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生日

    祖孙吃完晚饭，金美娜让葛慧珍歇着看电视，今天她洗碗。洗完碗，金美娜从背后捂住葛慧珍的眼，待重见光明，老人的眼前出现了一幅画。

    那是一幅色彩明亮的画，可内容却与现实相隔十几年的光阴。画上的背景是在公园，深冬时节，腊梅飘香，葛慧珍抱着才两岁的金美娜，站在栏杆前看鱼，美娜圆胖的小脸飘着两朵兴奋的红晕，身体微微前倾，伸手指着池塘里慵懒游过的三条锦鲤，锦鲤体型肥硕，足有美娜大半个身长。而葛慧珍当时还未退休，齐脖短发烫得蓬松，堆在颈后，穿着衬绒呢大衣，衬得她优雅干练。她低头笑看金美娜，整个人散发着温柔的光晕……

    金美娜功底有限，人体比例有些失衡，可人物神态十分生动，腊梅、锦鲤和祖孙二人的构图呈黄金分割，色彩明艳，显然是一幅费过心思的佳作。

    她笑眯眯地问外婆：“生日礼物，喜欢吗？”

    葛慧珍连连点头，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久，然后摸了摸金美娜的脸，忍不住叹气：“囡囡画得真好，要是正经去学画，考美术学校，就不用去咖啡店打工了，学出来成了画家，看那个李凤英还敢说你是绣花枕头。”

    “哼，她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哪天老天爷给她家塞一只绣花枕头，她没准要笑得牙齿都掉光。”

    葛慧珍忍不住笑了，笑过后又正色道：“囡囡，外婆手里有攒的退休金存在银行，有20万，如果你想学美术，我就把钱取出来……”

    “打住啊，你以前就说过这话，我再说一遍，那是您的棺材本，我才不要。我现在有工作，有爱好，有男朋友，还有外婆，活得自信开朗，可爱阳光，不知道比她家那些死读书的丑家伙强多少倍。”

    祖孙两个靠在一起笑了片刻，金美娜娇声问：“外婆这个生日过得开心吗？”

    “开心。”

    “那您别生魏哲扬的气好不好？”葛慧珍大度点头。

    “那您下次见到他，对他热情一点好不好？”

    “你问问他喜欢吃什么，下次请他来家里吃饭好了。”

    “能不能收下那些礼物呢？”

    “金美娜，别得寸进尺。”

    “……哦。”

    ——

    安抚好外婆，金美娜回到卧室，点开和魏哲扬的对话框，开始安抚男朋友，可怜她一介未婚少女，却提前体验了一把已婚男人夹在老婆和老妈中间左右为难的痛苦。

    ☆nana☆：「老公到家了吗？」

    ☆nana☆：「才刚分开几个小时，就开始想念宝贝了呢～」

    ☆nana☆：「别生气啦，生气会加速衰老，还会短命，老公可要健康又帅气地陪我到老！」

    ☆nana☆：「外婆没有不喜欢你，也没有不喜欢你的礼物，你送的野山菌她吃了，说很美味呢！」

    ☆nana☆：「宝宝，再不理人家，人家就要哭了啦～」

    ☆nana☆：「胖虎流泪.jpg」

    漫长的十几分钟过去，魏哲扬依旧毫无动静，她放大招，扯开衣领，酥胸半露，对着手机镜头做出诱惑的表情，然后点击发送。

    换作平常，魏哲扬早就激动得回她一堆不堪入目的照片和文字，此刻却跟死了一样。

    金美娜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死了，手机一扔，爱谁谁吧，本美女不伺候了！

    ——

    周一上班，刘姐宣布了一个重大消息，她决定开通咖啡店官微，由萧萧负责文案，美娜负责拍摄，章海杰辅助，用心运营，将咖啡店打造成本区的网红打卡点，同时按贡献值给他们涨薪。

    消息一经宣布，三个年轻人立刻你一言我一语，热火朝天地策划起来，萧萧深谙互联网颜值经济，提议美娜出镜，借用她的美貌使咖啡店杀出重围，美娜垂涎于刘姐允诺的涨薪，一口答应。

    一整天忙下来，坏处是身心俱疲，好处是顾不上同魏哲扬生气，回家洗完澡，沾床就睡。

    如此过了三天，萧萧觉得奇怪，问她最近怎么没和魏哲扬约会腻歪了，金美娜如实回复吵架了，萧萧意外，魏哲扬恨不得天天把你栓裤腰带上，还舍得跟你吵架呢？美娜简要描述了前因后果，萧萧不禁感叹，男人计较起来，真是要命，金美娜摇头叹气，可不是。

    今晚睡前，美娜辗转反侧，魏哲扬怎么回事，都已经三天了，三天了！还没消气！他是不是想分手？

    越想越烦，用力打出一行字，可怜的屏幕险些被戳烂：「魏哲扬，还活着吗？活着就给我吱一声！」

    ——

    冷战三天，魏哲扬度日如年。

    如果葛慧珍对沈尉的异常热情只是让他觉得冒犯，那当晚金美娜没有立刻追下来哄他，则让他觉得罪不可赦。

    回家后，他寂寞如雪地躺在柔软的天鹅绒大床上，陷入自闭，心想，为什么外婆会不喜欢他喜欢那个沈尉？他这么英俊潇洒聪明无敌富有多金时尚有品兴趣广泛见多识广……究竟哪不如那个片儿警了。还有金美娜，居然还不来哄他，可见他的重要性在她心里远远比不上她外婆……

    突然，枕畔的手机一声接一声地震动，轻撩眼皮，发现是美娜的消息，内心一喜，立刻诈尸般地弹起，解锁查看。

    她一股脑发了好多甜蜜的情话，把魏哲扬看得心花怒放，嘴巴越咧越大，如果此刻金美娜就在面前，他一定会忍不住捧住那张可爱的脸亲个够。

    看着金美娜难得做小伏低的模样，他逐渐变得贪心，想看她发更rou麻的信息。金美娜果然没令他失望，十几分钟后，发给他一张露沟的半身照，嘴唇微张，表情诱惑，粉粉的脸蛋让人很想咬一口。

    魏哲扬那个兴奋激动啊，心想这场气生得太值了，否则金美娜会给他发这些吗？他换了个更加慵懒的姿势，捧着手机，鸡儿半硬，期待着更加劲爆的照片。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魏哲扬生气啊，她这才哄了多久？有半小时吗？就不耐烦了？他在她心里究竟算什么？不就是不耐烦吗？不就是冷战吗？谁不会似的，他最擅长了，走着瞧！看谁先忍不住。

    第一天，他上班走路带风，一切如常，公司领导下属甚至觉得他较平时略显亢奋。

    第二天，他开始难受，想念美娜，想念她的声音，她的笑容，她的脸蛋，她的身体，她的一切……他开始复盘那日的片段，怀疑是不是他反应过度，老人家难道没有亲近某个人的自由吗？那天是外婆的生日，金美娜如果抛下外婆来哄他，不是成白眼狼了？

    第三天，美娜依旧没找他，他的心情跌入谷底，下班后，许久没聚会的好友邀他去自己新开的场子玩，他给面子去了，推杯换盏间，被察觉到心情不好。

    “怎么了魏三，是哥哥这不好玩还是谁不开眼得罪你了？从坐下来就没个好脸，你看把这些meimei吓得，都不敢坐你身边了。”

    魏哲扬晃着酒杯，微醺的眉眼氤氲在昏暗光线里，英俊得像一幅色调暧昧的油画，勾得那些兼职的清纯学生妹和美艳女空姐直咽口水，暗自祈祷今夜幸运之神降临，与这位画儿一样的公子哥春风一度，钱不钱的无所谓，能和这样的神仙人物在床上玩一夜，她们倒贴都愿意。

    谁知公子哥艳丽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令她们失望的字眼：“你们随意，别让她们沾我边。”

    有人好奇，“魏三，听说你最近交了个女朋友，怎么，要为她守身如玉啊？”

    提起金美娜他就来气，幽幽看了眼说话的那位哥，仰首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损友们乐了，“哎哟喂，还真是呢，好弟弟，这不像你啊，什么时候改走痴情路线了？是不是弟妹管得严，不许你出来喝花酒啊？”

    满腹幽怨，加上酒壮人胆，让魏哲扬凤眼一瞪，得意地吹嘘：“呵，她敢管我？平时对我那叫一个千依百顺，最近是我嫌她烦，不搭理她了，你们猜怎么着，在微信上哭着喊着求我回心转意呢！”

    说着，生怕狐朋狗友们不信，掏出手机点开和金美娜的聊天记录。为保护美娜，他有阅后删除某些照片的优良习惯，那晚美娜最后发给他他的诱惑美照早已被删除，因此也不怕被这帮人看到不该看的。

    他得瑟地举着手机，几颗脑袋凑到一起好奇地研究美娜那几条哄人的消息，边看边膜拜地感叹：“哇，不愧是你呀魏三……”

    正美得找不着北呢，手机一震，正啧啧赞叹的几人表情一滞，随即纷纷捂着肚皮，发出惊人的爆笑，连舞池那边震天价响的音乐都掩盖不住，有一个甚至夸张到用女伴胸前那点本就少得可怜的布料擦眼泪。

    魏哲扬不明所以地反过手机，瞪着美娜最新发来的消息：「魏哲扬，还活着吗？活着就给我吱一声！」和上面一连串可爱的撒娇对比，像个河东狮。

    酒意、委屈加上朋友的嘲笑，令魏哲扬顿时恶向胆边生，立即拨通金美娜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只见他朝那头恶狠狠道：“小爷我现在正在xx酒吧嗨皮呢，怎么了？有本事你来咬我呀？谅你也没那个胆。告诉你，爷这边嗨着呢，葡萄美酒夜光杯，隔江犹唱后庭花，歌舞升平，美女如云，一晚上挥金如土，人参算什么，貂皮算什么，按摩仪算什么，在爷眼里，连根毛都不算！”

    说完，顶着众人敬佩的目光，他将手机往香槟里一泡，然后转身上台，潇洒地比了个手势，对着话筒道：“今晚庆祝我兄弟新店开业，大家玩得尽兴，酒水我买单！”

    台下众人欢呼雀跃，爆出一阵激动的喝彩，灯光瞬间绚烂，DJ音乐更加动感，气氛一时火热得时空颠倒，像一个扭曲的魔术幻境，令置身其中的人抛掉所有世俗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