠和得意的、生龙活虎的模样更适合他。 可别死了啊。禅院甚尔盯着小少爷微弱起伏的胸膛看了一会。 去年的错过了,今年的生日还没过呢,说好了会给他准备生日的。 屋外有人悄悄落下,禅院甚尔听得出是禅院甚一来找他换班。他原本要起身离开,但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少爷从被子底下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他的袖子一角。病中虚弱,他根本没有多少力气,只是松松地将布料拢在手心里,轻易就能挣脱。 但禅院甚尔就没再动弹了,他用暗号打发走了禅院甚一,原地坐下待了一整夜。 以他的体质整夜不睡根本无关紧要,照样精神奕奕。天亮以后小少爷总算醒了过来,天光从窗户外透进来,那双璀璨的眼睛重新灌注进明亮的光彩,生生不息的熔金再次燃起灼灼的生命力。 “甚尔好厉害。”小少爷是这样说的。 小少爷总是很喜欢夸他厉害,不论他做什么都要夸一句,屁大点事也要夸一句。禅院甚尔有时候会觉得不耐烦,会想要冷笑着嘲讽他眼瘸,但话到嘴边却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最终形成一个奇怪的表情,听小少爷慢悠悠地夸完。 “明明没有人教过你,但你还是把我照顾得很好。” 这算什么夸奖?但小少爷好像总能找到很多歪理,说出口又好像很有道理,很让人信服。或许这也是禅院甚尔能一次次耐着性子听完他的胡说八道的原因之一。 多读书还是有用的,至少在会说话这方面,小少爷确实比他强。 “阿嚏。” 身边的小少爷打了个喷嚏,禅院甚尔回过神来,皱眉看向他,“回屋里去。” “好不容易出太阳了,我想多晒一会。”伏见宫御我把毛领子掖得更严实了一些,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他也坐下来,“你也来一起,靠着你比较暖和。” 禅院甚尔翻了个白眼,“搞不懂你,明明屋子里更暖和吧。”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非常口嫌体正直地毫无异议地坐到小少爷指定的位置上去,然后任由小少爷毫不客气地贴了过来。他垂下眼帘看着,觉得裹着毛披风的小少爷有点像兔子,一到冬天就喜欢挨挨凑凑在一起,远远看过去就像一片连在一起的毛绒团子。 伏见宫御我跟禅院甚尔贴在一起,靠在他身侧,就算隔着厚重的层层衣物,也能感受到从男人身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量。人体的温度远比火焰的温度更加温和、更加适合取暖,天与咒缚的躯体又是寻常人无法企及的,那种惊人的、恒定的热量,在寒冷的冬天里,简直就像是太阳的热辐射——一个温柔的、恰到好处的、不会造成任何伤害的太阳。 得想个办法,赶紧把人捞到床上去,冬天被窝里太冷了,抱着他取暖肯定很舒服。 伏见宫御我一边想着,一边又继续往禅院甚尔怀里蹭去,挤啊挤,挤了半天,几乎把自己嵌进对方怀里,几乎要把对方挤到台阶的边缘。挤着挤着,忽然后脖颈被一只手直接捏住了,同时听见头顶传来黑发男人压抑不耐的声音,“别动,老实待着。” 伏见宫御我眨了眨眼,老老实实停下。 捏在脖子上的手停留了一会,似乎确认了他确实听话了,才慢慢撤走。 伏见宫御我也默默数着秒等了一会,在身边的男人身上的肌rou真正放松下来的那一刻,突然猛地伸展双臂,旋转半圈展开宽大的披风,像骤然扬起的蝶翼,反身扑到禅院甚尔身上,强行借着体重将他压倒在地板上,用披风将两个人一起罩了起来,共同淹没在厚重的布料当中。 “哈哈哈哈哈!”恶作剧成功的伏见宫御我抱住禅院甚尔的肩膀大笑出声,他撑着上半身俯视身下的男人,长长的黑发铺了一地,笑的时候眼睛弯起来,阳光在他身后,让他的眼睛也闪闪发亮,整个人鲜活得不可思议,“被我逮到机会了吧,甚尔!” 禅院甚尔躺在木制长廊上,小少爷那点轻飘飘的体重像只兔子似的压在他身上。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又有一丝好笑,不明白这小少爷怎么会有这种幼稚的心血来潮,又好像忽然变笨了似的,不然怎么会不明白以天赋rou体的反应力和爆发力,根本不可能让他“逮到机会”,只不过是察觉到他的意图乐意配合他,才能让他得逞罢了。 但小少爷笑起来很好看,得意洋洋的,笑完了还顺水推舟地趴了下来,扒着他的胸口取暖。禅院甚尔都被他气笑了,反而懒得拆穿他,任由他再以这个姿势继续待一会,反正过会天气继续变冷下去他就会自己爬起来躲回屋子里了。 再怎么装成熟,果然也还是个小孩子。禅院甚尔懒洋洋地伸手再次捏了捏小少爷的后脖颈,像是警告,又像是纵容,但终究没有开口扫他的兴。 他就着平躺的姿势向上看,视线停留在屋檐上。那里被小少爷挂上了一个风铃,是红色的鲤鱼形状,有风的时候会被里面金色的铃铛撞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其实会干扰护卫们的感官,破坏他们警戒时的专注力。禅院甚一曾经试图劝说小少爷把风铃取下来,但禅院甚尔当时扯着嘴角冷笑,说只有废物才会被这种小东西影响,让他趁早回去重新修炼。惹得禅院甚一差点跟他大打出手。 屋檐上堆满了雪,那一点晶莹剔透的红色就显得格外鲜艳夺目。小少爷每次出来晒太阳都喜欢坐在风铃的附近,风吹响铃铛的时候就能引得那双金色的眼睛看过去,百试不厌,像新奇的小孩子。 当时留下这个风铃果然是对的。 “甚尔,”小少爷趴在他的肩膀上,说话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又轻又柔,带着刚才意犹未尽的快乐和兴奋,“下次你偷偷出去的时候,帮我买一个新风铃回来吧。” “小少爷,你可真会使唤人啊。”禅院甚尔耳朵上的肌rou不自觉地跟着抽了抽,“要什么样的?” 小少爷思考了片刻,忽然伸手摸向他的眼睛。禅院甚尔下意识闭上了眼,感觉到对方冰凉的手指拂过自己的睫毛和眉骨。 “要绿色的,深绿的琉璃,和你的眼睛一样漂亮的那种。” 轻柔而温情的触感在眼角一触即逝,像蝴蝶短暂地停留了一下。 “……知道了。” 伏见宫御我无声地笑了笑,手指收回来,又若有似无地擦过禅院甚尔的嘴唇和下巴。 像一个暧昧的信号。 123 这一年也很快走到了尽头。年末的这天,禅院家也在准备年夜宴会,禅院甚尔将护卫工作交给禅院甚一,交班以后溜出了禅院家,出去取小少爷点名想要的那种绿色的风铃。实际上那样的风铃并不容易购买到成品,但琉璃无非就是各种人工宝石高温烧制出来的材料,只要寻找工匠提前定制就很简单了。禅院家一直有不少相互合作的工艺品商铺,为了满足小少爷的愿望,禅院甚尔特地约好在年末的这一天将加工好的风铃取回来。 也是在这一天,伏见宫御我难得离开了居住很久的院落,重新系上了丝带遮住眼睛,沿着禅院甚一的指点,打算去外面借用厨房,亲自下厨做碗长寿面,作为生日的庆祝。 他避开了大多数禅院族人,行走在枝叶掩映的长廊里,禅院甚一在他身后隔着一段距离的位置遥遥跟着,保持着相当疏远的距离感,似乎很不想和他太过接近。 伏见宫御我在脑子里思考面条的做法,好在日本同样有新年吃长寿面的传统,不至于让他的想法太过突兀和奇怪。但他不确定禅院家的厨房里有没有现成的荞麦面,如果没有的话他是不是就需要从和面开始?和面的话是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吗? 他分心去回想曾经见过的家里的保姆阿姨做手擀面的场景,没有留意前面拐角处的视线死角,一转过去就和一个奔跑中的小孩子迎面撞在了一起。 “啊!”小男孩调子很高的叫声响起,因为身高很吃亏而向后踉跄了几步勉强站稳,立刻拉下脸来凶神恶煞地指着伏见宫御我道,“你!好大的胆子!敢撞我!你是哪家的?!你……” 伏见宫御我现在的身体情况也就是普通人的水平,甚至还要更虚弱一点,虽然身高有优势,但被这个身强体壮像个小牛犊一般的男孩一脑袋撞在胸口,直接当场撞得他眼前一黑,胸口一痛,差点以为自己胸骨骨折了。紧接着他就听到了这句颐指气使、理所应当、恶人先告状的质问,那股颇有几分熟悉的口气让他光是听声音就有了预感。 他揉着胸口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一个黑发碧眼的小男孩,正嚣张地叉着腰指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了那种初具雏形的傲慢和恶意。只是在看清了他的脸以后,男孩的神色凝滞了一下,说出口的话开始磕磕绊绊起来。 “……你、你、你是哪、哪一家的?”小男孩咽了咽口水,“我、本少爷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你是不是三叔的新娈宠?” 毫无疑问,这是禅院直哉那只记吃不记打的小狐狸,只不过是幼年版。伏见宫御我认出了他,虽然他现在还是黑头发,脸蛋也更圆润,神态还没那么惹人讨厌,但那双含情带媚的狐狸眼还是很有标志性的。 一旦认出了他,伏见宫御我脸上的表情就不自觉地淡了下来,恢复成那种居高临下和轻蔑凉薄。那样的神色很轻易就被禅院直哉捕捉到了,原本还有些羞涩的表情也立刻一变,毫不客气地反击:“你那是什么眼神?本少爷可是家主嫡子!未来注定要继承家主之位的人!你敢对本少爷不敬?!” 伏见宫御我仍然是用那副眼神看着他,等这个青涩的小狐狸被看得浑身炸毛,将为数不多的脏话库存掏空以后,才慢悠悠说了一句,“你还是金发的时候有点意思。” 这句话里藏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恶趣味,所以显得意味深长。但他也完全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搭理这臭小子,说完话便不再看他,自顾自绕了过去,继续往前走。 “你!站住!我叫你站住!” 禅院直哉更加被激怒了,立刻就要冲上去给他一个教训,却被从后面追上来的禅院甚一阻止了,“住手,直哉,这位是暂居禅院家的贵客,你不能动。” “贵客?别以为我不懂!不就是情妇、娼妓吗?以前不是有很多吗?什么婊子也能让你出动保护?哈,我知道了,不会是前任家主留在外头的风流债吧!怎么,在外头活不下去了,要来禅院家里开门营业了?他……” “慎言!直哉!”禅院甚一喝止住他,神情严厉,“你真该重新学一下礼仪了,这些难听的话也能说得出口!” “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你这么护着他,是不是因为你也……” “啪”的一声,禅院甚一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巴掌,“我会向家主如实禀报你今日的言行,让他好好管教你的。” “孬种!你只敢向老头子告状吗?!明明那个贱人就是……” 他一回头,刚才那抹高挑而艳丽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回廊尽头。 …… 冬天的太阳落山很早,尽管禅院甚尔加快了赶路,但还是踩着夜色才回来。他从精致的檀木盒子里将那枚漂亮通透的深绿色风铃取出来,故意隔着屋门在外面晃了几下,琉璃的材质被铃铛敲击出来的声音与原先那枚红色的很不一样,一听就能听得出二者的区别。然后他将这枚新的风铃同样悬挂在了屋檐下,挨在红色鲤鱼的旁边。 没隔几秒钟,屋门很快被打开,小少爷那张艳丽灼目的脸探出来,金色的眼珠波光流转,盯着那枚绿色风铃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一会,然后才依依不舍地挪开视线,望向站在屋檐下、肩膀上犹带残雪的黑发男人。 “来吃饭吧,甚尔。” 小少爷笑着邀请他,仿佛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平常事。 禅院甚尔已经能够心平气和、习以为常地坐在这张餐桌上和他一起吃饭了。 作为一顿年夜饭,桌子上的菜色当然要比平时丰富一些。虽然在伏见宫御我看来,日本的年夜饭只能评价一句虚假繁荣。索性从他住进来的第一天就特地交代过自己必须要吃热食,才算是保住了一丝拯救自己肠胃的机会。 在一堆琳琅满目的八珍玉食之中,对应着他们两个人各自的位置的边缘处,摆放着两碗素面。伏见宫御我若无其事地把它们从保温盒中取出来摆在桌子上。禅院甚尔看到之后疑惑了一下,询问这是什么,伏见宫御我神情十分自然地向他胡扯说这是过节的习俗,让他跟着吃就行了。禅院甚尔果然毫无异议地接受了,端起碗很给面子地立刻开始品尝。 结果刚吃了一口,他就皱起了眉头,“真难吃,今天厨房换人了?还是他们故意为难你?” 伏见宫御我停顿了一下,然后也跟着平静地夹了一筷子荞麦面放进嘴里,慢悠悠咀嚼完,咽下去,才回答道:“那倒没有,难吃可能是因为这是我亲手做的吧。第一次做,不太熟练,见笑了。” 他话音刚落,禅院甚尔立刻浑身僵住:“……你做的?你干嘛?” 伏见宫御我终于放下筷子,轻轻叹气,“因为今天是你的生日,荞麦面又叫长寿面,寓意着健康长寿,平平安安。我以为不会太难,想着亲手做出来会更有心意。” “……噢。”禅院甚尔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彼此又沉默了片刻,他重新端起碗,这次一言不发一声不吭,只闷头吃饭。 伏见宫御我也在慢悠悠地吃自己那碗面。平心而论,他做的面虽然不算好吃,但也不至于难以下咽,只是不够丝滑也不够筋道,咸味偏重了一些,和面的比例和水煮的时间还需要再改进就是了。 禅院甚尔说难吃也不是真的难吃到令人不适。只不过是因为他小时候吃过苦,长大以后有能力吃好东西了,他就不愿意委屈自己,其他方面的物质欲很稀薄,但偏偏在食物上格外贪婪和挑剔一些。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有的吃的时候就要吃最好的,不然等没得吃的时候就没资格挑三拣四了。 但一旦意识到这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亲自下厨、亲手做出来的食物,再难吃他也得吃下去。 以禅院甚尔那样的性子,难得为自己刚才那句毫不留情的“难吃”产生了一些心虚的感觉。好在小少爷似乎没有任何不高兴,甚至还很好心地帮他挑去残留的香辛料——天与咒缚的体质会放大他对一切味道偏重的食物的味觉感知,一般人觉得能够忍受的味道在他嘴里都会被成倍放大,甚至造成不适。 小少爷还是一如既往地包容他。禅院甚尔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为这种认知而翘起嘴角。 “……算了,别吃了,确实不好吃。”伏见宫御我忍不住放下碗筷,深深叹了口气,脸上有些挫败的神色,但很快就释怀了,“可能我就是不擅长料理。人有所短,我接受了。” 禅院甚尔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根本分不清他是在自我安慰还是自行找补,只觉得小少爷这种吃瘪的样子太难得一见了,那张年轻漂亮的脸紧绷着,又皱起来,好像很倔强又好像在强装镇定,让他情不自禁笑出声来。 小少爷那双金色的眼睛蹭地就看了过来,像是在瞳孔里点燃了一把火焰。 禅院甚尔连忙收敛了笑意,咳嗽两声,“也没那么糟糕——不过以后你还是别去厨房了。” 小少爷抿着唇静静盯着他。 禅院甚尔终究还是没绷得住,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起来,语气不自觉地放缓,在这一刻听起来竟然显得无比温柔,“交给我来就好。” 小少爷眨了眨眼,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艳丽的脸上露出一种很隐秘的表示满意的表情,总算表现出了他本该有的那种贵族式的骄矜。 有点像端庄立在原地但是悄悄翘起尾巴的猫。禅院甚尔忍不住舔了舔唇角。让人想要看看这只名贵又美貌的猫会不会主动把尾巴缠到自己腿上来。 可爱。 …… 这个生日过得并没有多么隆重和轰轰烈烈。但相比起前院里宾客如云的宴席,禅院甚尔更喜欢这种平平淡淡一起吃一顿饭的感觉。他不喜欢太热闹太喧嚣的环境,远离人群反而能够让他获得内心的平静。 晚饭以后他们坐在围炉的两侧一起守夜。禅院家过零点之后会在前院放烟花,他们小院的屋顶刚好是最佳观赏位置。 禅院甚尔正在擦拭自己的武器,他有几柄常用的刀具,长刀短刀匕首都有,平日里没有任务的时候就会花一些时间仔细保养。物理近战是他最主要的战斗方式,武器就是他肢体的延伸,是他锋利的铠甲,所以他保养武器比保养自己更加认真耐心。 小少爷坐在茶桌的另一边,裹着毛领斗篷,正在看书。他经常会在晚上的时候看书,翻书页的声音很规律,每次的间隔几乎差不多,禅院甚尔甚至能够通过他翻页的速度判断这本书是不是对他的胃口、精彩程度如何。 这本该又是一个恬淡平静的夜晚。直到禅院甚尔听到小少爷突然开口问他:“甚尔,在禅院家的人看来,我是‘娈宠’吗?” 禅院甚尔的手停顿了一下,蓦然沉下脸来,转过头去看向小少爷,“这话是谁对你说的?” 聪明如他,当然是立刻就明白了这一定是禅院家里某个该死的不长眼的族人见色起意之后对小少爷口出狂言,把那些肮脏污秽的东西捅到了他面前去。 “除了这句,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禅院甚尔的眼睛眯了起来,像是开始搜寻猎物的猛兽,一旦锁定目标,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发动攻击。 这两个问题其实可以合成一个问题。不回答的话,禅院甚尔一定会用更激烈的方式将所有可疑人员翻个遍,到时候必然会闹大;倘若回答得太详细,就会有告状之嫌,狐假虎威的意图太过明显,反而会让他不喜。所以伏见宫御我避重就轻,仍然半垂着眼帘,似乎依旧是漫不经心地半沉浸在书本中,“今天白天在路上碰到的一个小孩子,有一双很标志的狐狸眼,他对我说了一些……呃,言语。” 他的形容虽然简短,但禅院甚尔一听就知道是禅院直哉那个小屁孩,仗着自己是现任家主的嫡子就在禅院家无法无天,将禅院家的一切糟粕都学了个十成十的恶童。禅院甚尔暗自咬了咬牙,在心里规划了一下那个小屁孩的日常行程路线,决定明天就去找机会揍他一顿。 他将匕首和擦布巾放下,给小少爷续上热茶,说道:“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禅院家的男人都有病,以后直接揍回去就行。” 现在禅院家里真正知道伏见宫御我的身份的人很少,出于保密协议,禅院直毘人没有让太多人参与进来,就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没有给予任何解释甚至告知,这样确实会造成一定的误会。但禅院甚尔完全不想替那些垃圾辩解,毕竟如果是因为“得知了对方身份尊贵所以才该换了一副尊敬友善的态度”只会更加证明那是一群烂到不能再烂的人,没必要和他们讲道理,直接用武力解决、让自己眼不见心不烦才是上策。 伏见宫御我听完他的话,先是点了点头,毫不质疑全盘皆受的模样让禅院甚尔心情大好。从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能看到小少爷那半边白皙莹润的脸庞,像一块上好的白玉,又比豆腐更软嫩,看得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捏一捏。 就在禅院甚尔蠢蠢欲动的时候,看起来很乖的小少爷刚点完头,就重新抬起头来,用那种又平静又淡定的表情,问他:“所以‘娈宠’到底是什么意思?” 禅院甚尔愣了一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置信,匪夷所思地反问道:“你在跟我开玩笑?难道没有人教过你吗?” 小少爷半点不自在都没有,很大方地就承认了,“没人教过我这些。我的属官们从来没有提过这方面的事情。”他停顿了一下,认真思考了片刻,半猜测半补充道:“也许是他们希望我保持某种纯洁?又或者是不希望我擅自留下子嗣后代?” 禅院甚尔神情莫测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直到伏见宫御我从书本里彻底脱离出来疑惑地回看他,禅院甚尔才突然短促而又暧昧地笑了一声,声音变得低哑下去。 “小少爷,不如由我来教你吧——就当送你的生日礼物。” 他舔了舔唇角,绿色的眼睛在夜色映照下像旷野上的孤狼,在这一刻充满了无法言说的侵略性。 124 灯烛被尽数熄灭了,窗外的廊灯和月光一起透进来,让这一方有限的空间里笼罩上朦胧的光影。 在日本,一年中的最后一天被称为“大晦日”,这天晚上,日本人称之为“除夜”,除夜时他们祈求神灵托福,送走烦恼的旧年,迎来美好的新年,此为“初诣”。当天午夜,各处城乡庙宇分别敲钟108下,以此驱除邪恶,日本人则静坐聆听“除夜之钟”,钟声停歇就意味新年的来到。 禅院家当然有自家的神社,所以禅院家的除夜之钟也如期奏响,与更远处的其他神社里的钟声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非常宏大又非常悠远的混响。 而他们两个,就在这庄严肃穆的钟声里,彼此亲密地贴在一起,情欲的热度随着微微急促的呼吸逐渐攀升,在两个人的周围形成一种密密实实、暧昧缠绵的气氛。 他们两个人面对面相拥在一起。 半明半暗的视野中,禅院甚尔能够感受到小少爷尖尖的下巴磕在他的颈窝里,温热湿润的吐息扑在他的皮肤上,遇到冷空气又迅速凝结成一片似有若无的水雾,激得他一阵颤栗。 他像个粗蛮的武士,甚至是山林里的土匪,见到了那被供养在深宅大院里金尊玉贵的夫人公主,便急不可耐地想要玷污那片柔软和纯洁。他的手从和服的下摆探进去,解开层层叠叠的衣带,非常直接地握住了小少爷那根从未示人的性器。 在那年轻的身体上甚至没有太多毛发,禅院甚尔只觉得自己的手指短暂地拂过一片雪腻的肌肤,然后握住那根yinjing,不像握住了人身体上的器官,反而像握住了一根玉石雕成的物件。 被他没轻没重地攥了一下,小少爷顿时吃疼地伸手抓住了他的另一边大臂,愈发贴近了些,扭过头来,嘴唇擦过他的下颌线,“……这样不舒服,甚尔。” 禅院甚尔被他轻飘飘像雾气一样的声音弄得身上莫名一阵过电般的酥麻。 “……忍着,”他磨了磨后槽牙,“待会就舒服了。” 好像被看轻了似的,他干脆用胳膊圈住小少爷的腰身将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让他的大腿插进自己腿间,更方便自己手上的动作。 那根微凉的、干净的、笔直又颇有分量的性器在他慢慢撸动下逐渐充血、膨胀,塞了满满一握,沉甸甸的,变得更加具有侵略感。禅院甚尔在心里暗骂一句,小少爷明明人看起来很瘦弱,这玩意倒是比一般人发育得还要好,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哪个门当户对的贵族小姐。但他转念又想到,小少爷已经十六岁了,从他来禅院家开始到现在,发育期的身量已经窜高了不少,约摸再长个一两年就能跟自己不相上下了,到时候穿起和服来或许就会有了成年人那种渊渟岳峙的风度。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产生了一些不明所以的惋惜,一边还分心去帮小少爷手yin。 都已经十六岁了,也该有性启蒙了。宫廷里本该安排专门的人员负责,结果现在竟然是由自己来做这件事,一个男人,还是一个五大三粗与柔美完全不搭边的男人,连他自己都要忍不住替小少爷感到可惜和遗憾了。 衣襟不免散乱开来,禅院甚尔一低头就能看到小少爷从领口里露出来的莹润白皙的皮肤,被昏沉的灯光打上一层朦胧的光影,腰肢又细又韧,像刚抽条的春枝,锁骨延伸出去,像天鹅的骨翼。 禅院甚尔克制性地动了动喉结,用虎口将小少爷的性器前端流出来的透明腺液全部聚拢起来,混在手心里,当作润滑,继续加快了撸动的频率。 小少爷急促地、重重地喘了一下。 一种诡异的成就感油然而生,愉悦得让禅院甚尔忍不住眯起眼来。 …… 讲实话,其实禅院甚尔的技术很糟糕。伏见宫御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喘了两声好听的,心里则在计划着怎么改善一下自己今后的性生活。 但技术其实只是一方面,更何况技术是完全可以靠后天的学习和练习弥补的。之前五条悟和夏油杰技术也不怎么样,伏见宫御我也都是一步一步引导着他们变得熟练,让彼此的性事变得和谐。 但禅院甚尔和他们两个不一样。 在他们刚认识的时候,禅院甚尔就已经成年了,而且他是远比同龄人的荷尔蒙和性张力都更强许多的类型。直白点来说,禅院甚尔可能不完全是伏见宫御我的恋爱理想型,但一定是伏见宫御我的床伴理想型,是他不论身处于什么年龄都不会拒绝的性爱对象。这与技术的好坏无关,就算他活很烂,那种无穷无尽的侵略性极强的吸引力也足以将双方包裹起来,让气氛迅速变得蠢蠢欲动,让欲望昂扬勃发,让每一个与他低声交谈几句的人都忍不住想和他厮混到床上去。 从伏见宫御我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打定主意一定要把他拐到床上去。没有人能够放着一个行走的性感符号在身边来来回回而无动于衷。 但是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再忍耐忍耐,等到桃子变得饱满多汁,只需要用指甲轻轻一戳就能够爆水的程度,满溢的情欲和爱欲交缠在一起的时候,才是最美味可口的时候。 伏见宫御我任由禅院甚尔握着自己的性器不甚熟练地撸管,感受着他的拇指指腹在自己的guitou上画圈打转,满手湿漉漉黏糊糊的液体,从下往上圈起来像挤牛奶似的一撸到底。 禅院甚尔的手掌中有很厚的茧子,摸上去手感粗粝,几乎要划伤他细嫩的皮肤。他的指甲很短,手指很长,顶端平整圆润,指节粗大,腕骨突出,小臂结实,青筋随着动作的起伏若隐若现。 这是一双不够优美,但极具力量美的手。 没开玩笑,光是对着他这双手就能冲个十来发。 但是很显然,现在这双手还没法提供足够舒适的服务,在面对伏见宫御我这个对快感具备一定抗性的客人时,多少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禅院甚尔维持着那套动作撸了好一会,虽然不至于手酸,但越来越毫无成效的机械行为让他很不耐烦。眼看着伏见宫御我的性器硬得几乎要硌手,却仍然精关紧闭,油盐不进,没有一丝要射精的意思,仿佛一个无声的嘲笑。 禅院甚尔重重咋舌一声,压低眉头看了一眼伏见宫御我。很难形容那一眼里究竟包含着多少情绪,一向善于观察和解读他人的伏见宫御我也没办法分辨其中的复杂,只让人体会到那种一瞬间便闪过千头万绪的感觉,而很快又将自己掩藏起来,不欲被人看清楚。 禅院甚尔忽然伸手抽出散落在地上的腰带,干脆利落地将伏见宫御我的眼睛遮了起来,在他脑后打了个结。 伏见宫御我还没能从那一眼的震撼中脱离出来,被缠了个猝不及防。眼前立刻一片漆黑,他顿了顿,想要伸手去摸眼上的腰带,又被立刻制止了,“……甚尔?” “老实待着,别动。” 男人的语气很生硬,仿佛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伏见宫御我只能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自己的衣服也被解开了,下一秒一具温度更高的躯体贴了上来,柔韧的,紧实的,冒着热气,光滑的皮肤下是充满爆发力的血rou。对方沉重的躯体压上来,像是野兽压倒猎物,紧接着,伏见宫御我就感觉自己的性器被试探着纳入了一个又丰盈又柔软、高热紧致的洞xue里,像一个从未被打开过的、成熟的蚌,丰沛多汁的蚌rou被强行撬开、挤进去,将又嫩又细的rou撕扯出无数细小的伤口,流出guntang鲜艳的血丝。 “嘶……草……哈、哈哈哈……”骑在他身上的男人在微不可察地倒抽一口冷气以后,发出一如既往的嗤笑,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根本不在意空气中弥漫开的血腥气息,若无其事地把着伏见宫御我的手去摸索他们两个的结合处。 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手先是沿着伏见宫御我的小腹滑下去,摸到他自己的那根凶器的根部。 “这个就叫jiba,是男人会有的东西。” 然后沿着yinjing继续往上,摸到了那此刻被撑开撑满的私密处,更加隐秘、更加神奇、更加湿热的温柔乡。 “而这个地方就叫做逼,是女人才会有的东西。把jiba放进逼里就叫zuoai,懂了吗,小少爷?” 他的语言粗俗而直白,都是他从前有意无意听来的,东亚人的性教育大都来自于道听途说或自学成才,这其中有太多不全面不标准甚至不正确的东西,全靠人们在实践过程中依赖本能感应而补全。 伏见宫御我非常罕见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性器正插在又软又弹又紧又烫的地方,指尖摸到两瓣厚唇似的结构,那里的软rou正在颤抖着,瑟缩着,又被强行打开,被迫展示着自己既青涩又成熟的模样。 他的经验和常识在他的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先行一步理解了那是什么存在。 因此他才陷入了大脑空白。 他跟男性做过,也跟女性做过,但现实中几乎不会遇到双性人,就算有,双性人的身体也会以其中一种性别为主要发育方,另一套器官则处于发育缺陷状态。而根据他摸到的情况判断,禅院甚尔的女性器官发育情况几乎等同于十四五的少女,虽然与他的生理年龄相比可以说是发育不良,但算不上是缺陷萎缩,仍然维持住了一定的成熟度。 果然这种事也就只有在游戏里才能实现了。伏见宫御我勉强定了定心神,让自己努力冷静思考。想不到这游戏还在这整了个大的,双性人的设定应该算是角色的个人隐藏设定,与世界观关系不大。 他重新唤出了角色卡,果然在禅院甚尔的性别一栏有了新的注解。 他对双性没有特别的喜好,也没有任何厌恶。但在全息模式下,在一切细节都无比真实、无比自然的状态里,他没法对此无动于衷。 而禅院甚尔……他的表现已经超出了伏见宫御我对他的估计。 他原本没想要在这个时机做到这一步。禅院甚尔的个性也很麻烦,因为从小就看尽了禅院家里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所以对人性已经形成了他自己的一套观点和逻辑,伏见宫御我所能做的就是成为这套逻辑中的那个“特例”。所以他的姿态不能太高,这个时期的禅院甚尔正处于踌躇于是否要脱离本家的时期,在初具雏形的老练之余,他的心中仍有愤世嫉俗,可以算是吃软不吃硬的类型。伏见宫御我的贵族身份已经足以让禅院甚尔警惕,如果姿态拿捏得太强硬,只会让他遇强则强,最终两败俱伤。 放低姿态是为了让猎物放松警惕,但如果姿态太低,反而会让对方得寸进尺,搞不好还会一时失手,攻防扭转,得不偿失。但说一千道一万,对于禅院甚尔而言,想要开启恋爱的前提,其实恰恰就是一切人与人相互交往的前提——尊重。 既不抬高自己,也不贬低自己,没有高姿态也没有低姿态,能够打动禅院甚尔的第一道敲门砖就是尊重而已。他希望被当做平等的个体对待,是人与人之间抛开身份抛开地位抛开世俗的规则,仅仅关乎两个人本身之间的情感和灵魂的碰撞。在尊重之后,才是相处,才是心动,才是爱情的开始。 伏见宫御我原本以为还需要再过一段时间的拉扯,才能收获自己想要的果实。因为说实话,禅院甚尔这个角色其实比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攻略难度都要高,相比起“用温暖关爱感化受伤的孤狼”那种非常容易被看穿的戏码——至少禅院甚尔本人对这种戏码嗤之以鼻,伏见宫御我更倾向于禅院甚尔需要的是“认可”,是自我价值的实现和肯定。所以他将自己的性命安危直接交付给禅院甚尔,再没有比一条命更大的筹码了。与其由他来拯救禅院甚尔,像小白花一样为他掏心掏肺予取予求地付出,不如将自己伪装成菟丝草,缠绕攀附在他身上以求得一线生机,反过来由禅院甚尔来“拯救”他,给他责任,给他重担,以此肯定禅院甚尔存在的价值,肯定他的强大、他的努力、他的意义。 再调换一下概念,最极端的情况下,他的存在,他的安全,他的生命,就等于禅院甚尔存活的意义。 当然这一点有点难,毕竟禅院甚尔不是夏油杰,他比夏油杰要更清醒,因为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在生存场中摸爬滚打,所以禅院甚尔永远会对这种极端的亲密关系依赖保持一份避而远之的态度,也正是这份避而远之让他能够保持清醒。 但保持清醒不意味着不会沉沦。人往往会清醒着看自己犯错,继而走向深渊。 禅院甚尔此时此刻的表现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也许将这个秘密藏了很久很久,禅院家里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他也许曾经打定主意一辈子都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别人。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所以不会允许任何人拿这件事去攻击他所剩无几的尊严。 但他现在将这个能够轻易伤害到他自己的秘密,如此轻易、如此直白地袒露在伏见宫御我的面前,就像与你谨慎相处了许久的猛兽,忽然某一天擅自加快了彼此之间的关系进展,直接翻身躺下,展露出了自己最柔软脆弱的肚腹。 这既是示好,也是试探。试探眼前这个人是否值得自己的信任,值得自己倾注更多的情感和依赖。 想明白了这些,伏见宫御我的思维就清晰了许多。尽管这场意料之外的性爱爽得他头皮发麻,禅院甚尔火热的yindao还在像绞紧了了鲍rou一般吮吸着他,像个浑然天成的榨精机器。但他还是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连续深呼吸了几次,将欲望压抑下来。 他努力去想一些别的事来转移注意力:比如需要检查一下禅院甚尔体内的第二套性器官系统是否完善,以及器官发育的情况、体内激素的水平,虽然现在看来雌激素并没有对他的生理和健康造成影响,也没有扭曲他的心理性别认知,应该问题不大,但做个检查总归是更保险…… 胡思乱想的间歇,伏见宫御我忽然伸手抓住了禅院甚尔的胳膊。 “甚尔,我要解开带子了。” 禅院甚尔抿了抿唇,声音低下去,像是在强装出威势,实则色厉内荏,“……不准。” 伏见宫御我沿着他的胳膊摸索着握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我想看着你,甚尔。” 这次禅院甚尔没有再说话了。伏见宫御我将那当成是默认,动作迅速而又粗暴地扯下了蒙在眼睛上的腰带。因为太过急切也太过用力,导致腰带的边缘在他的眼尾下方留下了一道红色的印痕,在他薄薄的一层皮肤上格外明显,仿佛哭了似的。 禅院甚尔原本还在他身上坚持起伏着,一下一下很有规律,似乎显得游刃有余,根本看不出他才是那个被侵犯被伤害的人。但那就只是在机械地起伏着,没有任何技巧,既弄痛对方也弄痛了自己。 看到伏见宫御我摘下蒙眼的带子直视自己时他还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再看到他眼尾那一抹艳丽而又楚楚可怜的红痕时,他就只有僵在原地手足无措的份儿了。 伏见宫御我被他按着肩膀半躺半倚在地上,禅院甚尔坐在他胯部,精悍强壮的身躯覆压下来,逆着光投射出一片巨大的阴影,带来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那种rou眼可见的蓬勃的力量感和生命力贯穿着禅院甚尔整个人,所以就连那张承袭了禅院家祖传的清秀面庞,都有种旁人模仿不来的、野兽一般危险的深邃俊美。 他的头发一直没有精心打理过,半长到脖颈,虽然柔顺平整,但参差不齐,碎发显得桀骜不羁,那双深绿色的眼睛总是带着对全世界的挑衅、审视、警戒,以及怎么也洗练不去的凶猛狠厉。 借着月光的投影,幽绿的眼睛折射着淡淡的辉光,他嘴角的疤痕形成一小块阴影,在这一刻性感得无以复加。 伏见宫御我保持着仰着脖子的姿势静静凝望了他一会,忽然抬手将面前这头开始不自觉蹙眉的猛兽抱入怀中。 在禅院甚尔晦暗不明的复杂眼神中,美丽得仿佛艺术品般精致的少年凑了过来,用羽绒一般轻盈的吻,亲了亲他唇边的那道疤痕。 那不止亲吻,柔软的唇瓣像小动物一般蹭了蹭,犹嫌不够,又伸出艳红的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舔。 “甚尔,你真好看,你好好看啊。”小少爷又挨挨凑凑过来,明明插在他身体里的那根大东西还硬挺着,青筋一跳一跳,撑得他像是要被劈成两半了,但脸上的神情居然还是那副又纯洁又虔诚的样子,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像是闪烁着太阳的光辉,“你怎么这么好看啊,甚尔。” 他夸赞着他畸形的身体,也许还包括容貌皮囊,像个一辈子没见过豪华盛宴的乡巴佬,鱼目混珠,敝帚自珍。 禅院甚尔没法去揣测那其中究竟有几分真意,就好像他没法去追问对方是否正如表现出来的那样对自己以诚相待。但至少此时此刻,他与小少爷那双充满了显而易见的喜爱和迷恋的眼睛对视,从内心深处松了一口气。 他仿佛听到心底里石头落地的声音。 他握住小少爷单薄的肩膀,狠狠闭了闭眼,再睁眼的时候就恢复成了往日里的模样,挑起一边嘴角,勾出一抹懒洋洋又玩世不恭的笑意。 “又说胡话了,小少爷。” 而小少爷只是笑着,不赞同也不反驳,笑着笑着又凑过来亲他。 嗯,这次起码对准了位置,还无师自通了伸舌头,像没断奶的小鬼头。 看来他得学点新花样,不然以小少爷这个突飞猛进的学习进度,他这个“老师”很快就没什么可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