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通心意09-向死（上）
“见你所见，喜你所喜，憎你所憎，同心相结” 小夭发誓，这种事在她换回真身之前，绝不再做了。 他和防风邶两个，各自倚靠在床的一头，中间摆着食盘，疲惫无力的一口口往嘴里塞着东西。她的衣衫不整，防风邶的墨发披散。两个人一时半会儿是振作不起来了。 就这点吃的，还是防风邶摇摇晃晃的拿回来的，因为听到自己饿到实在不行了。 “天都快黑了。”小夭感慨道。 “是。”防风邶无力的应着。 “那个林什么的，被抓起来了吗？”小夭突然想到。 “意映刚刚来信，抓起来了，审过一遍了，问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非要今天吗？”崩溃。 “我说你受伤了，可以明天。” “我的暗卫怎么没找我吗？” “找了，但是他们听见昨晚屋里的不可描述的动静，又退下了。” “……” 小夭把最后一口饼子吞咽了下去，突然惊坐起，问道： “我都快忘了你身上有伤了，恢复人形之后，你还好吗？” “死不了。”防风邶往下塌了塌身子，最后整个人连头都埋在了被子里。 他越想起昨天自己变成蛇，然后无法自控的画面，他就越羞耻。为什么啊，为什么和小夭的正儿八经的第一次会变成这样啊。尤其是今天傍晚，他和小夭从榻上爬起来的时候，看到地上，床帏上，床单上，到处极其具有视觉冲击的画面，他恨自己为何没有先一步醒来，打扫战场。 “对不起。”被子里闷闷的声音传来。“恨我吧？” “啊？”小夭没太听清。 “如果你让我永远不要出现在你的面前。”防风邶犹豫了一下：“我会做到的。” “——” 两个人都没说话，防风邶心里凉了一半，是啊，哪有神族和妖族欢好的时候，妖怪要现原型啊，这种事，他光是想想，都是不可饶恕的。 半晌，小夭踢了踢他：“钻出来！命令你！三…” 防风邶勉强从被子里露了半个头。 “你信不信，你再说消失在我面前这种话，我就把你九个头的嘴，缝在一起！” “你难道不生气？” 小夭把被子掀开，然后自己换个方向，和邶倒到了一边，又把被子盖好，被子下，小夭紧紧的环绕着防风邶的瘦腰。 “咱俩，已经在一起了，知道吗？我虽然遭不住你的蛇身，但是我总有一天，能。你不许问我那是哪一天，但我能跟你拍着胸脯保证。你的妖身很美，我昨天就跟你说过了，我很喜欢，你要是能没什么事儿变出来，让我摸摸，我就更喜欢了。但是我不强迫你，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你在我眼里，很美，肺腑之言。” 防风邶的心窝又被戳了一下。 好像自从他的人生遇见了小夭，所有不可能，都变成了可能。所有苦难，都变成了绯色的。 小夭发呆看了一会儿虚空，突然说道： “防风邶，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说。” “曾有一位将军，他的箭术高超，大荒内无人更胜于他。可他的军队破破烂烂，早就家国倾覆，唯一的愿望就是战斗到最后。结果在他死前，一个天降的机会砸在了他的身上，他可以一箭射穿敌国帝王的脑袋，也可以一箭射穿另一位将军的头颅，为他恋慕的女子报仇。那位敌国将军曾经把女子逼入过绝地，差点死掉。无论如何，他只有一箭的机会，你猜他会射谁？” 防风邶思索了一会儿，回复道： “他如果不愚蠢的话，应该射杀那位帝王。帝王一死，分崩离析，趁火打劫，扳回一城，那么军队还能再苟活一阵。” “可他不愚蠢，他比谁都聪明，他没有射杀那位帝王，而是射穿了那个敌国将军。最后不得不被敌国逼入死路，和众将士一道阵亡。你觉得是为什么？” “你是说，他违背了自己的立场？为了他喜欢的女子？”防风邶问。 “你是这么想他的吗？”小夭有点失望。 防风邶觉得这个故事另有深意，他再次仔细想了想，他把这位将军代入了小夭，重新捋了一遍逻辑。 “他虽然是将军，但是他厌恶战争，他不想再看到战火连绵，所以他先一步放下了自己立场，代价是自己的命。不过也算死得其所，他只是放下了立场，没有背叛自己的身份，最后依然是和将士们一起迎接既定的命运。” 小夭眸色一亮！ “果然是你，爱死你了！”她抱着防风邶的脸。吧唧亲了一口。 突如其来的亲密把防风邶弄的面红耳赤。 “防风邶，答应我，有一天你不再信任我的时候，你得记住这个故事。” 小夭不知道的是，防风邶在心里说： “你的立场就是我的立场，你放下，我就放下。你想做的事，就是我要做的事，我不会不信任你，我会一直站在你的身后。” 次日一大早，两个人都被拽去处理林氏刺杀案，小夭被问要如何处置。小夭原封不动的说出了她的想法，就是辣椒和菊花之间的相爱相杀。 满场静寂，被塞住嘴绑成麻花的林默谣听到这个方案拼死挣扎。 方法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但是没人愿意去执行。防风邶生怕自己被点到名，悄无声息的从监牢里消失了。 小夭，对不起，虽然说过我要为你做任何事，下次一定。 最后林氏刺杀案，全权交给了防风氏，由防风意映主审，毕竟也是发生在防风家郫山的案子，也算是冲撞了防风家的祖先。防风意映私下里问小夭，打算牵连多广，毕竟小夭是共工养女，真的把背后的人一个个揪出来，怕是防风氏最后也不好做人。 小夭说：“既然案子交给你了，你就按照最妥帖的方式去处理，不用担心我这边，我对结果没有意见。” 意映松了一口气，突然拉住小夭的胳膊说： “月姬将军，我其实一直都很仰慕你，虽然，我们之间的因为身份，在面子上的立场有别，可中原氏族对共工私底下的态度本就是友好的，我一直都很支持二哥能跟你修成正果，如果你们日后遭到防风氏家长的阻力，我肯定会为你们出面周旋！” 小夭感慨，上辈子自己厌恶意映了好多年，可意映也只是这场兄弟仇恨的牺牲品，说到底，还是对涂山璟的态度失望，她不是涂山璟，她就不理解涂山璟对家族的态度为什么不能做到是非分明，当断则断。直到后来，颛顼对涂山璟下手的时候，她查明了真相，却也没办法对颛顼怎么样，只能自暴自弃的毒死自己。她就突然有所共情了。 涂山璟希望家族稳定，奶奶圆满。自己希望大荒和平，哥哥安康。他们都有无法取舍的选择。 每个人都有内心上的阻碍，有时有一件事上的阻碍太多，人就会固步自封，不相信自己能找到正确的前路。 但是相柳是她见过的不一样的人，他认准了自己的道路，就不会犹豫，相柳不会把自己和共工军放在一起做取舍。他陪伴共工军，给了小夭所有他能给的。一开始的决定就是如此，最后也是这样实现的。 蛊，箭术，37年的月圆夜，心头血，海妖弓，玩伴防风邶，鼓励，报仇，情报，左耳，被连累的一身伤，画着可去之处的海图，最后是一条又一条的命，和不打算说出口的告白。 她曾以为自己没有被他选择，可再活了一世，她发现自己错的离谱，好险啊，就错过了他。她突然好感谢窝藏他的那一夜，耳边的怒吼（每个相柳粉）。她想说： “谢谢，让我没有错过这么好的他。” ———————————————————————————————————— 防风邶懒散的躲在被子里，外面飘落着鹅毛大雪，他此刻只想挨在暖炉旁。 “你怎么这么怕冷啊，感觉比我还夸张。”小夭刚晨练回来，给防风邶带回来一屉刚出炉的包子。 “蛇在冬天是会冬眠的？我就算不冬眠，也不想动。” 萎靡不振 “刚刚在路上遇见涂山璟和颛顼的马车了，这会儿已经到门口了，来找你的，我跟他们说你还没起，所以你起不起？” “他们为什么要来你的住处找我？”防风邶大惊失色，连忙从被子钻出来穿衣服，小夭在旁边搭手。 “因为他们给防风家递了好多要登门拜访的帖子，可你都不在，后来涂山璟遇见了意映，意映说直接来我这找你就好，给我递帖子要是落到了有心人手里，会给氏族带来麻烦。” 整个冬天，防风邶都躲到了小夭这里，很少回防风家。 因为小夭这里的床边日日烧着暖炉，防风氏家规森严，他如果在家的话，就不得不假装忙里忙外，一整天都回不了屋子，难受的要死。曾经这个嫌远的地方，现在成了他自己的蛇窝。 事情的起源是，林氏的案子刚过，小夭就让防风邶去撮合涂山璟和颛顼。 涂山璟暗中查出了射中涂山篌那一箭的来源，不是意映就是邶，防风家的箭簇还是有一些讲究。但是他发现意映喜欢涂山篌，所以射中他哥哥的必然是防风邶，防风邶是敌是友，取决于篌。篌在入秋后终于鼓起勇气跟他弟弟坦白了，没有预料到的争吵，也没有众望所归的和解。两个人去青丘后山打了一架，狐狸擅长躲避，虎妖凶悍，到最后精疲力竭也难分伯仲，最后篌问：如果我告诉你我想把你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还会觉得我是你哥吗？ 璟说：“不会认了。但是我会后悔为什么当年没有站出来阻止母亲，然后坚定的和你站在一起。原是母亲的错。而我的错是我本应该帮你。不过，说出这些话的我，已经在后悔了。我不会对你说那个三个字，但我还希望，你是我哥。” 涂山篌认了，他这辈子本就比弟弟好的地方很多，或许他在最后一刻认同了自己，于是就离开了涂山家，说三十年后再回来。从那以后，意映也动不动就去很远的地方办差。璟就明白意映选择了谁。 这些故事，是璟跟邶私底下喝酒说的。顺便感谢那一箭，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防风邶本来想说出小夭才是那个要保护他的人，但是被小夭否决了，小夭要求邶利用这个去接近涂山璟，然后撺掇涂山璟和颛顼结成同盟。 颛顼对防风邶也很感兴趣，尤其是对他拿下共工月姬这件事的目的分外好奇。他生性多疑，总觉得这背后有着不可告人的阴谋。再加上防风邶走的和涂山璟很近，他更怀疑是不是涂山氏联合防风氏要和共工结盟。而拿下中原的支持可是颛顼的首要目的，他一直无法接近涂山璟，于是就从接近防风邶开始下手。 一来二去，小夭本身的存在，就构成了他们三人的粘合剂。 入冬后，防风家因为新老掌事的替换，内斗的如火如荼。防风邶只要呆在家，超过半天，就很想逃。于是他多了很多无所事事的时间，这些原本他的私人时间，很快就被涂山璟和颛顼两个人来回霸占。 涂山璟愿意找防风邶喝酒，他还在不懈的比较这个人到底哪里可取之处。颛顼愿意找防风邶围猎，他一定要摸透防风邶对共工月姬的目的。到最后，你都分不清，这两个人频繁找他，是不是单单因为防风邶这层面具的男人缘太好，太会说话，和相柳的嘴毒两个反差，而吸引到了这两份“不怀好意”的兄弟情。 防风邶不胜其烦，他发誓他是一个话少且喜欢独处的人。小夭除外，因为小夭话多，但是不强迫他给回应。他在被窝窝一天，小夭兴致勃勃的给她讲书里各种离奇的事儿，哪怕防风邶根本没在听，小夭也不生气。小夭还喜欢和暗卫们出去游玩，防风邶就可以独享小夭家温馨的暖炉，齐全的零食和美丽的片刻宁静。 但是美丽的宁静，即将再次被打破，今天是双层折磨，两个人一起找上门了。 “好机会！快撮合他们结盟！”小夭摩拳擦掌道。 “你一个共工军的将军，还真是怕死的太晚。他俩结盟，最愁的不应该是你吗。”防风邶懒洋洋的，不情愿的穿上了鞋子。 “别管我，你就说，中原氏族继续发展下去，迟早会谋求独立，可论军力和供给线，中原并不占优势地位，真的打起来，中原在轩辕和共工面前前后夹击，必定倾覆。唯一的出路就是中原全力支持颛顼上位，颛顼迁都中原，拖弱轩辕力量，最后再对疆土逐个吞并。” “要不然你自己去说吧，你这一大段，我记不住。”防风邶摆烂，太冷了，实在太冷了。遭的什么罪，大雪天这俩人不在家里喝茶，出来晃悠什么？？？ “还有，你要暗示颛顼和涂山璟，你跟我只是逢场作戏，更多的是控制共工的情报。你的雄图霸业是逐鹿中原！” “逢场作戏？”防风邶盯着小夭，坏笑了一下。 接着就把小夭摁在床上，揉她的胸，吻她的脖颈，小夭不自觉的喘息，可防风邶却戛然而止，在脖子靠上的地方留下了一朵红梅。 “你做什么？”小夭有点害羞的说道。 “逢场作戏得做全啊，要让他们相信你是个为爱情不顾一切的蠢女人才好。” ———————————————————————————————— 当涂山璟和颛顼一起看到小夭脖子上的那点红痕时，他俩希望自己的眼睛瞎了。小夭也假装自己不知道脖子上这件事，极力压抑住了自己的难为情，把防风邶送出了屋子。防风邶临走前还搂着小夭的腰，在小夭耳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等我今晚回来办你。”小夭配合的锤了一下他的胸口。 涂山璟：凭什么？?? 颛顼：为什么手边没有瓜子？手好痒。 这个冬天就这样在荒诞的日子中过去了，防风邶也越来越习惯于腻在小夭身边。有时候他根本分不清，小夭口中的她需要他，其实是小夭给自己一个台阶，因为实际上，是他需要她才对。 理由是他很快就意识到，美好时光的短暂，随着涂山篌的稳定，以及璟和颛顼的成功结盟，根据小夭的说法是，她的阶段性任务完成了。 所以共工军队那边的事情也不能再推辞，她需要马不停蹄的离开中原。 防风邶想随之而去的心情异常强烈。他不能接受小夭就这样把他抛下，留给他的是璟和颛顼这俩一狼一虎。还有家里那堆不得安宁。 他发现他就像个丈夫随军打仗，自己不得已留守在家的小寡妇，还要带俩闹腾的娃。 如果没有小夭和暖炉了，还有什么活着的意思。 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