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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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陈未欢离开家的时间确实有些久远了,记忆中的陈未欢早就模糊了面庞。 可当这个人切切实实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所有认识她的人还是能在瞬间就认出来,这个人就是陈未欢。 一如记忆中的那般张扬、不屑,天地间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动摇的了她的笑容。 陈倾月站在屋檐之下,陈未欢依旧站在雨里。 两人一高一低,隔着厚重的雨幕对视着,半晌,陈倾月才开口道:“好久不见。” 像是隔着万水千山才传到陈未欢耳中一样,声音是那样的厚重、沉闷。 陈未欢笑笑,上了台阶,与陈倾月站在一处。 她没有将伞收起来,不算太大的黑伞罩在两人头上,陈未欢稍微将伞偏了一些,一滴雨水顺着雨伞倾斜的坡度滑落到了陈倾月的肩头。 陈倾月只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陈未欢却依旧是笑着,笑的那样开心。 她将伞收了起来,“许多年没见,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沉闷古板。” “你也和小时候一样。” 她们都没有变。 陈倾月转身,率先往里走去,“回来了就去给爸磕个头,他可找了你好些年呢。” “诶?爸爸怎么了?”陈未欢将伞丢给陈倾月的助理,快步跟上了陈倾月,一双高跟鞋在她脚上就像是穿着平板鞋一般,健步如飞。 陈倾月突然定住了,她转头看向差点没有刹住车的陈未欢,没什么感情地说:“死了。” 听到这话,陈未欢没有意料之外的惊讶,又或者早先知道的悲壮,她只是耸耸肩,语调怪异地说了句:“啊?真可惜。” 陈未欢依旧是笑着的,略微一抬头,与陈倾月冷漠的眸子对上。 那一瞬间,好似一场兵马博弈战在两人视线交汇处一闪而过。 没有久别重逢的高兴与喜悦,又或者该是这个场合下的悲伤与难过。 换做平常人家的姐妹,久别重逢,或许会高兴地相拥在一起,又或许会因为分别时间太久而有些陌生,变得格外客气或者戒备。 可断没有这种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姐妹—— 下人找到陈蓝浅的时候,她就坐在未欢院凉亭下面的秋千上。 已经好些年了,顶上有些漏水,湿了陈蓝浅的肩膀。 “三小姐,大小姐唤您去前厅。” 陈蓝浅恹恹地点了点头,嘴上说着“知道了”,可就是不见一点动作。 “二小姐也回来了。” 脚尖突然点在地上,秋千被迫停住,“什么?” 不等下人再去重复,陈蓝浅立马站了起来,往外跑去,甚至都来不及打伞。 “三小姐!伞!” 这会儿雨下的正急,下人连忙拿了伞去追陈蓝浅,只是陈蓝浅跑得太快了,她没有追上。 陈蓝浅就这么直接跑进了前厅,跑进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黑色的西装明显被雨渍晕了开来,被打湿的头发一缕一缕地贴在脸上,搭在肩上。 看见这个样子的陈蓝浅,陈倾月皱了一下眉,刚准备呵斥她,便见陈蓝浅的视线从自己身上略过,直直地看向自己身后。 陈倾月不由得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视线的终点正是陈未欢。 被两道视线同时注视着,陈未欢倒是依旧自得,她朝着两人小幅度地挥了挥手,脸上挂着与周围人的肃穆截然不同的笑容。 事实上,陈蓝浅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陈倾月,她整个人的注意力都被陈未欢吸引走了。 这个让她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人,终于活着回来了。 陈倾月注意到被她派去寻找陈蓝浅的下人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把伞。 她不动神色地看了眼陈未欢,与周围上来寒暄的人道别后,这才走向陈蓝浅。 她依旧在看着陈未欢,只是陈未欢的注意力早就被别人吸引走了。 陈家失踪多年的二小姐在父亲的葬礼上突然归来,这对曜金城来说是个天大的事。 无论是想看热闹的,还是想从陈家分一杯羹的,陈未欢无疑是一个很好的突破点,故而主动找上陈未欢的人不在少数。 至于陈未欢为什么突然失踪、又突然回来,没有人会关心。 结局才是最重要的的。 “在看什么?” 陈倾月的声音突然打断了陈蓝浅的视线,陈蓝浅回神,眨了眨眼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陈倾月。 陈倾月盯着陈蓝浅,眼里无波无澜、无悲无喜,却莫名地有一点肃杀。 被陈倾月这么盯着,陈蓝浅还有些怵,她后退半步,低头,轻声叫了一句:“主人。” 陈倾月上下打量着她,“都湿透了?去换个衣服去。” 能离开陈倾月的视线,陈蓝浅求之不得,立即应道:“是。” 她转身就走,谁料陈倾月竟也跟上了她。 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走到门边陈倾月接过下人准备的伞,陈倾月就没有让下人随行了。 陈蓝浅知道陈倾月这是想收拾她了,一瞬间便就走不动路了。 她站在门边,与回头看过来的陈倾月对视上。 陈蓝浅无声地咽了口唾沫,道:“其实湿的不多……” 确实不多,她跑得快,雨水只打湿了她的外衣,可要是想要彻底晾干,也是要耗费些功夫的。 知道陈蓝浅的小心思,陈倾月笑了一声,她看了眼四周,道“既然淋的不湿,那你再去院子里淋一会儿?” 嘶——有杀气! 陈蓝浅立即摇了摇头,“不了。” 陈倾月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陈蓝浅深吸一口气,偷看了眼与人言笑晏晏的陈未欢,立马跟上了陈倾月。 似有所感,在陈倾月与陈蓝浅都消失在前厅之时,陈未欢呼吸滞了一下,视线移向了门口的方向。 似乎听到有人问她,这些年去哪儿了? 陈未欢没有收回视线,只轻笑一声,道:“去该去之地。” 从前院到后院都有连接的游廊,需要打伞的也就要进院的一段路。 陈倾月走得快,陈蓝浅好不容易才跟上陈倾月的速度,临到打伞的时候,陈倾月却不让陈蓝浅进伞。 “???” 陈蓝浅站在游廊下,疑惑地看着陈倾月。 “不是嫌淋的不湿,那就再去淋一会儿吧。” 说着,陈倾月指向了院中的那块空地。 陈浊远没文化,不会给院子起名,却又偏要附着风雅,于是就用每个人的名字命名了那院子。 陈蓝浅隔着雨幕看向院子上的小匾,黑色的墨迹已经有些模糊了,却还是能看得出“倾月”二字。 又顺着陈倾月手指的方向看向那块院中空地,陈倾月向来不喜欢花哨的东西,相较于陈未欢,她的院子就干净许多。 墙边种着一棵梧桐,树下摆着石桌椅,是初秋乘凉的好去处。院中一点多余的摆设都没有,连花也没有,再加上平日里有人经常打扫,看上去就更干净了。 当然,这不是重点! 陈蓝浅将视线收回来,看向陈倾月:“在下雨,很大……” 陈倾月只给了她一个眼神,便直接撑着伞走进了雨中,进了屋。 陈蓝浅依旧站在游廊之下,看着关上的房门,她无奈地咬了咬唇,闭着眼睛走进了雨中。 今年的雨下得格外频繁、格外的大,本就让人心烦,陈倾月因为下雨又一直待在家里,有事没事总是找她的茬,就更让人心烦了。 她在大雨中跪了下来,面对着紧闭的房门。 其实有的时候,陈蓝浅真该感谢陈倾月的仁慈,没让她跪在大庭广众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