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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口传了酒菜,高唱道:“开宴,请舞,奏乐——”伴着鼓点,只见数十西域舞者从西侧入了昆玉苑,他们头戴毡帽,蒙着半截长面纱,身上却穿得清凉。女子的衣裳与裙袄是分离的,露出一小段光洁的肚皮,男子身着单袖衣,一只臂膀藏在宽广袖口里,另一只臂膀裸|露在外,奇异又冶艳。然而太皇太后一辈子荣贵,什么没见过?纵然这些舞者是昭元帝下旨特地从西域请来的,她此刻之所以舒畅,不过是因为适才郓王敬献的“大礼”。众人在乐声中推杯换盏,云浠有些心不在焉,她看着苑中舞姿癫狂的西域舞者,没由来想起一事——回金陵以后,柯勇留下的眼线说,一个多月前,他们曾在金陵见到了刀疤人的踪迹,可惜当日适逢西域舞者进京,跟丢了。也不知那个刀疤人现如今在哪儿,云浠想,如果能找到他,就能找到害三公子“贵人”的线索了。一曲终了,西域舞者长身一揖,再起身,竟从轻薄的面纱底下变出一捧捧寿糖,众人当即爆发出一阵叫好声。笙乐又起,舞者们继而踩着鼓点,自上首太皇太后起,到昭元帝,琮亲王,三公子,及至坐中各席分发寿糖。一名单袖舞者来到云浠座前,递出一枚寿糖,云浠待要去接,他却收回手。他在原地略一顿,随即单膝跪地,翻手朝上,重新将寿糖呈给云浠。每个舞者递寿糖时都要耍些花头,云浠不以为怪,然而当她拿起寿糖拿,整个人忽然就愣住了。眼前西域舞者的掌心,赫然有一道极长极深的刀疤。她抬眼,目光与他撞上,正是那个她寻了许久不见踪影的刀疤人!夜色太深,面纱朦胧,灯色缭乱,以至于方才他在苑中起舞时,她竟能没认出他。西域舞者分发完寿糖,重新聚于苑当中,对着太皇太后齐齐一拜,用生涩的官话说道:“恭祝太皇太后福如东海,长寿无疆。”太皇太后笑着点头:“有赏——”宫人端来几个托盘,舞者们一一领了赏赐,顺着昆玉苑西侧的小道退去了。他们一走,程昶也随即起身,笙歌声太大了,云浠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瞧见他与太皇太后拱了拱手,随即也往西侧小道而去。他们要找刀疤人,“贵人”要杀刀疤人灭口,有了上回秋节的经历,云浠一刻不敢耽搁,她环目一看,苑中多的是四处走动敬酒的人,便与方芙兰道:“阿嫂,我逛逛去。”方芙兰今夜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听她这么说,点头应了声“好”。因延福宫是绥宫以外的独立宫所,昭元帝平日里若非宫宴不至,因此像今夜这种场合,殿前司、皇城司只在昆玉苑布了禁卫,其余地方由枢密院下的在京房分人把守,守备相对松懈。云浠沿着西侧小道出了昆玉苑,起初还能撞见三三两两的宫人,越走越无人烟。她心中焦急,一来怕“贵人”抢先一步,将刀疤人灭口,二来更怕三公子独一人跟去,遭遇危险。绕过一片假山奇石,前方隐约传来拼杀之声,云浠心中一凛,凝目望去,奈何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樟树林,什么都瞧不清。她加快脚步,疾步出了林子,只见程昶正负手立在湖畔,不远处,数名武卫与几名黑衣蒙面的人已然拼杀了起来,那个刀疤人俨然就在他们当中。“三公子!”云浠一见这情形就明白了,程昶并不是独自来的,他早就在延福宫里藏了武卫。“三公子早就知道这刀疤人躲在延福宫中?”“我也是猜的。”程昶道。“贵人”权势滔天,在金陵城中眼线密布,想要杀一个人灭口,哪有那么难?这刀疤人前一阵儿尚在金陵东躲西藏,时不时露些踪迹,怎么西域舞者进京当日,就突然消失得没踪影了呢?眼下回头来想,最可能的原因是,他混进了西域舞者的行队中。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是常人最难想到的地方。而对刀疤人来说,他躲进宫中,几乎相当于择了一条“死路”,因为那个要杀他的“贵人”正是宫中人。程昶想明白这一点后,本打算立刻来延福宫找刀疤人,可他再一思量,延福宫太大,刀疤人跟着西域舞者进来后,未必仍混在其中,眼下寿宴在即,他若大费周章去找,惹出动静先惊动了“贵人”,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反正刀疤人若想求生,总会想法设法来见他,不如先暗藏些武卫在宫中,如果临时生变,也好应对。那几名黑衣人俨然是“贵人”的人,不顾武卫阻拦,招招式式直取黑衣人的性命,他们武艺极高,出招又狠辣,饶是我寡敌众,也领刀疤人脱不开身。云浠见程昶这里尚有武卫保护,抛下一句:“我去助他!”随即也赶了过去。几名黑衣人对云浠似乎颇为忌惮,一见她过来,暗道一声“杀”,招式一变,同时卸了防备,在云浠赶到前,两人侧身一拦,以身躯挡了武卫刺来的剑,余下几人挥匕同时刺向刀疤人。刀疤人连日奔逃,身上旧伤未愈,这么拼杀一场,体力早已不支,饶是武卫尽力相护,一名黑衣人的短匕也找准空当,扎入他的腹中。短匕一扎一抽,带出来寸长的肠子。汩汩鲜血涌出来,刀疤人再撑不住,倒在了地上。黑衣人见已得手,以迅雷之势抬匕往脖上一抹,竟是全都自尽了。云浠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她动作已很快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程昶也已赶来了,他半蹲下身,看刀疤人仍有生息,抬手捂住他腹上的伤口,切声道:“你撑一撑,我让人去找大夫!”“不必了。”刀疤人道,他无力地道,“我活不成了。”“那个……‘贵人’,他之所以要杀三公子,是因为,三公子您,知道了那桩事,所以他……要杀您灭口。”“哪桩事?”程昶问。“哪桩事……”刀疤人连咳数声,嘴角也涌出血来,“三公子,您自己不记得了吗?”“不记得。”程昶道。他略一顿,忽然又道:“你撑下去,你告诉我是什么事。我什么都不记得,一直以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