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情（2）你受伤了，不告诉我？
调情（2）你受伤了，不告诉我？
一 这件事情之后，国展的工作便没再有什么差池，顺利推进下去。 换句话说，敢在卢世瑜手下翘班的，也就只有萧定权一个人。 第三期修改持续了三天，最后一次在国家博物馆核对完成之后，交付了上去。 很快，审核结果下来了，顺利通过。 在工作组的一片欢呼声中，卢世瑜请大家一起吃了饭，办展工作热热闹闹地收尾了。后续的维护工作已经联系好了专业团队负责，在暑假结束之前，每个人都能拿到自己的酬金。辛苦工作了两个月，谁不高兴呢。 发布会的时间也确定下来，就在四天以后。上面要求Q大美院出一个代表，在发布会上发言，赵副院长把这个名额推给了国画系。 卢世瑜在组里问了大家的意见，没想到呼声最高的人竟然是，萧定权。 卢世瑜不去，主要是嫌麻烦。萧定权其实也觉得麻烦，但是组员们一番振振有词，说得他无话可说。 “这次策展的核心工作，萧定权负责了很大一部分，他去合适。” “每次我们工作遇到困难的时候，问定权总是能得到解答，其实我们都觉得他是学生组的负责人。让他去吧。” 于是上台发言的工作就落到了萧定权头上。 萧定权百口莫辩，最终表示，行吧，那我还能说什么呢？ 也许有点凡尔赛了，但他真的觉得自己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已。 二 发布会的流程并不复杂，上午彩排，下午正式发布，晚上有一场宴会。 在那之前，萧定权需要做的，就是好好背一背稿子，上台的时候站在各国来宾和领导们面前别紧张。 他不紧张。倒不如说，这种小场面对于咱们萧定权，不算什么事。 反倒是上次因为耽误工作挨了板子的事，他一直惦记着。在这两天项目收尾之后，就开始在卢世瑜身边各种腻歪。 时不时从背后把老师搂住什么的，极致发挥了他作为一条大型金毛犬，啊不是，作为一个“童心未泯”的二十六岁男青年的可爱优势。 目的只有一个，老师可千万别记他的仇。 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学生组的负责人”萧定权同学想法非常单纯，老师可以打他可以骂他，但是绝对不能不喜欢他，或者不理他。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所以才会每次被教训哭了还往老师身边凑。 这点小心思，卢世瑜自然也是知道的。 要是换了别的dom，可能就抓住这点不放，趁这种机会好好满足一下自己的私欲了。 但卢世瑜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虽然那时候是想着好好收拾他一顿，但是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他也没再提。 只是在萧定权黏过来的时候提醒他，发布会记得好好准备。 三 四天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发布会当天。 萧定权给他留了消息。因为学校距离展馆很远，主办方在展馆附近的酒店里为Q大美院的各个工作组包下了几间房，作为临时的休息室。萧定权一早就出发去彩排了，微信发过来的是他休息室的房间号。 卢世瑜则不慌不忙地换上正装，整理好仪表，然后回了趟学校。在办公室最后确认了一遍收尾工作完成，关上电脑的时候，时间才走到上午十点。 他不太想去看小孩彩排，一方面也是担心小孩会觉得害羞紧张。卢世瑜在工位上坐了一会儿，看着窗外摇曳的宽阔绿叶，想了想，起身往校医院走去。 校医院值班的是他的老熟人。进门的时候，卢世瑜在门侧轻轻敲了敲。医生抬起头来，看见是他，笑了笑。 “卢教授。” “郑医生。” 卢世瑜说着，走到她面前坐下。校医室周边绿树环绕，连空气似乎也比办公室里清新一些。 辛勤工作了两个月的卢世瑜难得放松地叹了一口气。 正值暑假，除了他们这些身上背着项目的，学校里没什么人，校医室自然也很空。郑医生一边盯着电脑上的数据传输，一边和卢世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问起了国展的工作，卢世瑜回答说一切顺利，就是太累了，郑医生一如往常地叮嘱他多注意休息。 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毕竟两人都知道有项目的时候可不容易休息，卢世瑜也只是笑一笑，一如往常地应承下来。 “卢教授今天有什么不舒服的。” “有点头晕。”卢世瑜如实说。“不知道是因为最近太累了，还是有点风热感冒。” 然后做了一些基础检查。检查结果是没有问题。郑医生给他手写了一个方子，内容是早睡早起，保持心情愉悦，然后开了几片维生素，笑着递给了他。 本来这次问诊和老友笑谈到这里就结束了，郑医生忽然问了一句，“国画系前几天受伤的那个学生，卢教授知不知道？” “我告诉他过来复查他也没来，不知道现在好了没有。” 某种齿轮掐合在一起的声音，咔嚓一声，在卢世瑜的世界里运转起来。 捏着维生素片的手静止了两秒，卢世瑜在一瞬间就猜到了全部。 但他还是顿了顿，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是谁？” 四 “萧定权。” 郑医生念出这个名字，把屏幕上的就诊记录指给他看。 卢世瑜看见了。时间是一星期前。就诊记录上写着，右膝大面积擦伤，局部出血。 “他跟另一个学生一起来的，好像是在打球的时候摔着了。”郑医生用闲聊的语气随意说道，“要录系统，就问了他们的年级专业，没想到两个都是博士生，还是你们国画系的，我就留心了一下。” “那孩子的伤口挺吓人的。” “他当时就躺在这上面，”郑医生抬手示意了一下旁边的病床，“我给他消毒包扎，看他疼得脸都拧到一起去了。还长得挺漂亮的一孩子。” “让他留在这观察，结果没躺两分钟就要走，说你们国画系还有工作。我只能跟他说，现在走了，他明天要么感染，要么站不起来。” “才老老实实的躺了几个小时。腿伤成那样都能睡着，估计平时是挺累的，是不是跟着你办国展的孩子啊——哇？” 郑医生自顾自的唠完嗑，回头看见卢世瑜的表情，吓得差点从办公椅上站起来。 “怎、怎么了？” 她和卢世瑜认识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他这样的脸色。 卢世瑜一声不吭。 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对被吓到一脸狐疑的郑医生露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声音低沉的说。 “没什么。只是……” 只是他受伤了，就在那一天，还在书房里跪了一个小时等着他，对自己受伤这件事，连提都没有提一句。 任谁带入一下卢世瑜的角色，都能理解他现在的脸色为什么难看成这样。 但这些他不能对郑医生说。他顿了一下，换了个说法。 “这个孩子是我的学生。给你添麻烦了。我会回去问问他现在怎么样，让他按时过来复查的。另外，如果他下次再有这种……比较严重的情况，你可以直接联系我。” “哦……好。” 还没缓过神的郑医生迟疑的点了点头。 卢世瑜说了句谢谢就准备辞别，郑医生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刚才那句话，“你可以直接联系我”。 她叫住了他。 “卢教授。” “嗯？” 还没走出两步，卢世瑜停下来，转过头来看着她。 “你跟……这位萧同学，很亲近吗？” 卢世瑜沉默了一下。阳光照过窗外树影，斑驳的落在他脸上，阴霾的表情终于破裂出一丝笑意。 他看着自己的老友，声音不大，但很郑重。 “嗯，很亲近。” 五 卢世瑜原本没有这样的计划。 是的，他原本计划的是去校医院拿两片药，无论是感冒药还是维生素也好，跟郑医生聊聊天，然后就出发去找萧定权。也许带他一起去展馆外面吃个饭。 但现在，他来到了工作组休息的酒店，先去找了项目组的另一位男同学。 秦关，就是那天下午萧定权缺席的时候，来办公室里打开萧定权的电脑的人。 卢世瑜带他到走廊尽头，直接开门见山。 “你上个星期和萧定权一起去打球了，是吗。” “他那天受伤了，是不是。” 可怜的秦同学，半张着嘴呆愣了好一会儿，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听到第一句的时候，他在想该怎么编个谎话把这件事情圆过去，第二句，就把他编谎话的心思憋了回去。 “说实话吧。” 卢世瑜的声音不大，也没什么怒意。只是一双眼睛，看向他，有些微寒。 说实话。说实话这三个字，让他在心里默默地对萧定权道了个歉，卢老师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再瞒下去那就是他的问题了。 其实秦关还有另一句实话可说，那就是，在这个组里，没有人不怕卢老师的。 “……是。” 他最后应道，十分的没有底气，完全就是说谎被卢老师抓包的样子。 但是天地良心，他也没说谎啊，他最多只是——什么也没说而已。 “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定权他——” 秦关也不是急着推卸责任，但这是事实。他缓了一下急于自证的情绪，这才小心的回答道。 “……是定权让我不要告诉您。” 六 卢世瑜说，那天发生了什么，全部告诉我。 秦关同学当然只能照做了。 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他和萧定权去打球，那时候时间还很早，大概是下午一点，还约了几个外系的男生。 很难得有一个不太炎热的天气，他们就挑选了一个室外的场地。 然后，就在传球、躲闪和投篮的过程中，萧定权被对手挤撞了一下，直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蓄意还是无意。 他原本正在起跳。所以重心不稳、向前摔倒下去的时候，冲击力格外沉重。 立刻就在膝盖上擦了条大口子出来，鲜血淋漓。 感觉到卢世瑜眼里的寒意，秦关有点胆战的说，我当时就送他去医务室了。本来我打算告诉您来着，但是他死活不让我说，就告诉了我他的电脑密码和一些课题内容，然后让我回来帮他处理工作，我就先回来了…… 秦关心想，虽然最后事实证明这其实没什么用。 他还着重描述了一下，萧定权不让他告诉卢世瑜的场景。 七 “你别……嘶，你别跟老大说。” 萧定权一边痛苦面具强忍着被上药，一边抓着他的手腕说。 抓的那叫一个紧，反正一句话就是：绝对不能让卢世瑜知道。 秦关也只能说好好好，行行行，你好好休息，我不说我不说。 萧定权说了一遍又一遍。称得上千叮咛万嘱咐这几个字。 八 卢世瑜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就放秦关回去了。 至于他么，就一个人面对着走廊尽头的窗户，看向窗外。阳光越发的灿烂了，正午时分就要来临，萧定权一定已经从彩排现场回来了。 卢世瑜的思绪和情绪都很混乱，但想到萧定权的时候，他第一个念头依然是，不知道孩子吃过饭没有。 下意识的摸出了手机，萧定权的两条消息躺在屏幕上。 “老师过来了吗？我这边结束了。” “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停在聊天页面，卢世瑜静静地看着这几个字，看了很久。 他想问的事情很多。而且有些事情，沉重到让他觉得难以呼吸。 你是属于我的吗？是吗？卢世瑜想起这个问题。在他们之间，反反复复提起过多少次。 提起的人总是萧定权。 为一个强大，温柔，而且深爱自己的人所拥有，大抵是一件幸福的事。 那么，为什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那我该如何面对这个承诺，那我在这样的时刻，该如何面对你。 我不想放任自己伤害你。但…… 如果你要这样做的话，那我们或许真的应该聊一聊了。 卢世瑜这才发现自己是什么感觉。他刚刚很冷静，很威严，所以也很麻木。 至于现在。灿烂阳光照耀在窗外，小小的屏幕上是萧定权最近发来的一个表情包，大概是很可爱的，但他不想去看内容。 如果你是属于我的话。 那这样的欺瞒就是在背叛我。 这种念头，阴狠到堪称疯狂，在卢世瑜的胸膛里，荆棘似的生长起来，最终缠满了他一向宽厚的心。 痛到难以呼吸。 让自己安静了片刻，卢世瑜轻轻滑动键盘，长长睫毛的阴影盖住了眼睛。 看不出任何神情，只是，阴翳。 他按灭手机，转身下楼，离开了酒店。 九 叮咚一声，彩排结束的萧定权收到了老师的回复。 “不了，你先吃，我等会儿来找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