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失踪的jiejie

    “……怎么会……”陈娇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真的有两个房间……”

    眼前的房门上贴着几条交叉的纯白色胶带，在门上形成了两个巨大的X字，就像犯罪现场贴上的封锁线。

    “你之前没注意到吗？”施亦青问。

    陈娇点点头，很是费解：“太奇怪了，我真的不知道……”

    她倒退回楼梯口，看着这布局，更觉奇怪了：楼梯就位于正中间，从楼下走上来，正对着的是浴室，左边那扇门是她的房间，右边就是这扇贴着胶布的门……

    这种情况下，她为什么会注意不到自己的卧室对面、仅仅四五米距离的地方，还有另一个房间？

    陈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如果是墙上突然出现一道门，她反而不会这么害怕。

    ——居住多年的家里竟然有十分显眼、似乎存在已久、但她却完全没意识到它的存在的房间，转瞬间，这个原本像庇护所一样熟悉温暖的地方就在她眼里变得陌生而怪异起来。

    这间房间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门上贴着胶布？又为什么，她之前完全看不见？

    气氛沉凝，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施亦青开口提议道：“我们打开看看？”

    “你说……”陈娇小声说，“会不会房门打开之后，里面扑出个异形？”

    施亦青：“？！”

    他惊恐地后退了一步，才发现陈娇脸上挤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她似乎是在说冷笑话试图活跃气氛，但或许是因为心里十分不安，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施亦青十分配合地道：“也可能是小精灵，进去了就能实现你的愿望。”

    “但其实精灵并不是一个善良的物种，据说它们会偷走小孩，还会带走看上的漂亮人类，强抢民男民女……”陈娇说着，伸手抓住一条胶带摸了摸，“这个好像只是普通的胶带，要真有异形或者精灵，它大概也阻隔不了什么。我们撕掉胶带打开门看看吧。”

    这胶带的粘性并不算强，都不用剪刀出场，“呲啦”几声响之后，门上的胶带就很轻松地被全部撕掉了，倒是全都保持了完整。

    没了那些胶带，眼前这扇门现在看起来只是一扇非常普通的木门，如果陈娇不是这里的居住者，她或许会认为那后面只是一个普通的卧室或者书房。

    陈娇深呼吸一口，努力平复了情绪。她正要伸手开门，却被施亦青拉到了身后。

    “我来开。”施亦青说着，按下门把手。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嘎”一声轻响，门开了，一股尘封已久的灰尘气味扑面而来。

    这个房间里没有异形，也没有小精灵。里面的家具和布局都与陈娇的房间差不多，床、衣柜、书桌、沙发、书架，还有放在床尾的衣架，上面挂着几条裙子，看来房间的主人应该是女性。

    窗边摆放着一个懒人豆袋沙发，大概是经常被使用，已经有些瘪下去了。

    “应该……是安全的？”施亦青的语气有些迟疑。

    陈娇嗯了一声，走进房间查看书桌上的物品。

    桌子旁边的书架上摆满了书，靠墙的桌边摆了一整排的小物件，大部分是扭蛋，还有些指甲油、唇釉、香水。桌上有两本辅导书和试题摊开着，是高三年级的，旁边还扔着一支没套笔盖的水性笔，似乎房间主人写到一半时匆匆出了门。

    这里看起来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属于年轻女生的卧室，到处都充满了生活气息，只是空置了一段时间，所有物品都蒙上了一层灰。

    施亦青翻看着书架上的书，最高层有一本皮革外封的厚书，他拿下来看了一眼，发现这是一本相册。

    相册的第一页似乎是陈娇小时候拍摄的全家福，照片里，两个成年人各自抱着一个小女孩，其中更娇小些的那个女孩看起来很像陈娇。

    尽管有点不合时宜，施亦青还是没忍住感叹道：“好可爱……娇娇，这是小时候的你吗？”

    陈娇凑过去，看清了照片，她瞳孔立时一缩：“那个是我，但旁边那个人……脸怎么是糊的？”

    “糊的？”施亦青不明所以，再次仔细打量照片，但没看出什么不对，“我看到的很正常，就是普通的合照。”

    陈娇把照片里个子更高些的女孩指给他看：“你能看清她的脸？”

    施亦青点头。

    “奇怪……”陈娇喃喃着，“我这边看到的是一团……像老电视的雪花图像一样的东西，把她整张脸都盖住了。”

    她又翻了几页，发现好多张照片里的人脸都是糊的，似乎都是那同一个女孩。

    “她长什么样？你描述一下。”陈娇思索着，“或者待会儿我们可以用捏脸的软件来模拟一下，那样比较直观。”

    “呃……”施亦青努力组织着语言，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于是他翻到一张合照指着那个成年男性，“这个是你爸爸吧？那个女孩和他长得挺像的……是你的堂姐吗？”

    堂姐？长得像爸爸？

    脑内仿佛瞬间闪过了些什么，陈娇的视线落在照片上，视野里那团雪花突然抖动了几下，然后渐渐变淡、消失，终于露出了那个女孩的真实面容。

    “……jiejie。”她低声说着，感觉手心里冷汗直冒，“我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那是我的jiejie。”

    -

    “……嗯嗯，我知道的，mama，我会照顾我自己的，不用担心我。……好，拜拜。”

    陈娇挂断电话走回餐桌边，对施亦青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记不记得，因为一旦提起‘jiejie’或者‘方可欣’，他们就完全听不到了。”

    她觉得可能就像那个游戏的存在一样，失踪的jiejie也是无法对别人提起的。

    施亦青点点头，但心里有些疑惑：“我从没听你提起过jiejie……我以为你是独生子女。”

    “我没提起是因为我完全忘了……不过，jiejie和我其实没有血缘关系，她是我的继姐。”

    陈娇坐在餐桌边，手里握着玻璃杯，有些烫的热水温暖了她先前发冷的掌心。她垂下眼睛，似乎是在回忆着。

    片刻后，她再次开口：“大概是我六七岁的时候，我mama和我的……生物学上的父亲，离婚了。然后在我八岁那年，mama和爸爸——就是我的继父——结了婚。”

    “爸爸也有一个女儿，她叫方可欣，比我大两岁，不过只比我高一个年级。她和爸爸都对我很好，虽然不在同一个学校，但是她一直很关心我。我被霸凌的时候，她还去找过好几次老师……”

    正处于青春期的未成年人其实很难向父母倾诉被同学霸凌的事情，要是曾在父母长辈那里遭受过亲密关系暴力，那就会变得更加难以开口。如果没有方可欣的存在，她的初中阶段大概会难熬得多。

    但现在，方可欣已经失踪了半年多，包括陈娇在内的所有人，却都像是完全遗忘了她的存在，再也没有提起过……如果不是施亦青问起，陈娇甚至注意不到那扇门，更看不清相册里她的脸。

    这真的太奇怪，太诡异了……就像是他们的认知都被扭曲、屏蔽、修改了一样，方可欣被超自然的力量从家人、朋友的记忆中直接抹去了，好像也从社会上完全消失了——她是个高三生，但是半年没去学校，居然从未有人打电话问起？

    “我怀疑她可能也是被游戏挑中的玩家，”陈娇感觉手指隐隐发麻，忍不住有些神经质地一下一下抠着指甲边缘，“然后她任务失败，被困在了副本世界里……”

    “……也有可能……”她眼里隐隐闪烁着泪光，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几不可闻，“……她已经死了。”

    施亦青看得心里一阵抽痛，把陈娇揽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

    沉默片刻之后，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她的失踪和你被游戏选中，这两者可能是有关联的。而且我们有机会救出她，就像很多小说里那样，积攒积分兑换特殊道具……之类的。”

    陈娇点点头：“嗯，你说得对。”

    刚才记忆突然涌来，她情绪有点失控，现在缓了一会儿，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

    仔细想想，更有可能的是方可欣被困在了某个副本里，先前的副本注意事项也提到过“永久困在副本中”这类字眼。

    他们在副本里和现实里用的并不是同一具躯体，如果玩家在副本里死亡并且影响到现实中的躯体，那么按理来说现实世界里玩家应该也死亡了才对……方可欣这样离奇失踪、莫名被遗忘，应该只是被困，不是死亡吧？

    ……不管怎样，至少她想要这样相信。

    陈娇抹掉眼泪，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发现已经快一点了。

    ……等等，时钟？

    她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了在桂馥女子中学那个副本里购买的特殊道具，那只怀表，它的物品描述——

    【究竟是时间让钟表的指针变化，还是钟表的指针让时间变化？拨动指针，回溯至指定时刻。

    “但一切仅仅只是幻象。”钟表匠怅然地说，“过去的时间，你永远无法找回了……”

    ……又或者其实你可以找回？】

    ——难道在副本里死亡，也是可以复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