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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总悟的精心打扮不同,神乐挑选的裙子花色老土,穿在身上还有些显胖,不过她不在乎,就是需要这个效果,越丑越好。 总悟抬手看表,说马上就快五点,也到了该出门的时候。他们租住的小区距离市中心很远,乘地铁需要将近一个小时。在江户打车并不便宜,总悟可不愿额外花钱去参加潜在情敌的晚餐。 神乐却不着急,仍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忽然有电话打进来,神乐接听后随口应付回答两句,对总悟说:“下楼。” 这片小区的房子都是老破小,被用于出租多一些,租客多是像神乐和总悟这般的穷苦打工人,出行依靠公共交通和共享单车,楼下也没个像样的停车场。 因此楼下忽然出现一辆明黄色的高级轿跑时,路过的居民纷纷侧目。实习生浑身挂满名牌,戴着墨镜,尖头皮鞋,松松垮垮地靠在车门边,很符合众人对纨绔子弟的刻板印象。 总悟瞅见这如同开屏孔雀一般的男人,嗤笑一声,觉得这人实在太俗气,浑身上下充斥暴发户的气质,绝不是他的对手。 实习生情人眼里出西施,神乐几乎只是披了件素色麻袋在身上,只化了淡妆,扔在人海中也是平平无奇。但给予她足够的情绪价值,大夸特夸今天神乐光彩照人。 他又故作绅士地给神乐拉开车门,这时被无视的总悟忽然冲上来,先行一步钻进车。实习生先是呆滞,然后大喊是哪里来的家伙,以为是放进去一个偷车贼。神乐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忘记做介绍,这位是我的合租室友,听说今天有饭可蹭,就厚脸皮的跟过来了阿鲁。” 总悟皮笑rou不笑:“你好,我是冲田总悟,现在正和神乐同居。” “同居”二字被他读出重音,挑衅意味十足。实习生只是稍稍表现出些许错愕,随后大度地说:“只是室友呀,欢迎欢迎,我这个人最喜欢热闹了。乐姐,路上有些堵车,我买了些零食放在后座,你要是饿了,可以先吃点儿垫垫肚子。” 神乐翻开塑料袋,包装上印着她不认识的文字,都是进口零食,拆开一包浅尝一口,皱了皱鼻头。香辛料放得太多,味道有些呛人,她不是很喜欢。 忽然手里被塞进一个小物件,神乐向上摊开手掌,一小包醋昆布稳稳当当放在掌心。总悟轻声说:“你想吃的是这个吧?” 神乐点头,她有快两年没有尝过醋昆布,毕竟是小众零食。而周围人也很难接受,唯独她偏爱这股酸酸臭臭的滋味。 实习生瞥见神乐手中的小玩意,笑道:“这位仁兄,你就给乐姐吃这个啊?” 倒是不想在他三言两语讥讽的功夫,神乐已经吞下三小包,还直呼美味,实习生算是一脚踢到铁板上,献殷勤不成,反倒像个小丑。 总悟心思蔫儿坏,让实习生吃瘪也就算了,还当着对方的面揉神乐的头,纵容又宠溺。这丫头只顾着吃,任他蹂躏自己的脑袋,只是让他动作轻点,别弄乱她的发型。 到火锅店的时候,店里的座位坐满了,门口站着一长排拿号等座的顾客。实习生事先打电话预定了包厢,他去找车位停车,总悟和神乐先下车,走进店里占座点菜。 这家的锅底是清水锅,出名的是他家的新鲜食材和独家秘制蘸料,价格实惠,深受年轻人追捧。只不过这家店是全国连锁,开了好几年,生意一直不温不火,还是去年某个网红拍了一条vlog,这家店才翻红。 神乐是这家店的老主顾,在它未火爆的时候,挖掘到的宝藏火锅店。总悟环顾四周,似曾相识的做旧装潢,他忽然想起自己也来吃过,只不过那家店是在大学的校门口,同样也是神乐领着他来的。 那时候神乐的眼睛亮晶晶的,满心满眼都是他,迫不及待向他分享自己的一切秘密,这让总悟徒然产生错觉,只有他能独享这种待遇。 他心里不是滋味,说话拈酸带醋的:“你喜欢约别人来火锅店吃饭?” 神乐看不惯他小肚鸡肠的样子:“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总悟拿过茶壶倒水,低头不语。这次请客的东家终于进来,他不知从哪变出一大束玫瑰花,递给了神乐。 神乐接过花,只是平淡地说了声“谢谢”,就把这一坨碍事的玩意放在脚边。实习生也不恼,问神乐喜欢吃什么。神乐举起手机扫桌上的二维码:“咱们各自点自己喜欢的菜吧,买单的时候方便算账阿鲁。” 因为先落座,总悟抢占先机,和神乐坐在一排。火锅店的菜品翻来覆去就那么些个花样,菜单也和从前差不多。 不过总悟和神乐口味相似,两人都是rou食动物,在吃方面非常合拍,他们几乎选了一样的菜品。点单界面可以汇总三个人所点的菜品,实习生一条条地核对,发出了疑问:“是不是谁手滑了,怎么有好几道菜点了两份?” 神乐已经猜到其中缘由,总悟先开口:“我没吃过这家店,不知道口味如何,就看样学样,只要神乐点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 神乐瞟了总悟一眼,疑惑他为何撒谎。总悟以为扳倒一局,装作不记得和神乐共度的时光,觉得对方也在介意,不免得意。可在调配蘸料时,总悟调出一碗与神乐手里相同的酸辣口味蘸料,再也无法掩盖这些共度的回忆。 神乐默不作声,实习生倒是言语夸张,调侃中带着讽刺:“冲田先生,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学人精。” 神乐说:“这次是我学他的。我也很久没吃过火锅了,看他调的不错,也让他给我弄了一碗阿鲁。” 实习生说:“早说呀,我就让服务生给你多弄一份了。” 神乐只是笑,装菜品的推车已经送过来了。她戴上一次性围裙和罩帽,而总悟拿起虾滑,用小勺分成三大块,在沸水里烫了几十秒,迅速捞起,统统倒进神乐的碗里。 神乐吃得嘴角快被烫红了,仍往嘴里塞菜,总悟笑眼弯弯,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实习生坐在对面,将一切尽收眼底。他忽然说:“就这么干吃火锅,也没意思,冲田你能不能喝酒?” 总悟想了一想,说:“能。” 实习生打个响指:“服务员,给我们这桌拿一箱冰啤。” 总悟微微皱眉。神乐说:“别拿这么多,我不喝酒的阿鲁。” 实习生说:“我知道乐姐不喝,这一箱就我和冲田喝。” 神乐斩钉截铁道:“他也不喝阿鲁。他酒量不好,哪怕是啤酒也不行。” “没关系,”总悟抬手轻拍神乐的后背,目光柔和,“几瓶啤酒我还是能够应付。” 半小时后,火锅店的洗手间里传来一阵呕吐声。总悟掬了一把凉水,拍拍因醉酒而通红的脸颊,眼神有些飘忽,还好没在座位上就吐出来,不然太丢人。 “给。” 旁边有人递来一张纸巾,总悟说声谢谢,擦净嘴边的污秽,转头便看见实习生上下打量着他。 总悟后退一步:“有事?” 实习生说:“哎呀,真是好狼狈,刚才在乐姐面前那副气焰嚣张的样子,到哪里去了?” 总悟冷笑:“你似乎对我有意见?” 实习生说:“意见说不上,我很好奇,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总悟双手抱胸,靠着身后的白墙:“我是她的前男友。” 实习生说:“嗨,原来只是前男友。那就别摆出一副正宫的架势,这样只会给乐姐带来困扰。” 总悟说:“我看真正的麻烦精是你。你想想她在工作上给你擦了多少屁股,若不是为了保住饭碗,你猜她会不会搭理你?” 实习生的脸瞬时变得苍白:“你少挑拨离间了。你以为没了我,她会和你死灰复燃吗?她早就不喜欢你了,要不是她心肠软,哪怕你纠缠不休,她也不会拒绝。” 总悟反将一军:“所以这也是你死缠烂打的理由?” 实习生沉默,低头咬牙半晌,恶狠狠地说:“即使是这样,我也绝不会放弃的。” 情敌愤然离去,留下总悟盯着地板放空自己。醉酒带来的副作用太大,他的肢体仍然有些麻痹疲软。他猜神乐或许已经早早离开,正如实习生所说,哪怕这丫头再善良,恐怕也不会再接纳一个伤害过他的混蛋。 “喂,你站在那里发什么呆呀,赶紧回家了阿鲁。” 总悟猛地抬头,神乐站在他面前,朝他伸出一只手:“明天我还要上班呢,再不走你就自己打车回去啰。” “走。” 总悟抓住神乐的手肘,没有往前走,而是把人拉进怀中,像只树袋熊似的,抱住她瘦小的身躯,借着酒劲,埋在她脖颈处哼哼,语气黏黏糊糊的:“我腿软走不动了,你扶我回去。” 神乐没有推开他,只是叹气:“真是的,还是和以前一样爱逞强,下次不许再喝酒了,省得我给你收拾烂摊子阿鲁。” 总悟笑道:“是是。” 神乐身上挂着一摊烂泥,实在不方便赶地铁。而实习生和总悟交谈过后,抛下神乐,面色铁青地离开,这下也无车可蹭。幸亏她提前留个心眼,抢了一张打车优惠券,就把总悟先塞进后座。 总悟上车后,更加肆无忌惮,像一块橡皮糖,粘在神乐身上。就连司机也笑话他们:“姑娘,你男朋友可真粘人。” 神乐张张嘴,瞥见总悟安静的睡颜,心中有块坚硬的区域忽然变得柔软,无奈地笑道:“确实挺粘人的阿鲁,真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