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自欺欺人 | 修罗场

    “咔嚓。”

    金属打火机弹盖而开，感应灯应声明亮，十几秒后又熄灭，黑暗中只有簇簇跃动的橘黄色火苗。

    万煜咬着香烟，迟迟没有点燃，烟草辛辣苦涩的味道从口腔渗入喉管，像是含着一口甘烈的酒。

    在莫斯科那几年是他人生里最困苦的时间，他总在冬末坐船去摩尔曼斯克，那里漫长的极夜就像是一个永恒的噩梦。

    安静，痛苦，无人知晓。

    在不冻港废弃的小灯塔旁，他常常仰躺在船舟上，绚烂的极光在天的那一边，他就拨打着那个永远无人接听的号码，和烈酒一起醉生梦死。

    万恬接纳他以后，他就把烟酒都戒了，认真养伤，刻苦训练，想给她看更好的自己。

    现在他坐在医院温暖的走廊中，依旧在等待，好像从没逃离那个永远不会有太阳的地方，看着烟雾在黑夜里缥缈缭绕。

    那间虚掩着门的病房，透出一线暖光。床架子剧烈摇晃，发出刺耳又暧昧的声响，女人放浪的叫声在空旷的走廊回响，用听都知道她被cao的有多爽。

    感应灯随着金属外壳的彈响而闪烁，火苗燃起又被扑灭，直到烟嘴被口水浸得湿透，病房里暴风骤雨般的情潮才堪堪停歇。

    五分钟后，房门打开了，柳云洲赤裸着上身走出来，他草草穿了西装裤，皮带也没系，肌rou筋节的肩膀遍布细长的抓痕。

    “啪嚓。”

    万煜合起打火机，吐掉被咬得黏糊糊的香烟，直立起身，高大的身躯投下道瘦长的斜影。

    柳云洲没有看他，从自动饮水机上抽出个一次性纸杯，弯腰给自己接了杯水。

    “mama？”   万煜靠着墙，轻蔑嗤笑，“你还真是个变态杂种。”

    水杯很快接满了，柳云洲抿了一小口，神色平淡，像是没听见那句羞辱。

    “恬恬睡着了，你小点声。”

    “这回信了吗？”   万煜冷笑道，“jiejie只听我的话，我能让你们上床，分不分手也全都随我的意愿。”

    柳云洲又抿了一口热水，没说话，细碎的额发垂下来，看不清表情。

    “你好好伺候我jiejie，我还能留你两三年，她现在高兴，我也想让她继续高兴，你最好不要扫兴。”

    水纹荡漾，杯口又小又圆，柳云洲看不清自己倒影。

    “我爱她。”   他低声说，“我爱她。”

    “你也配？”   万煜嗤笑，“这是你欠她的。”

    “你以为你很了解她吗？”   柳云洲抬起头，扯了个冰凉的笑，“她也有很多事没告诉你这个弟弟吧？”

    万煜的脸色阴沉下来。

    “既然你能左右她的心意，为什么当年没有留下她呢？”

    柳云洲彻底换掉了温润的笑容，像是脱下了一层伪装的皮。

    “你们留着同样的血，她还是选择不要你；你是她唯一的亲人，她还是欺骗你；你恨我，她还是舍不得我；你...

    “你闭嘴！”

    一声怒吼，整层楼的白炽灯都亮了，万煜的脸因愤怒而扭曲，倒映在玻璃上，却显得那么无能为力。

    “怎么了，还想打我？”   柳云洲嗤笑，“随便打，你打的越狠，她就越愧疚，你把我打残了，她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的。”

    他喝了口水，声音轻得像怀念过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最了解她的性格了。万煜，你敢吗？”

    感应灯又在沉默间熄灭，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却知道那目光载满怨恨，为了迫不得已的妥协而怨恨。

    “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恬恬是主动来找我的，她为了我上了这所学校，跨越几千公里。她说她喜欢我，我们是注定的命运....你呢？”      柳云洲盯着万煜的眼睛：“你强迫她了吧？”

    这句话就像是不冻港熟悉的团团白雾，冷到麻木。那里只有他一个人，好孤独好绝望，如果不拼命的思念什么人，就没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这是万煜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他珍重的这份畸形的爱，最开始只是他一厢情愿。

    似乎所有人长大了，柳云洲长大了jiejie也长大了，只有他停在原地，抓着那点可怜的旧温情过活。

    真想把柳云洲扔进北冰洋淹死，看他慢慢沉到漆黑的海底，被丑陋的狗鱼撕成碎片。万煜想。

    “这是我跟jiejie的事，用不着你cao心。”万煜上下了楼梯，站在柳云洲面前，“况且你只是个外人，还会自欺欺人，骗我也就算了，有必要骗自己吗？”

    他将打火机丢进柳云洲的水杯里，拍拍他的肩膀，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片刻后，他抱着穿戴整齐的万恬走出来。女孩熟睡着，紧靠着弟弟宽厚的胸膛。

    他看也没看柳云洲，只从他身边大步走过。柳云洲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将水杯扔进了垃圾桶。