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知旧事

    华灯初上。

    在桌面上只有一杯咖啡的咖啡桌上，梁恺绮一脸疑虑地接过了沈留柳递上来的照片，只看了一眼，她脸色大变，立刻动手撕碎了照片，颤抖着声音质问道：“你哪来的照片？宋雪晴这个贱人明明说只有她一个人有视频。”

    说完才惊觉自己似乎说漏了嘴，立刻紧闭了嘴巴，惊惧地望着对面的沈留柳。

    “视频？”沈留柳疑惑道，“她手上还有你的视频？”

    梁恺绮脸色惨白，顾不上矜持，顾不上高傲，顾不上回答沈留柳的问题，她迫切地想知道一件事：“你到底哪里来的照片？宋雪晴给你的？你手上还有什么？你最好全部拿出来，不然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即便梁恺绮的心态已经接近崩溃，她还是习惯性地语带威胁。

    见对方如此慌张，沈留柳坦白道：“我手上只有这张照片，没有视频。”

    梁恺绮松了一口气，一脸愤恨道：“你为什么查我？你居然敢查我？”

    沈留柳道：“我只想找宋雪晴的把柄，找人查你也不是想要对付你。”

    也许是沈留柳诚恳的表情让梁恺绮有所松懈，她开始慢慢冷静了下来，思考着对方这话的可信度。

    回忆起从她走进咖啡店之后沈留柳的所作所为，梁恺绮心里倾向于相信对方说的不是要对付她的话。

    一想到沈留柳刚才坚持让其他人走开以及忍受着她和同伴们的嘲弄时也没有把这张照片甩出来让她闭嘴，梁恺绮心里竟隐隐泛出了一丝感激。

    再开口，梁恺绮面上的表情缓和多了，她不解道：“你找宋雪晴的把柄干嘛？你为什么不直接找江二哥帮你出气？”

    沈留柳道：“因为这气我要自己出。我凭自己出的气叫以牙还牙，找他帮我出，叫仗势欺人。我不需要你认同我以上观点，我只想告诉你，你要是也想让宋雪晴受到惩罚，最好告诉我这张照片背后的事情。”

    梁恺绮怔怔地望着沈留柳，目光里有着很多的不解。

    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遇到的一个可以活生生诠释什么是“迂腐”的人。

    奇怪的是，她却不想因为这一点去嘲笑对方。

    她甚至再也做不出一副傲慢的样子面对对方。

    良久，她才重新开口回应道：“我当然想让宋雪晴受到惩罚，但我都做不到的事情，凭你要怎么做到？她现在有慕容家撑腰，你以为你能动的了她吗？”

    她的言语很不客气，语气中却少了许多敌意。

    沈留柳换了一种说法，道：“她对你下了药，也拍了你的视频，你为什么不报警告她？”

    梁恺绮面有恨色，反问道：“你说呢？你被人拍了这样的视频，你还有脸去报警吗？”

    “我会。”沈留柳毫不犹豫地说道，“做错事的人不是我，我当然可以报警替自己讨回公道。”

    不断被提及那一夜，让梁恺绮不自觉又再回忆起了当初混乱的一夜种种，她神色痛苦道：“我知道肯定是宋雪晴对我下的药，可我没有证据，光凭照片，呵呵，你看这照片上的我，像是被迫的吗？你当时醒来的第二天，有想过报警吗？”

    沈留柳表情略为泄气道：“。。。确实。”

    不说当初跟她发生关系的是谁，她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感觉就是自己是自愿跟对方发生的关系，哪怕这个人是真的由宋雪晴安排的，要是宋雪晴没有拿出床照来对她做些什么，她又从何告起呢？

    床照？

    沈留柳灵光一闪想到了关键点，道：“她既然拍了你的视频，肯定威胁过你，你可以从这方面入手告她啊。”

    梁恺绮摇了摇头，一脸失落道：“我后来才知道裴栎浩那个变态在自己家里的每个房间都装了监控，视频不是宋雪晴拍的，我不知道视频怎么会落到她手上，我只知道她不仅有我这个视频，还有那天晚上阿全哥跟她上床的视频，而且那个视频里，她是被强上的。”

    “什么？”沈留柳瞪大了眼，一脸的难以置信。

    梁恺绮一脸不甘心地补充道：“宋雪晴还因此怀孕了，阿全哥家里知道了这个事，为了稳住宋雪晴不让她告发阿全哥，就默许了阿全哥跟她交往。俞阿姨还说了，只要宋雪晴把孩子生下来，就可以嫁进慕容家。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说我动不了宋雪晴了吧。”

    闻言，沈留柳面色颓然地靠回沙发背上。

    事情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她不仅找不到证据替自己出气，宋雪晴这个施害者一转眼还变成了受害者。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让她觉得自己这口气怕是再也出不了了。

    怔忡良久，沈留柳才重新开口问道：“可慕容全并不喜欢她，为什么会。。。”

    “我也不太清楚。”梁恺绮无力道，“我只知道自从你拒绝阿全哥之后不久，他就开始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不仅跟着裴栎浩开始混起了夜店，也开始夜不归宿。。。”

    说到以前的慕容全，沈留柳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宋雪晴给我下药，跟你有没有关系？”

    被打断的梁恺绮愣了愣，坦诚道：“有，我跟她说要好好教训你，让你再也没有机会靠近阿全哥。”

    说完她静静地看着对面的沈留柳，等待对方肯定会有的发飙。

    “你后悔对我做这件事吗？”沈留柳盯着梁恺绮的眼睛，面色平静地问道。

    要说后悔？

    在被宋雪晴下药以后，梁恺绮有那么一点点了解到了当初沈留柳的痛苦，但是要说后悔对沈留柳做的那一切，她并不觉得。

    但是面对沈留柳刚才对她的善意，先不说后不后悔，梁恺绮觉得自己欠对方一个道歉，“对不起。”她说。

    经历过那件事以后，她自问较以前成熟许多，做错事就道歉这条准则，她也可以用在沈留柳身上，即便对方要拿这件事来对付她，她也认了。

    哪知道沈留柳叹了一口气后沉默了下来，并没有想象中的怒火滔天。

    半晌，梁恺绮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不恨我吗？”

    沈留柳颓然道：“你被拍这样的视频，算是已经受到了惩罚，我不想再恨你，恨一个人太累了。”

    这一次换梁恺绮沉默了。

    她对着眼前的沈留柳，心情十分复杂。

    她开始有些后悔当初让宋雪晴去对付沈留柳这件事了。

    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些，她补充道：“对了，我说宋雪晴手上有你照片这件事是骗你的。你不用担心她拿着照片来对付你。”

    沈留柳淡淡道：“我知道。”

    被梁恺绮撕碎的照片还散落在桌面上，沈留柳原本无神的目光无意中瞥到一个男人的头，一个激灵，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跟你发生关系的人，是宋雪晴安排的吗？或许你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梁恺绮恍惚道：“这两个人是出了名喜欢三人行，我问过他们，为什么要找上我，他们说宋雪晴对他们说了一句话，说我今天晚上想要三人行，然后就发生了那一切。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本来还想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两个人也被我警告了不会说出去，没想到下午宋雪晴就拿了视频来找我，还说为了我好，这份视频由她帮我保管。我手上除了她的一句话，其他什么证据都没有，我也不想有其他证据。”

    听到这样的事，哪怕跟梁恺绮不对付，沈留柳免不了还是心生同情，甚至觉得自己也许不应该再借由发生在梁恺绮身上这件事去报复宋雪晴，毕竟梁恺绮已经表明了不会报警。

    就算梁恺绮有证据，在本人不愿意报警的前提下，她又如何能因为想要报自己的私仇而要求对方去报警求公道呢？

    她当初不也是因为跟她发生关系的是江子由，怕牵连到他，所以放弃了找宋雪晴在她身上下药的证据么？转头却在梁恺绮身上要求对方做自己做不到的事，实在需要好好反躬自省一番。

    宋雪晴必须为她所作的一切受到惩罚，但惩罚她这条路，在梁恺绮这边也是行不通了。

    沈留柳气馁之下不禁心叹：报仇真的太累了。

    是不是她应该豁达一点，就看开这件事呢？

    见沈留柳半天没出声，梁恺绮不由问道：“你在想什么？无论你想对宋雪晴做什么，她现在怀着孕，连阿全哥都忌讳她，你对她根本也做不了什么。”

    比起之前在洗手间偶遇沈留柳，梁恺绮此时的态度可谓是天壤之别。

    沈留柳叹道：“就像你说的，我还能对她做什么？我总不能找人把她一个孕妇打一顿出气吧。”

    梁恺绮试探道：“你真的不找江二哥帮忙？”

    沈留柳摇了摇头，道：“他对一个孕妇又能做什么呢？”

    不按江子由的方式对付宋雪晴是沈留柳这些天来唯一没有动摇过的事。

    “也是。”梁恺绮点头道，“也不知道宋雪晴耍了什么手段，居然一次就中了，不过你放心，虽然俞阿姨对外说等她生下孩子就办婚礼，但是我觉得这件事肯定没那么简单，俞阿姨连我们家都看不上，不可能给阿全哥找这样一个老婆结婚的，而且阿全哥根本一点都不喜欢她，宋雪晴迟早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沈留柳又叹了一声气，并不确定梁恺绮这番话有真的让人觉得放心。

    她开始怀疑哪怕此刻她把宋雪晴送去了监狱，但是为了宋雪晴这个人跟江子由冷战了这么多天真的值得吗？

    等在楼下的朋友们一直打来催梁恺绮，两人也谈的差不多了，于是她起身跟沈留柳道别。

    沈留柳回过神来，叫住了对方，把有那张照片的U盘递了上去，说道：“这里面有那照片的电子版，你拿去吧。”

    梁恺绮意外道：“为什么还有电子版？”

    沈留柳回道：“保险起见。不过你也放心，我手上没有关于你那一天的其他东西了。”

    梁恺绮接过U盘后终于又露出了笑容，柔声道：“我信你。再见，沈留柳。”

    “再见。”沈留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