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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复选的秀女,被留在了宫中住宿察看,过了这段考察期,才能归家,之后,大抵就能得到皇帝的指婚了。清初,复选秀女们统一住在储秀宫,能过复选的秀女,基本上就没一具傻的,用了一天的时间习惯了储秀宫的环境后,第二日便开始互相走动,既是互相打探情报,也是联络感情。如同现代一同通过了高考的考子们一样,等着分配“学校”的秀女们之间既存在争斗,也不乏结下情谊的。相较于别的秀女,几年前便被皇帝金口分配过的茹蕙本着免生事,少出门的原则,进入储秀宫便一直宅在房中,轻易不出门,如此,便平静地捱过了两日。只是既不能离群索居,便免不了与人发生这样那样的交集,第三日,便有人轻唤着茹蕙的名字,敲响了楠木雕万字锦底的隔扇门。紧闭双目靠躺在床上的茹蕙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以至推开房门的两个秀女一时有些迟疑,不知是否该继续进门。听到动静,茹蕙自空间里抽离意识,睁开眼看向门口的方向。两个秀女正为房中如画般的仕女休憩图所惑,几疑身处梦境中时,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将她们自愣怔之中拉出,如同浸入甘冽的泉水,两人只觉神志一清,不仅瞬间恢复了常态,头脑仿佛还变得比素日更加清明了一般。“阿蕙,你醒了?”两秀女中个子较高的秀女看到茹蕙睁开眼,高兴地笑着拉着同伴走进了屋,“我本还担心打扰到你休息呢。”茹蕙本就是合衣而卧,此时有客至,自是笑着起身迎了上来:“布尔和,这大中午的你不在房中,却跑来我这里做甚?”熟谂的问询里,茹蕙已是拉着名唤布尔和的秀女伸出的手,两人对行了蹲礼。“这位jiejie可是布尔和常提的尔岚jiejie。”茹蕙看向脸上微露腼腆之色的清秀女子:“常听布尔和提起你,不想今儿方见,茹蕙有礼。”“尔岚还要多谢茹meimei当初对堂妹的照顾。”尔岚牵起茹蕙的手,含笑微蹲,“初选回家,meimei就没口子提meimei,每天数着日子,就想着快点见到meimei。”双方厮见毕,茹蕙引着两人坐到房中座椅上,亲替两人倒了茶,方才坐下,眸含笑意,轻谑布尔和:“你可是衣袖又裂了?”茹蕙一句话,却是引得爽朗的布尔和靥生双颊,她不依地伸手推了推茹蕙:“阿蕙只笑我,怎么不看别人,那些头花落了的、粉糊了脸的、摔了跤的?”想起初选时,那些个如自己一样出了糗的秀女,布尔和却已顾自咯儿咯儿乐了起来:“最可乐是下三旗里有一个十二岁的,听说她连骡车上的牌子挂错了都不知道,以至差点儿进错了所属旗,闹出好大动静呢。”看着一脸天真的布尔和,茹蕙摇了摇头,转头问尔岚:“你家没人告诉她真相?”尔岚清秀的瓜子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三婶要说,三叔不让,说是那些家族内斗的龌龃事会脏了布尔和的耳朵。”茹蕙眉尖动了动,不无忧心道:“在家自是万事有父母,可选秀后布尔和这性子只怕会吃亏。”“meimei不必担心,为着布尔和这性子,叔婶早已做了安排了。”尔岚说了这一句,但停了话头,不过,茹蕙却一下领会了她的意思,想必布尔和的父母已为她求下了恩典,不必担心布尔和以后的日子的。也是,作为满姓八大姓之一的瓜尔佳氏,安图瓜尔佳氏虽是分支,能量亦非寻常小姓可比,只是为女儿求一个指婚的旨意,于有着世袭子爵爵位的额图浑,并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想到这些,茹蕙的目光下意识又扫了一眼垂目而坐的尔岚,堂妹有这般为她着想的父母,身为堂姐的尔岚会不会羡慕?应该会吧。夏日的中午,有蝉鸣声自远处传来,坐在储秀宫西配殿的三人喝着清茶,有一搭没一搭说说往日趣事,聊聊看过的书,评鉴各自手中的绣品、讨论春夏秋冬四季衣饰配色……都不是心机深沉之辈,更兼有一个活泼开朗的布尔和在,初次见面的茹蕙与尔岚相处得很是相宜。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正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着书上所记载的江南水乡是否真如诗中所描绘那般如诗如画的三人全都停了下来,侧耳仔细倾听。“……我的羊脂白玉荷花簪乃是宫中娘娘所赏,可不是谁都有命戴的,那拿了的赶紧还回来,我也就不追究了,若明日还不见归还,我必要上报的,界时再查出来,丢的可就不只是脸面了。”少女清脆的嗓音里带着居高临下的睥睨,未见其人,只闻共音,便已让人有脑中将一个与宫中后妃有亲密关系的傲慢秀女形象勾勒了出来。少女在院中说了这番话后,院中一时静得可闻落针,稍顷,醒过神来的众秀女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低声议论,终于,一个约莫十五六岁,面如满月,身着绣兰花纹紫红旗装的秀女自众多秀女中走出来,向着那昂头站在阶檐上一脸气愤的少女诘问:“储秀宫有正殿、东配殿、西配殿、后殿几十间房,此界过了复选的几十个秀女分住各殿,钮祜禄氏,你如何独来我西配殿放话?”看着那越众而出的秀女,阶上的钮祜禄氏眼神略微闪了闪,只是,看着满院秀女看好戏的眼神,钮祜禄氏却到底低不下头,倔犟地抬高下颔:“昨儿下午我来了东配殿,回去后,头上玉簪便没了,便是不是被拿了,也必是掉在这里被人捡走了。”外强中干!仅仅一句话,院中少女便看出了钮祜禄氏的心虚,于是,本就气愤不已的众秀女,哪里还会留情,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奚落那阶上失了分寸的钮祜禄氏“你自己的东西自己不收好,戴在头上的发簪都会丢,将来会不会连人都丢了啊?”“就是,自己丢了东西不自我反省,倒要迁怒于人,这样的人,谁敢和她来往。”“钮祜禄氏就了不起吗?我家也是八大姓,宫中也有亲,我没像她一样像只翘着尾巴的公鸡似的四处炫耀羽毛的,德行!”“唉呀,你们知道什么呀,这钮祜禄氏可不是一般人,人家可是后族,虽说与孝昭仁皇后沾不上亲,可人家好命,是同一个姓氏呢,我们这些小姓可是惹不起的。”“便是惹不起又怎么?还能任她把脏水泼到我们头上不成?凭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